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床頭的玫瑰已經完全綻放,冶豔卻不媚俗,花瓣小得隻有指甲蓋大,惹人憐愛。<strong></strong>這樣嬌嫩的花一向不好打理,他卻把它嗬護得很好。


    視線向下,抽屜裏的運動服發著熒光,顧辛夷往下翻了翻,並未曾看見照片,她意識到自己該是打開了個錯誤的抽屜。


    是右邊那個。


    顧辛夷正準備關上抽屜,起身繞過去。


    身後有聲音響起,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促。


    顧辛夷連忙負著手,站到一邊,小學生似的低著頭,她主動認錯:“對不起教授,我弄錯了抽屜。”


    秦湛罕見地語氣慌亂:“你看到了?”


    “看,看到了。”顧辛夷應答。


    他的心像是被絲線密密地纏著,空氣都凝滯了,秦湛盡量忽略耳根的熱度,看了看她的表情。


    她臉上百分之五十的迷茫,百分之三十的不解,百分之二十的局促。


    唯獨沒有一分一厘的羞澀或是喜悅。


    秦湛一彎腰就把抽屜裏的運動服拿了出來,攤開在手裏。休息室裏拉了窗簾,光線晦暗,衣服正麵的熒光有些微弱。


    秦湛突然有了想把當初給他做熒光字體的店子砸了的衝動。


    居然糊了!


    居然糊了!


    居然糊了!


    大抵是由於顏料的揮發性,印刷的字體已經凝成了一團,再也辨不出細節來。


    顧辛夷還在看著自己的腳尖,就聽著秦湛冷冷地笑了笑,有些滲人。


    他用力地把衣服甩在了地上,走到另一側開了抽屜拿了照片。


    動作幅度大的出奇,“啪――噠――砰――”幾道聲音連連響起。


    顧辛夷瑟縮了一下,跟著他出了房間,回了辦公室。


    桌上還擺著偷拍了他的照片,秦湛心情突然就好了一些了。


    “好看嗎?”他把照片擺出來,同童如楠拿來的那張擺在一起。


    都好看的。


    不管是不經意間的側臉還是他的寫真。


    秦湛拿了支筆,在照片一角簽上了他的名字,筆鋒圓潤,掩藏著隱隱銳意,他自己也滿意地瞧了兩眼,遞給她。


    顧辛夷收下,心裏怦怦跳,想到童如楠的千叮嚀萬囑咐又冷靜下來,道:“能把這張也簽上嗎?”


    秦湛露出個勾勾唇,露出個笑容,眼睛眨了眨,說:“可以。”


    他簽字的時候白色t恤的領口落下來一些,顧辛夷就看見那行黑色的字跡在他筆直的鎖骨下方招搖。


    是花體的外文,連綴極多,她辨認不出來。


    他在夏天時候一度喜歡白色襯衫,就算是短袖,扣子絕對也隻解開最上麵的一兩顆,更多情況下會扣得嚴嚴實實的,像這樣看清他完整鎖骨的時候,幾乎沒有。


    賈佳整理了所有稿件筆記,等待秦湛簽名的功夫,朝著他看了又看。


    “還有什麽問題嗎?”他淡淡地問了句。


    “您有特別喜歡的一句話嗎?格言什麽的?”賈佳抱歉,“我們想把它作為主題。”


    秦湛握著筆的手微滯,筆尖還停留在照片上,泅開一片黑影,他扯了扯領口,沉聲道:“有。”


    賈佳欣喜地期待著,顧辛夷也暗暗留心。


    那大概會是他紋身的含義吧。


    喜歡到紋在身上,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


    秦湛把筆蓋一擰,抬眼看了看顧辛夷,歪著頭道:“不告訴你。”


    顧辛夷:“……”


    被他吊了半晌的胃口,顧辛夷也沒多大失望,秦湛慣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超多好看小說]


    賈佳就有些尷尬了,又不敢多說話,隻把眼神遞給顧辛夷。


    顧辛夷把照片都收起來,又客套了幾句,帶著賈佳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出門時候又碰上了二胖,二胖捧了一摞文件從陸教授辦公室取經回來,見她們毫發無傷,格外稀奇:“怎麽樣?秦火山有沒有爆炸?”


    “沒有沒有,秦教授人好的不得了,根本沒有你說得那麽可怕。”賈佳呲他,“除了有些問題比較他回答地比較奇怪之外,都挺好的。”


    二胖黑眼圈和黑眼珠一塊瞪著她倆,“我去!怎麽可能啊!”


    他一個人嘀嘀咕咕:“我們這兩天明明被虐得是死去活來的,怎麽你們就跟沒事人似的?難不成教授還有性別歧視?”


    顧辛夷想到秦湛說“心情不好的時候會虐虐研究生”不禁偷笑,又想起來什麽,問道:“二胖師兄,你們最近在做的項目是不是很難啊?”


    “嗯。可難了。”二胖重重地點頭,“這一塊在國內還是空白,國際上也很少有人做,做出來了成績肯定會很好。”


    二胖看她很是感興趣的樣子,悄悄和她說:“看在咱們是同門,你和秦教授關係又這麽好的份上,我還給你個消息。”他跟打小報告似的,“其實美國那邊也對這個項目感興趣,不過初始資料都捏在秦教授手裏,秦教授不帶他們玩兒。嘿嘿,秦教授現在帶著我們飛呢!沒工夫搭理他們。”


    他傻笑著樣子讓顧辛夷一陣鄙視,嚴肅認真道:“二胖師兄,以你一百七十斤的體重,根據牛頓定律,估計很難克服重力飛起來。”


    二胖:“……”


    出了電梯,二胖就像隻自由的大熊貓奔向了實驗區,他雖然一直在念叨著累,但精神上格外充實。


    顧辛夷抬頭望著三樓的陽台,秦湛的窗戶反射著十月末旬的天光。


    梧桐葉落,天氣幽幽轉涼。


    *


    顧辛夷在電腦前把手機裏的音頻導出來,再傳給賈佳。


    大概是吹了冷風,她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趕緊又裹了件外套。


    賈佳正搗鼓那一堆資料,她隻負責采訪,別的信息都靠其他人整理,信息太多了,每一條還得多次核實。


    顧辛夷見她忙得緊,便給她打包晚飯帶了回來吃,衛紫去了後山夜間騎行。


    回來的時候宿舍裏正放著秦湛的采訪音頻,童如楠一邊瞻仰著手機裏的照片,一邊感慨:“媽呀,這聲音,簡直蘇炸了!”


    顧辛夷把晚飯遞給賈佳,又把童如楠要的簽名照片一同拿過來。音頻正巧放到了秦湛說興趣愛好的一段。


    “那您很喜歡紫玉蘭?能說說原因嗎?”


    “大概――是因為它又漂亮,又好養活吧。”


    童如楠一向是個腦洞開得極大的可愛的女孩子,見顧辛夷走過來突然就說了:“誒,女神,你也叫玉蘭啊,也漂亮也好養活啊。教授是不是說你來著?”


    顧辛夷賞了她個爆栗,敲在她腦門上:“我又不是花!”


    “誰說你不是花了?”童如楠笑嘻嘻,“你是咱們院花,還是校花,咱們404最漂亮的一朵高嶺之花。娶回家,頂呱呱。”


    秦湛給了兩張簽名照,童如楠也沒有都要,還是隻拿了自己的那一張,另一張還給了顧辛夷:“咱們一同瞻仰,一起膜拜哈。”


    顧辛夷睨了她一眼,接過照片,回書桌前整理一番。


    腿傷那回買的藥同社團的宣傳單放在一起。秦湛給她付過錢,她到現在也沒找得到機會還給他,這個人情估計是得繼續拖下去了。她拿著宣傳單看了看,準備把沒用的都丟到垃圾桶裏去。


    手語社的宣傳單也在其中,報名截止時間還未到,仍是有效的。像這樣的興趣社團,幾乎隻要你想來便可以隨時報名。


    顧辛夷開學到現在除了禮儀隊哪個社團都沒有報;賈佳報名了新聞部,每天忙得不亦樂乎;童如楠憑借著高中出過的cos,一舉進入心儀的動漫社;衛紫則加入了自行車長征社,頗有些在大學裏靠騎行走遍大江南北的意思。


    隻有她還是漫無目的地漂浮,像是浮萍。身邊有許多人都定了個小目標,比如炮叔拖著一條殘廢的腿每天跑外麵上托福課,他大學一畢業就會出國;敏敏今年要在實驗室做出成績來,為她的保研加光添彩;比如蛋蛋想更進一步,做上全校的學生會主席。大胖在實驗室埋頭不出已經一個月,二胖跟著陸教授吃肉,三胖在兩年的輔導員合同期滿後能直接選擇導師繼續念研究生。


    還有秦湛。


    他的目標就更遙遠了。


    顧辛夷想啊想地,就停不下來了,她摸了下耳朵後麵的靜音紋身,覺得自己有點沒用。


    宿舍裏還在放著秦湛的音頻文件,斷斷續續,賈佳邊聽邊寫下來。


    顧辛夷聽見了自己說話的那一段,她聲音這時候聽起來飄飄渺渺的,輕得像羽毛一樣。


    她說秦湛不真實。


    童如楠本來去啃蘋果了,這下子立馬又把椅子搬了回去聽。


    “我其實很真實。我早上七點起床,會在操場上跑幾圈,晚上十一點休息,休息前會喝牛奶。我開心的時候會看看英劇美劇韓劇,不開心的時候會虐一虐研究生。我喜歡玩開心消消樂,不喜歡玩英雄聯盟。我不會挑水果挑食材,但我正在學著做菜。我喜歡吃肉,不喜歡蔬菜,喜歡喝有味道的牛奶,不喜歡純牛奶。我不去夜店,可以喝點小酒,會彈吉他,會鋼琴,沒有潔癖。對了,我怕黑,還不喜歡冬天,也不喜歡下雪,更不喜歡看鬼片。”


    賈佳幾乎是一句一句地在放,放一陣後就按下暫停鍵,將句子記下來。


    顧辛夷也記下來了。


    靠混混沌沌的腦子記下來了。


    童如楠磕巴著蘋果,吐詞不清:“這簡直就是比著絕世好男人的模板來的啊。”


    賈佳也讚同:“我覺得這次新聞稿一發出去,絕對會引起堪比核爆炸的轟動。”


    兩人觀點一致,就熱絡地討論開了。


    顧辛夷聽著,又不想聽了,點開手機帶了耳機放著歌,開了很大聲,蓋過電腦的音頻聲音。


    她照著手語社宣傳單上給的報名方式,填了一份表,發到了對方的郵箱裏。


    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也總要走出自己的第一步。


    *


    秦湛在傍晚時候找齊了材料學教授和化學院教授,一起去了那家給他做運動服熒光字體的打印店。


    小店裏一下擠了三個穿了黑色衣服的男人,店主嚇得不能自已。


    “搶,搶劫,還是幹嘛,我,小心我報警啊。”店主是個瘦削的青年,個子矮矮,拿了手機撥號。


    秦湛彎腰,食指彈在他胳膊肘的麻筋上,再按了一下,剛剛撥了110的手機就落在了秦湛手裏:“不想幹嘛,就想教教你好好做人。”


    這一手讓店主瞪直了眼睛:“我,我一直是個好人,真的,連小強都沒打死過一隻!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有。”秦湛把手機擺到他麵前,按了關機鍵,“你破壞了一樁姻緣。”


    店主:“……”臥槽!


    接下來的一小時裏,材料學教授和化學院教授輪番上陣,重新替他補了補知識,秦湛之後還好心地給他留了個電話號碼:“以後你做熒光字體,還是找這一家工廠做,他們承諾半年不褪色。”


    店主:“……”臥槽!


    出了店門,材料學和化學院教授一起八卦地問他:“是壞了誰的姻緣啊?”


    秦湛眼睛都不眨一下說:“光電學院陸教授的。”


    兩位年紀也不小了的教授眼睛突然閃亮地堪比傍晚裏的車燈。


    陸教授的實力全校聞名,與之一同流傳的,是他長達幾十年的獨身生活。


    教授們對視一眼――


    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


    賈佳的新聞稿件在晚上十點終於定稿,她把文件發在q.q群裏,讓室友先幫她找找有沒有什麽錯別字或者語病。


    顧辛夷喝著杯熱開水加載開。她嗓子有些疼,噴嚏也不止,有些輕微的感冒症狀。


    上麵寫了秦湛的出生年月。這還是顧辛夷第一次知道。12月12日,趕上了淘寶的雙十二。


    她對他的身高也有了個明確的了解,一米八八,比她高了二十厘米。如果他是淨身高的話。


    底下羅列了一係列成就,每一項拿出來都高的嚇死人。


    衛紫這時候剛剛從後山騎行回來,這是自行車社團的日常訓練,她出了一身汗,邊擦汗邊說起事情:“最近大家都不要去後山了,後山那條路最近不太平。”她語氣很嚴肅,“有群飛車黨最近在後山溜達,已經有幾個人晚上散步的時候被搶了,據說其中三個男生路過打抱不平,反而全都住了院。”


    後山的路上隔了五百米才有監控,而且晚上不清晰,警方也難以取證,後山也不是學校的勢力範圍,隻能讓學生盡量少去,爭取不去。


    宿舍女生心有餘悸地點頭,顧辛夷問:“那你最近訓練還要去後山嗎?”


    “不去了。”衛紫說,“我們改成在操場上繞圈子了。無聊死了。”


    顧辛夷安慰她:“過一段時間就好,再說了,平地上練習也挺好嘛,我就喜歡平地。”


    賈佳不客氣地笑顧辛夷:“你現在的目標就是征服平地!之後才是星辰大海。”


    顧辛夷作勢要去打她,吵吵嚷嚷了一陣。


    上次她騎自行車從坡上摔下來之後依舊沒有放棄,換了賈佳做她的教練,再次學起。


    賈佳比衛紫教得小心一些,一直讓顧辛夷在平地溜達,這好幾天晚上顧辛夷都加了餐,在操場和賈佳一起吃掉,賈佳胖了一斤,顧辛夷反而瘦了兩斤。


    童如楠還在認認真真地看著秦湛的文檔,問:“你們說,秦教授說他打過黑拳還玩賽車,是不是真的啊?”


    “不知道。”顧辛夷說。


    “假的。”賈佳覺得。


    衛紫吃驚:“我去,還有這麽牛|逼閃閃的人物啊?那碰上飛車黨絕對能把他們幹翻啊!”


    賈佳給她潑了盆涼水:“我覺得秦教授就是說著逗我們玩玩,你聽他采訪的回答,真是夠任性的。他平時那麽高貴冷豔,怎麽可能玩這樣的東西。”


    童如楠用眼神問顧辛夷。


    顧辛夷沉默了,想了想才回答說:“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她有點感冒,所以帶了鼻音,因此聲音像是空穀幽蘭綻放一般,這讓習慣了她逗比模樣的童如楠瞪大了眼睛:“女神,你居然也會裝深沉!”


    顧辛夷:“……”


    “誒誒,對了,我給你們看秦教授的微博啊。我們新聞部長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賈佳在q.q群裏分享了一個鏈接,“有八成的可能是秦教授,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你們別亂傳啊。僅供內部膜拜。”


    微博界麵請求跳轉,顧辛夷點開進去。


    關注人為0,粉絲數目為三萬加,頭像是一座冰淇淋一樣的雪山。


    簽名是――


    “你還會聽見的。”


    【表白日記】:


    雖然她今天崇拜地找我要了簽名照,但今天真的不想寫日記了。


    我要思考一下人生。


    或者弄死一下老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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