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豔兒說了親,你往後也沒多大的煩心事了,在村裏伺弄幾畝田地,不愁吃穿,哪像我和你三哥,操心的地方還多著。”何氏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二兒子成親了,小女兒比邱豔小兩歲,偶有上門打聽的人家了,邱霞不似邱豔生得好看,卻也不差,嫁女兒和娶媳婦不同,不怕好得被人挑走了,加之,家裏人多,邱霞的親事不愁,她發愁的是邱春。


    今年,邱春已經十六歲了,相看了幾戶人家她都不滿意,心知和自家的聘禮少有關,心裏就是不舒坦,小兒子說親,總想挑個最好的,她手裏錢不夠,邱生卻不差錢,邱生每年賣糧食攢了多少銀子大家都不清楚,然就她所知,肖氏問邱生借了好幾回銀子,從沒還過。


    如果她向邱生借邱春聘禮的銀子,偷偷拿些錢給元氏,邱春有了聘禮,又幫了自家兄弟,一舉兩得。


    想明白了,何氏咳嗽兩下,故作愁眉不展道,“四弟,我從沒向你開口借錢,這回,為著阿春說親,你可要借點銀子給我。”莊戶人家送的聘禮大多是那些,花不了多少銀子,若想請客,做席麵,那才是大頭。


    邱生問何氏邱春的親事可是定下了,何氏搖頭,他思忖片刻,緩緩道,“親事還未定下,不著急,阿春十六,慢慢找,趕在明年定下就好,三嫂想大辦?”


    何氏嘴角一抽,家裏銀錢不夠,哪敢大辦,隻請走得近的幾戶人家都要花不少銀錢,大辦的話,家裏剩餘銀錢更少了,她哪會應?可不操辦親事,邱生不會將銀子借出來,一時之間,何氏打不定主意。


    邱豔將何氏的心思看在眼裏,元氏上門必然為著借錢一事兒,何氏手裏有錢,舍不得借出去,問她爹開口是想借錢獻佛呢。


    她朝邱生使眼色,後者搖頭,他不是傻子,哪會把錢借給何氏,手裏的銀錢全留著給邱豔當嫁妝,沈家日子清貧,他舍不得邱豔嫁過去過苦日子,這些話,當著沈聰的麵兒他不會說,不過早就打算好了。[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飯後,何氏一步三頓的回去了,邱豔在灶房洗碗,沈芸諾挨著她站著,清明澄澈的目光悠悠打量著灶房,她的目光在哪兒頓住,邱豔就開口細細解釋,灶房不大不小,順著窗戶安置了口水缸,北側靠牆擺放了口米缸,旁邊是酸菜壇子,其他皆是沒多大用處的罐子。


    看得出來,沈芸諾不怎麽怕她了,明眸清澈如水,聽得分外認真,邱豔心口一軟,村子裏有和沈芸諾差不多遭遇的姑娘,柳芽二叔家的柳盈盈就是一個,沒日沒夜的幹活,完了,吃不上一口飯,還會遭柳芽二叔二嬸拳打腳踢,渾身上下,每一處是好的。


    而且,打小,柳盈盈就不太和村裏的姑娘玩,邱豔每回見著她,不是挖野菜,便是到山裏拾柴,有時,身上還背著他弟弟,柳芽成親那會兒柳盈盈也來了,一個人躲在最角落邊,麵色發黃,身子病弱無力,好似隨時都會倒下似的。


    聽柳芽說,她二嬸給柳盈盈說了門親事,離青禾村遠,得走上兩三天,對方給的聘禮多,她二嬸答應的爽快,收了聘禮,笑了好幾日。說起這事兒,柳芽為此感傷了許久,與她道,對柳盈盈來說,嫁人,不見得是壞事。


    得知沈家的事情後,她腦子裏的沈芸諾便是柳盈盈那般,邋裏邋遢不修邊幅,皮膚又黑又瘦,和被剃了肉的骨頭差不多,然而,明顯她想錯了,沈芸諾雖然身子瘦小,可皮膚瑩白如雪,怯生生的不敢說話,而秋水剪瞳的眸子,散著幹淨和美好。


    “阿諾,你今年多少歲了?”邱豔把洗好的碗放進碗櫃,擦了擦手,上前牽沈芸諾,聲音輕柔,“待會,我帶你出門玩好不好?”


    沈芸諾膽怯的笑了笑,扭頭看向明媚的院子,緩緩點了點頭。


    邱豔高興的笑了起來,如沐春風。


    堂屋裏,邱老爹話題移到田地上,說得興致勃勃,神采飛揚,邱豔站在門口,好一會兒,耳邊盡是邱老爹的聲音,她無奈打斷邱老爹道,“爹,你們說著話,我帶阿諾去村裏轉轉。”


    語畢,一雙黑如點漆的眸子望了過來,夾著探究與不愉,邱豔心口一滯,忙解釋道,“我帶阿諾去蓮花家,在左邊一側,沒多遠。”


    沈芸諾緊了緊雙手,笑盈盈望著沈聰,糯糯的喊了聲哥。邱豔扭頭,眼神微詫,沈芸諾和沈聰進門到現在,她好似沒聽著她說過話,還以為她有隱疾,開不了口又或者有結巴,誰知,她不僅會說話,聲音軟軟的,煞是好聽。


    “哥有事兒,待會兒就走,你好好和她一塊,明早,哥來接你。”沈聰聲音低沉,邱豔知曉沈聰待沈芸諾極為溫柔,不會冷言冷語,然聽著這話,邱豔仍被沈聰迷人的嗓音鬧紅了臉,仿若,這番話,沈聰不是對著沈芸諾而是對著她說的。


    忽略了,沈聰提起她,隻是淡淡的一個“她”字。


    沈芸諾擔憂的點了點頭,側目,看邱豔羞紅了臉,忍不住微微一笑,看在邱豔眼裏,愈發無地自容,故左而言他道,“我帶你去屋裏瞧瞧,你哥走了我們再出門找蓮花。”


    她住的屋子寬敞明亮,粉紅色的褥子被套是邱老爹去年買的,待之後天熱了,褥子被子就該收了,邱豔拍了拍軟軟的褥子,“咱坐會,你若瞌睡了,就睡一覺,你哥走的時候我叫你。”


    沈芸諾笑笑,昨晚一宿沒睡,聞言,脫了鞋子,躺下,軟軟道,“我眯一會,就一會兒。”


    語聲一落,呼吸趨於均勻。


    邱豔動了動唇,並未發出聲,怕驚擾了她睡覺。沈芸諾願意和她說話,心裏該是滿意自己當她嫂子的,往後,她會對沈芸諾好,長嫂如母,她不懂怎麽做母親,可會盡量滿足沈芸諾。


    想遠了,麵色又是一紅,替沈芸諾掖好被子,從桌上拿了針線籃子,嘴角不受控製的上揚著,不時瞄沈芸諾一眼,好似,床上躺著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人。


    亂了心,做針線心煩意亂靜不下來,手指被刺了好幾針,明明該是疼的,她卻渾然不覺,一顆心滿滿當當被什麽填滿了,麵上難掩喜色。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腳步聲,邱豔抬起頭,見沈聰長身玉立的站在門口,他身形魁梧,竟顯得門口有些擁堵了,見他目光落在床上,輕輕的張了張嘴,啞聲道,“阿諾睡了,用不用叫醒她?”


    沈聰搖頭,視線落在她身上還帶著溫和,與往回的清冷顧及不同,沉澱溫煦的目光,給他冷硬的五官平添了絲溫潤,與王旭纖塵不染的儒雅不同,他的眼神,猶若經曆過大風大浪,最後泯滅成寂,皆化作了深沉與穩重。


    她麵色發燙,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平複狂跳不止的內心。見他比劃了個朝外的手勢,邱豔明白過來,他是怕兩人說話吵著沈芸諾,輕手輕腳走了出去,體諒道,“你有事忙去吧,我會照顧阿諾的。”


    斂了眼底柔和,沈聰神色恢複了一貫冷清,聽著這話,麵色一緩,她才到自己肩頭,身子纖瘦,在他看來,和半大的孩子差不多,出了門,別人一隻手就能打得她爬不起來,哪有力氣照顧阿諾,“她膽子小,別叫人嚇著她了就好。”


    阿諾懂事,不會給她添麻煩,若非不想讓阿諾瞧他收拾人,太過血腥,今早就已卸了沈西的胳膊。


    邱豔低下頭,雙手交握於胸前,咬著下唇,眉峰微蹙,甚是凝重嚴肅的模樣,沈聰倏的抿唇笑了,笑容淺,一瞬即逝,抬眸應答的邱豔以為自己看錯了,目光直直道,“知道了。”


    “你回屋吧。”


    和她說話,愈發覺得她像場子裏那幫人對他的態度,低眉順耳,畢恭畢敬,不像尋常女子,或怕得抬不起頭,又或阿諛奉承求他辦事,轉身闊步離去,走了兩步,他想到什麽,轉身,見身子鬆懈下來的她立即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跟每回去村裏要債等待他吩咐似的屬下似的,他略微挑眉,“謝謝你。”


    邱豔睜大眼,以為他說叮囑如何照顧沈芸諾,沒想,他會謝謝她,總覺得不太真實,眨眼待要細看,沈聰已走出院子,不見了人影。


    “謝謝”邱豔回到屋裏,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旁人口中,沈聰臭名昭著,無惡不作,那樣一個人,竟然會對她說謝謝,邱豔百思不得其解,撓著頭發想了許久也不明白,按耐住心中悸動,想其他的事兒來轉移自己注意力。


    沈芸諾一覺睡得沉,蓮花來了,她也沒醒,叮囑過蓮花說話小聲些,蓮花捂著嘴,望著床上的人,多次欲言又止,邱豔見她憋得臉紅脖子粗,好笑的示意她去外邊。


    “豔兒,我回家問了我娘沈家的事兒,才知曉,沈家出事了。”


    蓮花將沈家人裝鬼嚇沈芸諾的事兒和邱豔說了,她娘說,沈芸諾被那後娘的兒子欺負了,蓮花不太相信,沈芸諾笑容恬靜,一雙眼最是幹淨透亮,不像被欺負了的。


    “你夫婿,回村收拾那一家子人去了。”


    沈聰就是個混賬的,有人敢犯到他頭上,結果可想而知。


    邱豔不可置信的睜大眼,扭頭看向屋子,卻見沈芸諾光著腳,雙眼無神的望著遠處,她暗道不好,“阿諾,你哥……”


    “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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