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士春帶著欽天監一幹徒子徒孫,沐浴焚香,開壇做法,在欽天監的觀星台上端坐了一天一夜,終於算出了招魂台動工的吉日:六月六。(.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沒錯,就是六月初六,鬼節的日子。


    欽天監的一幹人等心裏跟吃了不知名的蟲子一樣,除了惡心,還有惶恐。


    六月六,是給死去的鬼魂過節的日子,這樣的日子,破土動工,真的不怕招來什麽邪祟嗎?


    其他朝臣可以來一句子不語怪力亂神,可他們欽天監,不就是靠著鬼神之說吃飯嗎?幹這一行久了,不信也得信!


    滿朝文武的奏折雪花一樣飛向了蕭紹昀的案頭。


    “皇上,六月六是民間鬼節,向來為大忌,無論如何,不宜破土動工啊!”


    這是以工部為首的招魂支持者。


    “皇上,欽天監妖言惑眾,招魂台勞民傷財,不能建啊!”


    這是以宋溫如為首的反對派。


    不要說是六月六,就是大吉的日子,那也不行!


    不管皇帝怎麽說,這招魂台,絕對不能建!


    朝堂上很快分出了三個陣營,一邊是欽天監和工部,要建招魂台,一邊是丞相,加上兵部,還有以威北候鎮國公為首的老牌勳貴,堅決反對,剩下的,站在中間,靜觀其變。


    蕭紹昀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麵亂紛紛群情激昂的大臣,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成歡死的時候。


    也是這樣滿朝文武苦苦相逼,不過那個時候,他們是連成一氣的。


    可不管怎麽樣,他們都是在對抗他,對抗他這個九五之尊的皇帝!


    皇帝沉沉的目光掃過那一張張似乎滿懷忠義,憂國憂民的臉,輕飄飄地拋出了一句話:“凡是反對者,拉下去,杖責三十,中立者,杖責二十!”


    “皇上!”


    階下宋溫如難以置信地高喊出聲。<strong></strong>


    “朕好話歹話都說盡了……既然你們認不清誰才是天子,那朕就讓你們看看,這個天下到底是誰的!”


    最後一句,蕭紹昀幾乎是咆哮著出口,狠絕的目光掃過太極殿的每一個角落!


    “若杖責過後仍不知悔改,直接杖斃!”


    剛才還爭論不休的大殿裏頓時忙亂起來,大批的殿前侍衛湧了進來,宋溫如,威北候,鎮國公,一個個反對的朝廷重臣都被製住,而所有中立的人,全都跑向了工部那一邊,甚至是原本反對的人裏麵,也有不少直接跑了出來!


    三派人立刻變成了兩派,而以宋溫如為首的這邊,人明顯少了一大半。


    宋溫如的官帽官服都被扯得歪斜了,花白的頭發蓬亂地掉落下來,大齊最能幹的丞相,神情瞬間萎頓了下去。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明明是教出了一個賢明納諫的帝王,怎麽會成為這樣一言不合就動用廷杖的暴虐之君?


    大齊百年,帝王對臣子動用廷杖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上一場的廷杖,還在短短三個月之前!


    一切都是因為孝元皇後,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粗重的木杖落在皮肉之上,太極殿前的悶響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血肉翻飛,鮮血順著白玉台階上的花紋蜿蜒而下,太極殿前生生成了一片修羅場!


    宋溫如趴在地上,顧不得身上血肉模糊的疼痛,以頭搶地,大哭不止。


    “天降妖邪,禍我大齊啊,禍我大齊啊!”


    蕭紹昀站在太極殿大門外,高高在上地看著痛苦哭嚎的大臣們匍匐在他的腳下,心中的戾氣不減反增。


    這是他的天下,他要誰生,誰就要生,要誰死,誰就去死!


    這時,卻有一個正在挨廷杖的禦史台言官大喊出聲:“天降妲己妺喜之流,是為帝王不仁,皇上,您真要做那夏桀商紂嗎?妖女,妖女禍國,死不足惜,皇上,明鑒啊!”


    妖女禍國,死不足惜!


    這八個字像是一瓢熱油澆在了蕭紹昀心頭,把他最後的理智焚燒殆盡,暴虐之氣再也無法克製!


    曾經,這群人就是以這樣的借口逼死了成歡,如今她已經死了,還說她妖女禍國!


    “杖斃,直接杖斃!”


    他咆哮出聲,俊美的臉此時就像地獄的修羅!


    那言官卻是愴然一笑:“老臣為國盡忠,何懼一死!”


    說完也不待那又快又急的廷杖再落下來,竟是猛然一掙,頭顱高高揚起,重重地在堅硬的白玉石上一撞,頓時撞碎了大半個顱骨,血流如注,頃刻間沒了聲息!


    “死?你們都會以死威脅朕了是嗎?”蕭紹昀的雙眼幾乎變成了血紅色,前世那場血流成河再次倒映在他的眸中:“既然都這麽想死,這麽不怕死,好,那就給朕去死!”


    “禦史台王度,詛咒君王,以下犯上,挫骨揚灰,誅九族!”


    誅九族!


    宋溫如吃力地抬起頭,望著那幾乎癲狂的帝王,徹底昏了過去。


    “熙和四年六月初六,孝元皇後薨逝未滿百日,招魂台起。招魂台,方十丈,高百丈,世間人力難為,熙和帝誅大臣九族為血祭,征調十萬民夫,亂始起。”


    《齊書誌》上,如此記載。


    “亂了,這天下,要亂了……”


    宋溫如趴在軟榻上,目光渙散,喃喃自語。


    宋長卿端著藥碗站在一邊久久無言。


    能不亂嗎?縱觀曆朝曆代,除了亡國的昏君,哪個帝王能為了要建一個高台就誅臣子九族的?


    “王度家人如何了……”


    宋溫如聲音嘶啞,幾乎說不出話來。


    “誅九族……自然是無一幸免,王度剛滿月的外孫子,也……”


    宋長卿有些說不下去了。


    在前世的最後,被滅滿門的大臣家,哪家不是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會放過的?


    那簡直就是一場滅世的血色浩劫,牽連極廣,京城權貴十室九空,血腥衝天。


    而王度被誅九族,跟那場浩劫比起來,隻是一個小小的開端,所以宋長卿跟其他人比起來,還是比較鎮定的。


    隻是不知道前世蕭紹昀瘋了之後,大齊有沒有亡國?所有的朝廷棟梁都死了,蕭紹昀和孝元皇後生的五子三女也死光了,這天下,也不知道歸了誰?


    前世的結局他不知道,但是這一世的後果,清晰可見。


    大齊的青壯勞力都來修招魂台了,那一旦邊關戰亂起,誰去上戰場?不分階層的選秀,征調民夫,大齊百年積累的繁華富盛,又是以怎樣的速度消耗下去?


    “父親,那人已經瘋了,您就此辭官吧,好歹,我們宋家能保個闔家平安。”宋長卿勸道。


    奄奄一息的大齊丞相卻猛然挺起身子來,怒斥道:“胡說八道!為人臣者,此時怎能退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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