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兒女間沒有真正的仇怨,隻要你堅信不移,它便一定是真的。


    迷迭香——紀念難以忘卻的紀念。


    沈糯熬鷹似的和阮析臣以擁抱的姿勢在沙發上坐了四個小時。


    他一直沒有說話,或許睡著了,或許沒睡。沈糯不想知道,她隻是想著自己的心事,想到他為什麽要急著結婚,也許隻想有一個家人,不想要一個戀人。可能他急切的想找到一個疏散自己巨大孤單感的出口,組成一個家,有人在身邊。這麽巧,他遇見了她,他不討厭,甚至沒準還有些喜歡,也許僅止於喜歡,其他感情有沒有,他不去想,也不在乎。


    沈糯不得不說她有些失望。


    歎了口氣,她決定不再想,管他到底是怎樣呢,反正婚都結了,人的感情想法本就複雜抽象,真正弄懂的又有幾個呢?又不是科研編程,必須謹小慎微,條理分明,何必呢?快樂開心就好。動了下酸掉的肩膀,不想阮析臣立刻睜開眼睛,聲音沙啞,“醒了?”


    沈糯翻了個白眼,“根本沒睡。”


    他鬆開沈糯,揉著她的肩,笑了笑,“我睡著了。”又將她推倒在沙上,“那你現在睡?”


    她搖搖頭,坐起來,“你接著睡吧,我得去躺研究院。”


    “現在就去?我送你。”


    沈糯站起來活動酸軟的筋骨,有了些笑容,“不用,我去請婚假,還得交接一下工作。”想了下,她又問,“你說請兩周,單位能準嗎?”


    阮析臣很肯定,“準,不然你以為我兩周的休假哪來的?像咱們這種晚婚的有十五天。”


    沈糯很無語,瞪著眼睛,“你提前請婚假?我要是不答應怎麽辦?”


    他揉著眼睛,有些迷糊的打著哈欠,“沒想過,你為什麽不答應?”抬頭瞧見沈糯臉色不豫,立刻笑孜孜的一把抱住她,“我這麽好。你拒絕的了麽?”


    沈糯一把推開他,一本正經,“請你謙虛些。”這人還真是有自信。


    他隻是笑著就勢窩金進沙發裏,似乎是開心的很,眯著眼睛眼角都在上挑,嘟囔道,“我不送你了啊,你辦完事給我電話,我去接你,然後去你家。”


    沈糯看他,想了想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他像昨天的事根本沒發生一樣,恢複了以前的麵貌。那個犀利,情緒激動的阮析臣似乎不曾出現過。既然不想說,那就不問好了。“我走了。”


    他半合著眼,十分困頓的點頭。“鑰匙在茶幾上,不要忘記拿。”


    沈糯拖著步子走出小區門口,也有些發困,眼皮開始打架,一個穿軍裝小夥子跑過來,喊她,“沈小姐。”


    她反應遲鈍的抬頭,“你是?”


    “我們首長說,沈小姐想去哪裏,開車送您去。”說著就領著她朝路邊一輛黑色奧迪走去。


    “你們首長?阮析臣麽?”沈糯無精打采跟在後麵。


    那小夥子表情頗怪異的看她一眼,然後小聲說道,“阮析臣他爸。”


    沈糯一愣,跟著走到車門前,車窗下降,果然阮爸爸朝她點頭微笑,“沈糯,你好,上車吧。”


    阮析臣的爸爸其實很符合沈糯心目中一直以來的軍人形象,剛正威嚴,嚴肅端正,而且很有領導之風,軍裝筆挺,腰背筆挺。她上了車,不禁就想,其實不難相信他們父子不和,阮析臣將其顛覆的很徹底,終日懶洋洋的樣子,沒什麽精神,還總是微微駝著背。


    阮爸爸見她一直拘謹的坐的筆直,就笑的很溫和,“沈糯,你要去哪裏?你放鬆些,我今天冒昧了,先請你原諒。”


    沈糯動了動身子,終於知道阮析臣凡事都禮貌周到遺傳自誰了,但仍拘謹的開口,“沒關係,阮伯父。去Q大研究院。”


    他點點頭,吩咐開車後扭頭鄭重的說,“你和小臣昨天登記的?你不應該也叫我爸爸麽?”頓了頓,才艱難的開口接道,“是小臣說了什麽?”


    沈糯趕緊搖頭,知是他誤會了,連忙解釋,語速都飛快起來,“不是不是,隻是我沒習慣,阮析臣沒和我說什麽。”


    他安撫的對沈糯擺擺手,歎了口氣,“我的兒子我了解,今天讓你也見到了,他和我算得上水火不容。”他轉過身望向沈糯,同樣深灰色的眼睛裏全是無奈,“我們之間嫌隙太深,他恐怕很厭惡我。”


    沈糯輕歎,其實父子兩哪有隔夜仇呢,她不知從何安慰這個有些疲憊的父親,隻得拍拍他的手,輕聲說,“其實,您走後,他也是很後悔的,父子之間沒有天大的仇。”


    阮爸爸苦笑,“其實小臣怪我也是應該的,早些年出事後,我隻顧著工作,一直忽略他的感受,等到年紀大了,想和他親近些,才發現有些想法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根深蒂固,難以改變,我和他媽媽沒有什麽家的概念,這孩子從小就很孤單,好容易有了些快樂,卻全被我破壞了。不怪他恨我,不怪。”他縷縷有些斑白的頭發,表情像在掙紮,似是下著決心要如何把話繼續下去,“小臣,小臣他很喜歡他媽媽,後來他寧姨搬來,又很喜歡小寧他們母女倆,但是由於我的過錯,他失去了他母親的關愛,失去他寧姨,剛剛我一直在車裏想,這麽多年我想不到該如何和他相處,如何取得他的原諒,我半生軍旅生活,脾氣很差,談不到兩句就會發火。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可是他卻不將我當做父親。”


    看著眼前這個曾在電視上出現的高官領導,那時他威嚴從容,而人後也不過是一個滿眼悲涼的父親,一個因年老了而希望和兒子和睦相處卻坐困愁城的父親,沈糯甚至覺得他可憐,深吸了口氣,誠懇的說,“爸爸,沒有真的恨父母的兒女,他現在隻是還不諒解,還沒想通,您給他些時間,他會明白的。”


    阮爸爸在聽到那聲“爸爸”時振了振,多少年了,他沒有聽過這一聲爸爸,他拍拍沈糯的肩膀,澀聲說,“謝謝你,沈糯,你是好孩子。”  之後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沈糯能夠理解,他不用再說什麽,解釋到底是什麽產生恨與曲解,不管之前做錯過什麽,都已經過去,我們的回憶,隻紀念那些不願忘卻的紀念,而那些痛苦的,憎恨的,都應學習去遺忘。


    車緩慢的停在了Q大研究院的門口,沈糯推開車門,阮爸爸躊躇了半天才囑咐句,“謝謝你,沈糯,常和小臣回家看看。”


    沈糯笑著點頭,“好,等我們回去時再和您聊。”


    周六的研究院沒有什麽人,沈糯在值班室辦理了婚假手續,沒怎麽耽誤就離開了研究院,還真如阮析臣所說,他們這類晚婚的,有十五天假期。急匆匆的趕到公車站,沈糯看看時間,決定先自己回家一趟,探探情況,再叫阮析臣去也不遲。


    一進家門,爸媽不在家,她竟是鬆了口氣,收拾了一些證件衣物和書,她又決定等和阮析臣旅行回來再說,當麵說實在太可怕,可以先留封信,估計他們回來後,爸媽氣也消的差不多了,於是,沈糯小姐就帶著點做壞事的叛逆興奮感,留書一封,瀟灑的拿著小行李搬離自己的娘家,而沈爸沈媽還在各幹各事的蒙在鼓裏,猶不知自己的乖女兒做了什麽任性妄為的事。


    沈糯回到阮析臣家已是傍晚,一開門,屋裏漆黑一片,沙發模模糊糊的一團黑影,打開燈,她驚訝,“你一直睡著?!”


    阮析臣像是一時不能適應突如其來的光亮,迷迷糊糊的用手遮住眼,語速緩慢的問,“幾點了?你怎麽沒給我電話?”而後動作僵硬的坐起來,表情麻木的望著沈糯,眼睛似是要粘在了一起,臉上還有幾道在沙發罩上咯出的紅印,頭發亂成一團,呆了好半天才充滿疑惑的問,“你搬了東西,回家了,怎麽不叫我?”


    沈糯很不客氣的笑出聲,幾步走過去,捧住他的臉左右搖晃,“醒醒,還迷瞪呢?”


    阮析臣皺著眉,任她捧著,慢慢半掀起眼皮,眼睛沒有聚焦,看了半天才語帶不悅的問,“我這麽見不得人?”


    沈糯嗬嗬樂著,“不是”剛出口,手機鈴聲大作,剛一接起,沈媽媽的咆哮聲立時傳來,“沈糯,你給我立刻回來,你要是不回來,你就等著,你再回來時,看我不扒你的皮,有本事你就永遠別回家,沈糯,沈糯!”手機離的老遠,還能感受到她媽媽的怒火熊熊,阮析臣終於睜開了眼,眼神也聚焦了,聽著沈糯撒嬌耍賴的對著手機,“媽,媽,我都上飛機了,回去再說,回去再說,您別生氣了,”


    “你敢,你敢走,沈糯,你不和家裏說一聲就居然跑去結婚,你立刻回家!”


    沈糯軟磨硬泡,“媽,您別生氣,等我回來再說,哎呀,空姐讓關手機了,媽,您別生氣了,我愛您,麽~~~~~”說完也不等回話立刻掛斷關機。


    阮析臣傻了眼,伸手耙耙頭發,然後就開始在沙發上東翻西找起來,沈糯樂嗬嗬的湊過去,“找什麽?”


    “車鑰匙,送你回去,咱去見你父母。”


    沈糯一把拉住他雙手,瞪著雙眼,“別開玩笑了,現在回去,我媽能一把火燒了咱倆。回來再說吧。”


    他慢悠悠的反對,神情嚴肅,“別這樣,早晚得麵對,你媽媽會生氣的。”


    沈糯嗬嗬笑著,“沒關係,到時撒個嬌耍耍賴,睡一覺她就不氣了,父母兒女之間哪裏有真的仇怨呢?”說到這她忽然頓住,斂了笑,定定的望著阮析臣,“其實你和你爸爸也一樣,不管他做錯過什麽,他終究是你爸爸。”抬頭看他,隻是皺著眉不言語,沈糯索性豁出去,又說起來,“父母也好,兒女也好,哪裏能真的記恨對方?我今天下午見過你爸爸,他一直沒有走,他其實很希望能與你和睦的相處,就像我媽媽和我,每次雷聲大,雨點小,並沒有真的氣過,你和你爸,唔!”


    話說一半,沈糯瞪大了眼看阮析臣貼近的臉,黑長的睫毛幾乎掃到她的眼捷上,微涼的唇貼著她的輕輕的磨著,腦子裏一片空白,所有感官敏感放大數千倍,而後又一團糾結,在一團糾結中,她還要抽空考慮初吻在26歲,她是個菜鳥的問題。這對於一向學習門門第一的沈博士無疑是個打擊。


    阮析臣稍稍離開了她的唇,挺直的鼻梁蹭上她的唇角,他輕聲說,“沈糯,你在向我炫耀麽?你讓我嫉妒你。”沈糯嚇了一跳,趕緊解釋,“不是”卻被阮析臣湊上來的唇含含糊糊的堵在嘴裏,變成了呢喃。


    他又輕咬著沈糯的嘴角,含糊著說,“我不高興,所以要親你,請你配合。”說完就離開她的唇,伸手捏住下巴,呼出的熱氣哄在沈糯頰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明白?”尾音上揚,聽得沈糯本來就很糊的腦袋更是糊了徹底,隻剩下愣愣的點頭。等待阮同誌指示。


    “一,閉眼。”閉眼。


    “二,張嘴。”張嘴。


    阮同誌終於挑著嘴角眉開眼笑了,如此秀色可餐,他再懶散有禮,也不能客氣,於是乎,心滿意足的吻上去。


    沈糯在腦子糊成一團,暈天暈地時,等來了含含糊糊的第三個口令,“三,換氣。”


    氣還沒喘足,阮析臣又吻上來,還在唇齒間,抽空說道,“沈糯,你有護照麽,我們要去羅馬。”


    沈博士精明的頭腦在聽見“羅馬”二字後,開始五迷三道的回想:羅馬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耳熟來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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