徐成樂並不知道身後的變故,一進門,就瞧見了大哥和一個麵目清秀絕倫的少女站在一起,正看著他。


    “大哥好,四姐姐好。”


    徐成樂隻略略看了那女子一眼,就趕忙行禮問好。


    這位就是他如今的義姐了――可惜三姐已經長眠地下了,嫡母和大哥最疼寵的人,居然這麽快就換了。


    白成歡眼神溫和地看著她這個最小的幼弟,欣慰地笑了笑:“成樂不必多禮,今日剛從書院回來?”


    徐成樂莫名地有些怔忡之感,明明他們隻是在認幹親那日見了一麵,彼此並不熟悉,可這位義姐跟他說話的語氣卻如此,隨意而熟稔,並不拘謹慌亂。


    若不是真切地知道她原本隻是虢州一個小官的女兒,他真以為她也是京城高門出身的女子。


    “是,昨日聽說父親受了傷,就要回來的,隻是跟先生告假艱難,今日才得歸來,不知道父親如何了?”


    “父親暫時沒什麽大礙,快進去吧,父親等著你呢。”


    徐成霖平日裏也很喜歡這個弟弟,聽他關切父親,心中也是很欣慰,就不再多說,讓他進去了。


    徐成樂這才向內室走去,一時隻聽得他規規矩矩的問好聲,和威北候夫妻的說話聲。


    “哥,這家裏的人似乎都變了些,隻有大姐和成樂,好似還是從前那般。”


    白成歡不勝感慨,父親子女五人,隻有徐成意實實在在是個叛逆的,成樂與徐成意一母同胞,卻是完全不同的脾性。


    “但願他以後也不要變,千萬別變得像徐成意那樣,他就永遠是咱們的好弟弟。”


    徐成霖如今對人心又多了一層體會,看著很好的人,內裏是個什麽樣子,誰又知道呢?


    白成歡不語,若是人心沒那麽容易變,那該多好。


    內室裏,威北候見了徐成樂這個幼子,也是欣喜的,見他擔憂,就說已經無礙了,寬慰他幾句,又問了問他的功課,教導了幾句,精神就有些疲憊。


    威北候夫人見狀就站起來跟徐成樂交待道:


    “你年紀還小,就算讀書習武要用功,也要注意身子,不要煎熬壞了,免得你父親與我為你擔心,看你的臉色有些紅,可是回來路上毒日頭曬著了?如今盛夏,來去書院的時候,不要騎馬,乘車罷了,回去好生歇著吧,讓小廝拿了膏藥給你塗上,等你父親好些了,再跟你說話。”


    徐成樂眼眶忽然就是一酸,心潮澎湃,連忙低下頭恭恭敬敬回話:“兒子多謝母親關心,定會好生照顧自己,不讓父親與母親擔心。”


    他冒著正午的太陽從城外趕回來,又不喜歡像女子那樣戴幃帽,臉皮的確曬得有些火辣辣的疼,可是姨娘見了也沒問他累不累,渴不渴,扯了他就往這邊趕,倒是他一直敬畏的嫡母,待他還有這樣的心腸!


    “那就好。”威北候夫人輕輕點頭,也看不出喜怒來。


    無論嫡出庶出,都是侯爺的孩子,生母如何,孩子都是無辜的,隻要他不似他的生母那般,心思放正了,她也不介意對他好些,到底是親兄弟,將來也是成霖的一個臂膀。


    徐成樂恭敬地退出了內室,又與徐成霖,白成歡一一道別,走出門去,也沒看見朱姨娘的身影,隻當她進不來先回去了,也沒有細究。


    他自然是知道姨娘今日屢次想要進來看父親,沒能進得來,但他也不覺得姨娘委屈。


    之前三姐故去,姨娘和二姐不穿素服犯了忌諱,已然惹惱了父親,更何況此時,以姨娘的性子,若是進來,那必定是大哭大鬧,父親傷在額頭上,最禁不得吵鬧的,姨娘還是別進來為宜。


    待到徐成樂走了,高嬤嬤才進去回了朱姨娘的事情,也沒避著威北候,把朱姨娘前前後後說的話一個字不差說了一遍,把她自己如何說的,也說了一遍。


    躺在榻上的威北候老臉就有些紅。


    年輕的時候,也是愛朱姨娘那幾分顏色,不免就偏寵了些,如今老了,反倒能看得清這個妾室的不得體與胡鬧了。


    “咳咳,還是送去家廟吧,家裏如今這樣,留在家裏也是攪得人不得安寧。”威北候假意咳了一聲,做出了決斷。


    威北候夫人不置可否:“侯爺說如何辦,就如何辦,妾身沒什麽意見。”


    威北候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夫人。


    她生氣的時候就喜歡自稱“妾身”。


    威北候夫人被威北候這一眼看的心中酸楚,想一想他如今也是重傷在身,不由得就緩了下來:“成樂剛回家,就把他姨娘送去家廟,總是不好,朱姨娘倒罷了,主要怕傷了成樂的顏麵。就送回她自己的院子,禁足吧。”


    既然無心刻薄這個庶子,那何必為這些已經無關痛癢的事情讓他難堪。一個失了寵愛的姨娘,在這府裏,如何張牙舞爪,也是沒了從前的底氣。若是此時就把她送走,滿府的人看著徐成樂,自然就是另一番計較,難保不輕視作踐。


    威北候握住了夫人的手,心中感激:“多謝夫人為成樂著想,夫人賢德。”


    威北候夫人笑了笑,轉身伺候威北候喝藥,並不說話。


    她自然賢德,不賢德,當年也斷斷容不下這一個個的妾室,而這份賢德的代價,是她再也無法對丈夫捧出一顆完整的心來。


    外麵,徐成霖正跟白成歡說著早晨在宮中所見。


    “成歡,你可見到了秦王世子?”


    他沉吟一番,決定還是先不把這秦王世子與何七的長相一模一樣這件事跟妹妹說。


    白成歡詫異不已:“秦王真的就送了長子過來?我並不曾見到,他什麽時候到的京城?這麽快就封了世子……蕭紹昀倒是會收攏人心!”


    “無論如何收攏,也改變不了這個世子之位,實際上隻是一個做質子的補償的事實,隻是秦王也奇怪,明明知道送兒子來就是做人質,卻還把兒子送了來。”


    徐成霖覺得秦王太大膽了,就不怕蕭紹昀翻臉無情,這個世子會有危險。


    “聽晉王說,隻看長相,那是實打實的秦王親子,絕不會有假。”


    白成歡卻不這麽覺得:“這隻能說明秦王殿下還是如當年一般光風霽月,令人欽佩啊,再說,秦王如今守著邊界,除非蕭紹昀是想逼秦王造反,不然他也不會輕易動秦王世子的。”


    說著又看著徐成霖,微微笑了起來:“這就是爹爹說的另一半變數了,如今這變數來了,哥哥,你可想好要怎麽把這個變數變成定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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