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嘶啞疲憊的呼喚如同杜鵑啼血回蕩在深宮盡頭的高空,高近十丈的摘星閣頂,一襲道袍鋪展在冰冷的地上,在穿空而過的寒風料峭裏瑟瑟發抖。[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還是不行啊,不夠高……不夠,遠遠不夠……”


    摘星閣頂層沒有門窗,四麵垂掛的紗帳隨風翻飛,露出站在帷幕後麵的高大人影來。


    明燦燦的金黃色在簷角宮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依舊散發著白日顯赫威嚴的光彩,隻是夜色中的身影滿是寂寥,似乎比這夜色還要寒上幾分。


    燈影裏麵容模糊的皇帝呆呆地望著西北方向夜空中的星宿,烏發隨風翻飛。


    “她是不願回來,還是不能回來?”


    “我無法找到她的陰魂,但又能看見她的生機……這樣的天機莫測,我無能為力……離星辰太遠,無法卜測……”蒼老的聲音帶著無奈。


    寒風中佇立的皇帝陷入了沉默,不再說話。


    良久,直到地上匍匐的人全身都變得僵硬,冰寒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那就建招魂台吧。”


    他的聲音裏再也沒有了一絲的猶豫。(.無彈窗廣告)


    地上的老道卻像是剛剛醒過神一般慌忙爬了起來跪在帝王的腳下。


    “皇上三思啊!為皇後招魂所需高台,必須高百丈,舉國之力,都未必能建成,所耗巨大,難免勞民傷財,臣不想成為禍國殃民的妖道啊!”


    皇帝擺擺手:“朕意已決,你去吧!”


    “皇上,三思啊!”


    老道士豁然抬起頭來,赫然正是欽天監監正皺紋密布的臉。


    皇帝麵無表情地低頭睨了一眼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英俊中帶著尊貴的眉目變得陰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要建一個招魂台,舉國出力,臣民分憂,難道不應該嗎?”


    欽天監監正深深地低下頭去,不知道是否後悔自己走出道門清修,踏入這紛擾紅塵,最終隻能默然退了下去。


    身邊終於一個人都沒有了。


    高處不勝寒,這滋味又回來了。


    前一刻還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卻忽然俯下身去,趴伏在冰冷的玉石地麵上,臉頰緊緊地貼著那焚香燒紙的殘灰,眼淚奪眶而出。


    “成歡,你說過的,你要是先我而去,隻要我為你招魂,你必定會回來我身邊陪著我,你為什麽不回來,為什麽不回來?”


    上陽宮中,臉頰圓圓的少女,笑眯眯的樣子,那樣美麗,如同春日裏最好的辰光。


    她是個好女子,從來不說假話的,她從來不會騙他的,可她為什麽不回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麽都是他的,可誰還能站在他的身邊,跟他一起俯覽這大齊江山?


    慢慢走在宮中小道上的道士,身姿如鬆,閑雲野鶴一般的袍袖邁步間飄逸如仙。


    宮中初春就開始吐豔爭芳的花枝時不時拂過他的身邊,卻不能讓他沾染上一絲俗世塵埃。


    年老衰敗的容顏也如同枯木逢春,麵容上深深的皺紋都一起適意地舒展開來。


    夜色中他遙遙回望,果然不見了那個佇立的身影。


    嗬嗬,很痛苦吧?是不是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哭泣?


    蕭紹昀,你是皇帝又如何?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就算是皇帝,你又能逃得過什麽?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好好享受你的痛苦吧,愛已別離,想必你的苦會同我一樣,長長久久。


    乾元宮的大太監劉德富已經急的百爪撓心了。


    大半夜的,皇帝不見了,不帶侍衛,不帶隨從,就這麽深更半夜地不見人影。


    雖說這是在宮裏,可皇後遇刺身亡還不到一個月,皇帝的安危還是重中之重!


    偏偏宮裏除了皇帝連個正經主子都沒有,太後皇後都沒有,幾個太妃又都是不管事的,劉德富急的團團轉,總覺得後脖子涼颼颼的,隨時都要掉腦袋的感覺!


    就在他忍不住要去找禦前侍衛統領的時候,皇帝回來了。


    神色頹然,一言不發地進了乾元宮,直奔寢殿。


    劉德富急忙跟進去伺候,卻被一腳踢了出來。


    隔了半晌,隻聽見殿內“哐當”一聲金屬器物落地的沉悶聲音,劉德富頓時有了不好的想頭,冒著掉腦袋的危險衝了進去,之間皇帝神色茫然地坐在龍床邊上,腳下掉著一把禦製的蟠龍匕首,精壯的手腕上,正汩汩地鮮血直冒!


    “護駕,護駕!禦醫,禦醫!”


    劉德富驚恐慌亂的尖細聲音響徹乾元宮,合宮裏頓時亂起來。


    皇帝麻木地冷眼看著滿宮的人圍著自己轉,疲憊而孤獨地閉上了眼睛。


    他隻是想知道,她離開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她是這樣痛嗎?


    所以恨著,不願意回來?


    第二天的早朝,皇帝深夜遇刺的小道消息就私底下在幾個重臣之間傳遍了,尤其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監出來宣布皇帝龍體不適,暫停早朝三日之後,群臣嘩然。


    “劉公公,皇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總要我們親眼看看才放心啊!”


    丞相宋溫如拉住了要走的劉德富。


    劉德富無奈搖頭:“皇上口諭,誰也不見,除非是……”


    大臣齊齊把目光投向站在武將那一邊前排的威北候徐欽厚。


    最近兩鬢多了點點斑白的威北候卻是老神在在,一個眼神都沒有,手裏的笏板朝龍椅拱了拱,轉身大步離去。


    遇刺,他為什麽不幹脆死了呢?


    威北候對皇帝受傷的消息猶感不足。


    這樣傲嬌的威北候惹人歎息,也有人暗地裏指責。


    “呸,擺什麽國丈的架子,占盡了便宜還要拿什麽喬!不就個女兒嘛,還敢跟皇上賭氣,也不知皇上怎麽就容得下這等不忠不義之徒!”


    徐成歡雖然是皇後,但也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她死了,滿朝文武家的老夫人,老太君,都要為她哭靈吊喪,心中不痛快的大有人在。


    隻是暗地裏說過這樣話的人沒幾天就全部被尋了錯處貶官了。


    “她不在,家人朕總要照顧好。”皇帝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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