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麵色從容,無半分慌亂,不疾不徐道,“衛哥,我和珠花的事兒到底怎麽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嗎?你為了讓我給你賣力,竟然把珠花往我身邊推,以此拿捏住我的把柄。[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想起自己和珠花的事兒,小張眼神漸漸變了,和賭場的人明顯不同,身份沉澱了份莊戶人家的憨厚以及無奈。


    “小張,你還真是好本事,過河拆橋,你和珠花狼狽為奸,我不和你斤斤計較就算了,你反過來咬我一口,說是我從中作梗,還真是可笑。”衛洪對小張和珠花的事情了解得不甚詳細,珠花水性楊花耐不住寂寞,之前費盡心思想要和沈聰勾搭上,誰知,沈聰不搭理她,她兔子吃窩邊草,打起小張的主意,他知曉的時候兩人已經有了首尾,他索性才將計就計。


    小張感慨聲,不想多提珠花和自己的事兒,珠花以前什麽性子,小張多少了解,可是,珠花從跟了他,待他極好,看得出來,珠花是打心底為兩人的將來打算的,何況,如今有了孩子,小張沒有什麽不知足的。


    “衛哥,讓兄弟們別和聰哥鬥,你們鬥不贏的,現在退回去還有選擇的餘地,若鬧到最後,隻怕兄弟們最後的退路都沒有了,你何苦讓兄弟們為難?”小張眼神閃爍著濃濃的不認可,順風賭場的人退意更甚,沈聰的本事他們隻是聽說過,當年滅掉順心,也就眨眼間的功夫,衛洪和溫老爺不會被沈聰弄得頭破血流,他們卻是說不準,沈聰身邊的刀疤可是個不講情麵的,下手出了名的狠。


    小張覺著意思差不多了,轉身就走,有幾個人追上前,,不是繳械投降,而是打聽小張的近狀,小莊溫和的笑了笑,言簡意賅說了自己的生活,他住在順意賭場的院子裏,待木老爺買下順風賭場,他就和珠花回村裏,守著幾畝田地過日子,老實本分的做一個莊稼人。


    小張語言樸實,惹得不少人羨慕,眼下的情形,想要全身而退談何容易,小張能有沈聰護著,將來一定不會出事的。


    心下計較,眾人心底多少有了主意,不過,衛洪在順風賭場多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忤逆衛洪,兩天下來,衛洪身邊的人少了許多,不過留下的都是些忠心耿耿的人。


    這兩天,關於木老爺和順風賭場的事鬧得人盡皆知,衛洪自顧不暇,加之,藏起來的人被人救走了,沈聰本事大,竟然派人跟蹤他身邊的人,衛洪對付賭場隱退的事情傳開,衛洪在鎮上的名聲算是壞了,順意賭場從沈聰掌權後就改了規矩,年紀到了,又或者想退出賭場的,隻要沈聰開了口,賭場會給一筆銀子,讓他們回村裏好好過日子,或娶妻生子,或隱姓埋名,都看他們自己的意思,衛洪將那些人牽扯進來,分明枉顧道義。


    順風管轄的鋪子,掌櫃們心有動搖,猶豫幾天,主動找到刀疤,尋求順意賭場庇佑,沈聰凶神惡煞不假,可對待身邊的弟兄有情有義,鋪子開門做生意,花無百日紅,鋪子陷入危機,難免需要幫手,沈聰耿直率真,會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而衛洪,掌櫃們心裏遲疑了,一個連無辜的人都不肯放過,和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沒什麽區別,鋪子不願意選擇順風賭場。


    接二連三,衛洪的情形並不太好在,之前找人暗殺沈聰,派人對付邱老爹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來,牆倒眾人推,順風賭場亂成一團,衛洪震懾不住。


    沈聰在賭場,兄弟們心裏有了主心骨,做事□□半功倍,刀疤進了賭場,察覺賭場氣氛不對,眾人臉上的神色不是嚴正以待,而是輕鬆愜意,他心裏覺得奇怪,叫韓城到跟前一問,才知道順風賭場的事兒,刀疤隻覺得大快人心,高興不已。


    “聰子,咱當初就該這樣對付那幫子,否則也不會生出眼下的事情來,瞧衛洪和溫老爺,估計是堅持不住了,木老爺銀子都準備好了,隻等著溫老爺開口就把順風賭場一並買下來了。”刀疤進屋,看向桌前垂首而坐的沈聰,眉開眼笑。


    咧著嘴,牽扯到身上的傷口,他破口大罵,“被老子逮住當日的人,看我不打得他們滿地找牙,衛洪從哪兒找的那幫人,別說,身手還真是有兩下子,我差點又去地下見我娘,虧得有你。”


    那天,刀疤從沈聰家出去,沒走到小橋邊就被一群人圍堵住了,刀疤知道他們是衝著沈聰來的,李嬸和邱豔兩個婦人在,沈聰施展不開,何況,邱豔肚子裏懷著孩子,沈聰不想要是回事,若是被對方傷著又是另一回事,他邊攔住他們邊往掉頭跑,喊沈聰做好準備,小屋子有條暗道刀疤是知曉的,從駱駝刮牆開門的事情後,沈聰擔心有朝一日家裏遇著變故,特意拿櫃子做掩護,偷偷挖了條暗道,暗道還是襯邱豔不在家的時候弄出來的,暗道通往邱家老宅的屋後,沈聰的意思是,他若被逼到絕境活不下去了,臨死之前要把仇給報了,橫豎是死,殺了沈老頭和羅寡婦,不讓他們活在世上恐嚇沈芸諾。


    刀疤認為沈聰想多了,來杏山村的人稍微打聽沈聰的為人就不敢得罪他,除非,專門衝著他來的,不過,有這個膽子的,刀疤還沒有遇見過,暗地覺得沈聰想多了,卻是不曾想,有朝一日,那個不起眼櫃子真的救了邱豔和李嬸的命。


    念及此,刀疤皺了皺眉,想了想,道,“小嫂子有消息了沒,衛洪什麽都做得出來,小嫂子如果落到他的手裏。”


    話未說完,被沈聰重重的打斷,“他若敢動我的人,我讓他一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桌上的手緊握成拳,深邃的目光殺意盡顯,刀疤頓了頓,一時無話,氣氛僵硬片刻,刀疤又想起一件事情來,“打蛇打七寸,衛洪被你逼到絕境,怎麽之前不對付他?”


    刀疤清楚沈聰甚得木老爺信任,然而,木老爺信任沈聰的話竟然超過身邊的九姨娘,這點讓刀疤好奇不已,他探究道,“依著你和木老爺的情分,當初你真收拾了了順風賭場,木老爺不會說什麽?”


    沈聰輕描淡寫的抬頭,語氣不明,“當初收拾順風賭場的人難免會被認為仗勢欺人,眼下,順風賭場的人挑釁在先,可不是我們的不是,衛洪其人,我不會要他的命,也不會動他,順意賭場想要長長久久,除了打架拚命,還得靠鋪子掌櫃的信任。”


    否則,一旦有另一幫人出頭,鋪子的掌櫃會立即倒戈相向,薑還是老的辣,衛洪年紀大,有的事情還是沒看明白,賭場的人整天喊打喊殺,下手沒個輕重,實則,心裏最是懂得知恩圖報,投桃報李下自成蹊,對付欠債的人有一套手段,而對付鋪子的掌櫃,還得軟硬兼施,恩怨分明得好,商人重利,可更希望有人雪中送炭而不是錦上添花,衛洪高高在上的姿態,不會叫鋪子的掌櫃信任他們,而是心存忌憚,忌憚有朝一日鋪子出了事兒,衛洪翻臉不認人。


    刀疤不明白沈聰的意思,照他說,抓著衛洪,先拳打腳踢收拾一通,新仇舊怨一起報了,左右是個手下敗將,哪還有人敢幫衛洪說話?然而,沈聰開了口,刀疤清楚沈聰自然有他的意思,沒有反駁,點頭道,“成,我會交代下去的,你說,溫老爺那邊何時會有動靜?”


    沈聰抿唇,手在桌上胡亂滑了兩下,思忖道,“也就這十來日的事情。<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知縣老爺催得緊,溫老爺手裏的銀子如流水似的落入知縣老爺的口袋,何況,溫家的家底比不得木家豐厚,知縣老爺答應溫老爺對付木老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木老爺的後邊有靠山,知縣老爺得罪不起,他不知道木老爺還有這樣的本事,官高一級壓死人,溫老爺一開始找知縣老爺對付木老爺就是個錯誤的決定,眼下,別逼到絕境,沉不住氣了。


    刀疤算了算日子,想起邱豔沒有人影,十來日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因而,刀疤道,“賭場的事兒暫時不忙,我瞅著,還是要將小嫂子找回來,李嬸說起這件事一臉愧疚,若小嫂子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想活了。”


    沈聰驀然一頓,眉頭皺得死死的,篤定道,“她不會出事的,她將孩子看得重,為了孩子,她也不會讓自己出事。”


    說完,他又默默重複了遍,站起身,和刀疤道,“賭場的事情你先看著,有什麽事情來青禾村找我,順風賭場沒多少留下的人,做得幹淨利落些,別給木老爺丟臉,至於溫老爺,咱別動,等木老爺自己動手吧。”


    木老爺白手起家,開賭場算不上正經生意,即使年紀大了,周身的肅殺之氣半分不減,否則,也不會為了一個姨娘和溫老爺反目成仇,接下來,木老爺對溫老爺該會有一番動作,他提醒刀疤,是不想刀疤觸碰了木老爺底線。


    “我知道了,駱駝怎麽辦,那小子藏得可真深,是九姨娘親弟弟,混進賭場悶聲不吭,差點連累了一大幫兄弟,若不是你反應快,隻怕我們都中招了,他敢買人殺你,這種人,不能姑息了,否則就是養虎為患。”刀疤雙手握成拳,指節哢嚓哢嚓響。


    “駱駝的話,按著場子的規矩來,殺雞儆猴,給生出心思的人瞧瞧背叛賭場的下場。”說完這句,沈聰頭也不回的走了。


    好幾日沒有回家,沈聰徑直去了青禾村,邱老爹挖了地,潑了糞肥,明日準備去地裏種麥子,見沈聰一個人過來,邱老爹沒當回事,好笑道,“你不用特意過來,有他們看著,村子裏沒有別的人來。”看沈聰風塵仆仆,眼下一片青色,想來賭場事情多沒有休息好,又直接從鎮上過來的,邱老爹讓沈聰進屋,“田地的事兒他們要幫忙我沒答應,之前韓城他們過來幫忙,剩下的活兒不多了,我一個人慢慢來,否則,早早的做完了,空閑下來無所事事,心裏不踏實。”


    沈聰點了點頭,看向邱豔的屋子,之前的門被他撞壞了,修葺後門的顏色不一,有深有淺,沈聰鬱悶煩燥的按動手指節,朝邱豔屋裏走去,“爹,豔兒說上回有兩身衣衫沒拿回去,我去屋裏瞧瞧,順路給她捎回去。”


    邱老爹有記憶,上回邱豔回家,的確帶了兩身衣衫回來,他給邱豔收拾的時候,邱豔攔著說不讓,邱老爹以為邱豔和沈聰慪氣,故意氣沈聰,隻覺得無奈,由著她去了,因而點頭道,“你去吧,我給你倒碗水,坐坐,瞧你最近瘦了不少,賭場的事情一年到頭忙不完,你別太拚了。”


    “恩。”說著,沈聰抬腳走了進屋,屋裏擺設和他上回來一模一樣,可能邱老爹忙田地的事兒沒來及收拾,桌上落了層厚厚的灰,其中,吸引沈聰目光的是桌上有新的手指印,沿著桌上的刮痕,一條,兩條,沈聰意識到什麽,轉身走向衣櫃邊,打開衣櫃,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衫沒了,褥子被子也少了,邱豔回來過,這是沈聰腦子裏冒出的唯一想法。


    邱老爹端著碗進屋,看沈聰站在衣櫃邊,衣櫃門擋住了他大半的神情,邱老爹沒察覺到沈聰的反常,將碗放在桌上,笑著解釋道,“最近忙,屋裏來得及收拾,瞧瞧,桌上都落了層灰塵了,咱還是去堂屋坐吧,後天我忙完了,將屋子收拾收拾。”


    衣櫃前的身影一動不動,邱老爹往前走了一步,沈聰身形高大,雙手扶著衣櫃門,裏邊的情形邱老爹看不見,溫煦道,“怎麽了,豔兒的衣服在衣櫃裏,用不用找個包袱......”


    邱老爹往前,拉開沈聰的手,蹲下身去下邊找包袱,見衣櫃空空如也,邱老爹怔了會兒,半晌,才反應過來,“天殺的,家裏什麽時候遭賊了,我竟然不知道,這可怎麽辦?”


    語聲一落,邱老爹大步跑回自己房間,屋子裏放了不少銀子,有賣糧食得來的,也有邱安還的,更多的則是沈聰和邱豔給的,邱老爹記得清楚要給她們存著,等將來兩人有孩子後一並還回去的。


    屋裏,傳來邱老爹暴跳如雷的罵聲,漸漸,罵聲小了,改為低低的呢喃,很快,邱老爹轉身走了回來,站在門口,看向衣櫃邊紋絲不動維持著之前姿勢的沈聰,奇怪道,“聰子,你說奇怪不奇怪,小偷來家裏,可是錢財還在,怎偏生就看上豔兒的衣物了呢?”


    邱豔的衣櫃裏,衣衫被褥全部不見了,邱老爹不知道怎麽回事,莫名不已。


    良久,衣櫃前的沈聰才抬起頭,看向不明所以的邱老爹,眼底閃過複雜,邱豔回來肯定是趁著邱老爹不在的時候,她是貼了心思要和自己分開,想著這個,沈聰胸口一痛,他以為他和邱豔說得夠清楚了,沒想到,邱豔還是選擇離開了。


    被沈聰平白無故盯著,邱老爹渾身不自在,“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妥,我也覺得不對,哪有小偷不偷錢財糧食,衝著那點衣衫和被褥的。”邱老爹想不明白,


    沈聰頓了頓,一字一字緩緩道,“沒有小偷來,是豔兒,豔兒回來過了,她有家裏的鑰匙,進門乃輕而易舉的事。”沈聰不知怎麽和邱老爹開口說邱豔懷孕的事兒,邱豔瞞著邱老爹回家就是不想邱老爹知道她和他的事情吧。


    邱老爹一臉驚愕,隨即擺手道,“你別胡說,豔兒回來怎麽不和我說,況且,外邊到處是地裏幹活的人,她回家,不可能沒人瞧見,她收拾被褥衣衫,怎麽也該和我打聲招呼才是。”


    沈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邱老爹見他臉色不對,心思一轉,想明白什麽似的,聲音突然凝重起來,“聰子,你是不是和豔兒起爭執了?”


    沈聰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便是默認了,邱老爹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上次沈聰天黑時分過來之事,邱老爹神色一緊,“上回你來家裏是找豔兒的吧,豔兒人呢?”


    沈聰目光落在屋裏的擺設上,碗口邊,指引明顯,他走上前,沿著新鮮的指引順著刮痕慢慢滑動,食指淡淡蒙了層灰,他搖頭,如實道,“我也不知,爹可知豔兒除了青禾村還有其他去處嗎?她眼下懷著孩子,我擔心她吃不好穿不暖......”


    邱老爹一怔,“你說豔兒懷孕了?”邱老爹心裏不太相信,沈聰和他說過孩子的事兒,邱豔年紀小,生孩子凶險,賭場不太平,邱豔懷著身孕,身邊離不得人,再過兩年的,待賭場平靜了,再要孩子,邱老爹覺得沈聰說得有理,一顆心才算安定下來,村裏的流言他不是不清楚,不過假意裝作不知道罷了,沈聰為邱豔著想,邱老爹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反駁他。


    誰知,邱豔在最亂的關頭懷孕了,邱老爹心裏半點欣喜都沒有,不安道,“豔兒懷著身孕,被賭場的人抓到會不會有性命之憂,你不是說這兩年不要孩子嗎,我還以為......”


    “爹,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想想,豔兒不來青禾村,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咱可得快些找著她。”沈聰聲音緩慢,落在邱老爹心頭卻似千斤重,搖頭道,“那孩子,從小隻跟蓮花柳芽玩得好,哪認識什麽外村的人,除了青禾村,她最遠的地方也是清水鎮罷了。”


    邱老爹眉頭緊鎖,沈聰手扣著桌麵,望著窗外,入了秋,天不見涼意,日頭更盛,秋老虎厲害,邱豔怕熱,這種天氣,又是她一個人在,怎麽承受得住,沈聰擰了下眉頭,隻聽邱老爹跺腳道,“蓮花舅舅家,小時候,蓮花外婆生病,豔兒和柳芽去了次,她一定是去那邊了。”


    陸氏娘家不在這片山頭,離得遠,邱老爹記得邱豔在陸家待了兩天,回來渾身無力的倒在床上,說陸家太遠了,她腳疼,晚上洗腳的時候,邱老爹才發現她腳底磨了好幾個泡,還因此打趣了她幾句,邱豔說蓮花哭得厲害,她不去,蓮花會不高興,柳芽年紀長一歲都跟著去了。


    蓮花從小鬼點子多,邱老爹多少了解陸家的情況,蓮花外婆好了過來看蓮花,還特意給邱豔送了禮物,讓她往後有機會再去陸家,之後,一直沒找著機會,邱老爹之所以記得這件事,還是因為蓮花嫁人,陸家的人來了,對邱豔,陸家人還有印象。


    除了陸家,邱老爹真想不出邱豔還能去哪兒。


    說完,邱老爹正要開口叫沈聰去陸家找找,一陣風起,一身青色衣衫從眼前晃過,邱老爹反應過來,追出去,院子裏已經沒了沈聰的人影,邱老爹搖頭,他自己養的閨女什麽性子自己清楚,若不是沈聰將人得罪狠了,邱豔哪會離家出走,回到屋裏,望著空落落的衣櫃,邱老爹險些落下淚來,邱豔回家不肯和他說,怕是以為自己會訓斥她,才背著他偷偷回來的吧。


    他是她親爹,做事哪會害她,沒想著,有朝一日,竟然讓閨女和自己越走越遠,邱老爹心下難受,強撐著身子將屋子打掃一番,邱豔回來,鐵定是要住的,他得收拾好了。


    不管發生什麽,女兒還是他的女兒,哪能因為有點事兒,自己就不認她?


    傍晚,遠處的田野上,一容貌姣好的女子牽著三四歲的男孩,提著籃子,沿著田埂慢慢往村裏走,男孩好似存著奇怪,時不時瞄向女子肚子,問道,“邱姨,妹妹是怎麽跑到你肚子裏去的啊,怎麽我都沒瞧見?”


    邱豔低頭看向自己肚子,聲音軟軟的,“小寬為什麽認為是妹妹不是弟弟,邱姨喜歡弟弟。”都說童言無忌,邱豔第一次問小寬肚子裏的是弟弟還是妹妹,小寬毫不猶豫的說是妹妹,邱豔心裏多少有些難過,沈聰不待見孩子,如果是個女兒,他更不會想要吧。


    “邱姨好看,妹妹也好看,小寬的弟弟調皮,一點都不聽話,小寬打他的屁股呢。”小寬咧著嘴,抓著邱豔的手繼續往前走,小臉上盡是歡喜的笑,走了幾步,看向迎麵而來的婦人以及婦人懷裏的孩子,男孩掙脫邱豔的手跑了出去,“娘,,娘。”


    “慢點,小心摔到田裏去了。”


    邱豔走近了,笑著喊了聲陸大嫂,當日,邱豔走投無路,本是想回青禾村找邱老爹的走到半路,想起小時候去過的陸家,她不記得自己是否還找得著路,隻能沿著小時候的記憶走,沒想到,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她沒有說明自己的難處,陸家也沒有多問,反而對她十分好,噓寒問暖,生怕招待不周,邱豔過意不去,她和蓮花關係好是真,可這不是蓮花家,是陸家,邱豔多少受之有愧,花錢租賃了陸家一間屋子,每個月給錢她心裏住得才舒坦。


    “你懷著身孕,萬事小心些,田地事情多,如果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你可要和嫂子說,蓮花常常在我們跟前提起你,她走了,若得知你過得不好,隻怕在南邊會為你擔憂。”陸大嫂生了兩個兒子,在陸家說話分量重,邱豔看得出來,陸大嫂是真心待自己好的,想著陌生人尚且能真心待她,而沈聰,對她卻那般殘忍,不由得眼眶一熱,低下頭,眼眶泛紅,小聲道,“我記著的,蓮花生性善良,會有好報的。”


    陸大嫂點了點頭,提醒道,“走吧,回家了。”


    陸家人多,不像邱老爹,莊稼地裏隻種玉米小麥或在穿插種些花生,陸家還種了紅薯,田地的事情多,邱豔懷著身子幫不上忙,院子裏的事兒盡量幫著陸大嫂,盡力就好。


    回到陸家,一家人都在,陸二嫂是個矮個子的婦人,麵容愁苦,隨時隨地都拉著臉,邱豔想,該是陸大嫂連生了兩個兒子,陸二嫂肚子遲遲沒有動靜的緣故,她明白一個女人遲遲懷不上孩子的苦痛,對陸二嫂,她態度愈發和善,“陸二嫂做飯?我來幫你。”


    陸家的一日三餐交給下邊幾個媳婦做,一人一天,在家作飯的那一天不用去地裏幹活,但是院子裏忙的事情也多,要掃地喂雞,洗衣服,可以說,不用去地裏風吹日曬,家裏的活兒也不輕鬆,到了陸家,邱豔才深切體會到給人當媳婦的難處,什麽事兒都上邊的婆婆說了算,婆婆說話,媳婦不能頂嘴,婆婆不動筷子,所有人的都不準動,規矩多,邱豔十分不習慣,家裏隨性慣了,來的第一天,看蓮花舅母姿態高,邱豔心下不喜,後來看陸大嫂陸二嫂她們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不滿或是不耐,她才忍下了。


    陸二嫂搖頭,皺著眉頭道,“不用,小寬喜歡和你一起玩,你陪著小寬吧,中午剩下些冷飯,再蒸幾個紅薯就好了。”


    邱豔依然進了灶房,幫陸二嫂生火,不時和陸二嫂說兩句話,陸二嫂性子沉悶,邱豔不開口,她便悶聲做手裏的事兒,邱豔說一句,她就淡淡回應一句,邱豔絲毫不覺得陸二嫂不喜歡她,不遺餘力的找話題和陸二嫂說。


    吃過飯,邱豔幫著陸二嫂洗碗,她寄住在陸家,哪怕給了銀子,她心裏仍過意不去,她和蓮花外婆說好,一個月後她就回家,重活累活她做不得,隻能在這些地方幫忙,不由得想起沈芸諾嫁人前的事情,和她現在的處境好似差不多,陸家有什麽事兒,她總是搶在前邊,生怕自己招來嫌棄,對陸家的人她說話也客客氣氣的,心裏忌憚頗多,不由得,腦海中想到了沈芸諾,當初的沈芸諾就是抱著這種心態討好她的吧。


    邱豔心裏覺得難受,沈芸諾是她小姑子,她卻逼著沈芸諾成為寄人籬下的人,她想,沈聰該不知曉那些事情,否則,心裏早就容不下她了,哪會等到現在。


    陸家不似沈家,家裏沒有點燈的習慣,邱豔幫陸二嫂洗了碗,打水回屋簡單的洗了臉和腳,將木盆子放在一邊,翻身**,腦子昏昏沉沉,閃過許多畫麵,有時候是蓮花,有時候是邱老爹,有時候是沈芸諾,有時候是沈聰,半夢半醒間,被一聲高過一聲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屋裏傳來小寬弟弟的啼哭聲,想來是被嚇著了,她撐著身子,怔怔的坐在床上,聽陸大問了句,摸黑的去院子裏開門,她側著耳朵,再難入睡。


    即使到了陸家,夜裏她也不敢睡沉了,怕沈聰的仇家找來,那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沈聰怎麽樣了,聽著聲響,對方來的人不少,他和刀疤能不能應付也說不準,邱豔沒想過沈聰會死,沈聰那樣子的人是不會死的,除非,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思緒紛亂,驚覺門外傳來腳步聲,她身子一顫,戰戰兢兢穿上鞋子,今晚無月無風,邱豔屏氣凝神,套上鞋子,沿著窗戶邊慢慢挪動,心卡在了嗓子眼,門外有人,男子厚重的呼吸傳來,邱豔大氣也不敢出。


    半晌,聽著外邊陸大好似在和人解釋,“她該是睡著了,懷著孩子不比其他時候,容易犯困,你用不用明天再過來?”


    陸大態度算不上熱絡也說不上冷淡,邱豔心裏奇怪對方的身份,伴隨著一句“她沒有睡著”的話落下,門被人從外邊撞開,是的,被人從外邊撞開了,邱豔的手已經靠在了窗戶邊,自己站在凳子上,推開窗戶就能跳出去。


    “豔兒......”清冽的聲音傳來,邱豔渾身僵硬,黑暗中,她隻看得見對方模模糊糊的輪廓,她在陸家的事兒並未與任何人說起,邱老爹也不可能猜得出來,他怎麽會找來。


    邱豔回過神,隻看沈聰已經到了跟前,仰起頭,死死盯著她,“你要做什麽?”


    陸大也瞧見個影子,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提了一盞油燈過來,見邱豔站在凳子上,俯首和沈聰對望,陸大識趣的放下油燈,轉身退了出去。


    “你想跳窗戶逃跑?你這麽不想看到我?”


    他仰著頭,邱豔第一次俯視他,隻見他如遠山的眉緊緊擰著,冷峻的臉上好似蒙上曾風霜,衣服破了好幾個口子,發髻上從哪兒刮了片樹葉也不知道,這樣子的沈聰,算得上狼狽了。


    邱豔眨了眨眼,臉上的表情愣愣的,“你怎麽找來了?”


    “我不找來,竟然還不知你有這麽大的本事,離家出走,你還真是能耐。”來的路上,沈聰打定主意要好好待她,可是,見她臉上波瀾不驚的模樣,沈聰隻覺得心頭壓著一團火,蹭蹭的往外冒,不說點什麽,他怕自己忍不住動手打人。


    邱豔冷笑聲,“我和你說過要和離的,你以為我說笑的不成?”


    沈聰臉頓時變得極為難看,雙手托著她兩側腰肢,輕輕一提,將她放下,視線與之齊平,冷冷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他動了怒,邱豔不敢真惹他,他本來就不想要這個孩子,若她說了什麽,沈聰更會毫不猶豫的對她和孩子下手。


    她低下頭,咬著下唇不言,縮著身子的姿勢更是讓沈聰來氣,這幾天,他茶不思飯不想,她卻活得好好的,“跟我回家。”


    “不了。”邱豔抬起頭,對上他盛怒的眸子,再次低下頭,手不著痕跡的捂著自己肚子,強忍著淚,無奈道,“聰子,你既然不喜歡,不如和離吧,哪怕你休了我,我也認了。”她之前一直不想提和離,怕傷了沈聰心底的傲氣,在賭場的一幫人眼中,沈聰是無所不能的沈聰,她斟酌著字眼,想和他好好商量,誰知,他態度一強硬,她就沒了主見,隻能跟著他的想法走。


    結果才發現,不過是一次次的失望罷了,他對自己,永遠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所以,孩子的事兒他才自作主張。


    “和離?”沈聰心底冷笑,麵上又冷了幾分,“邱豔,誰給你的膽量,和離?你想和誰一起過?不如說來聽聽。”


    邱豔不想哭,可怎麽也管不住,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泛濫開來,她想,不管和誰過,日子總比現在要強,虎毒不食子,至少,別人不會對自己的親生孩子下手。


    “哭什麽,你提和離你有什麽好哭的?”沈聰心煩意亂,恨不得拎起拳頭揍邱豔幾拳,真不知她腦子裏裝的什麽,一天到晚琢磨些有的沒的,到最後,他憋著一肚子火發不出來,還得反過去哄她。


    沈聰算了算日子,該是邱豔懷孕後,就開始愛哭了,高興的時候哭,不高興的時候也哭,動不動就哭,“好了,哭什麽,就算和離被拋棄的也是我,別哭得好像以為是我不要你似的。”沈聰托著她腰肢的手漸漸鬆開,改為摟著她,聲音明顯軟和不少,“你不想和離,咱好好過日子就是了,難不成,你想學羅寡婦,帶著我沈聰的孩子冒充別人家的親生兒子?”


    羅寡婦帶著兩個兒子霸占了他和沈芸諾的位子,十裏八村的人都知道,邱豔瞪他眼,不說話,哭得更大聲了,沈聰輕輕順著她的背,目光落在她肚子上,“聽說懷孕時哭得多,生出來的孩子一臉愁苦相,也不知是真是假......”


    話剛說完,懷裏的邱豔離家止住了哭泣,沈聰繼續道,“你別不當回事,真有天生愁苦相的人。”


    邱豔哪會懷疑,陸二嫂不就是總一臉愁苦嗎?她不想孩子生下來像陸二嫂那般,想著想著,又哭了起來。


    沈聰頭疼,“好了,別哭了,明早和我回家。”


    邱豔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渾身好似被人抽幹了力氣,“聰子,既然不喜歡,何須拴著我,各自過日子,不好嗎?”(.就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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