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停車位裏。[]


    秦湛環著雙臂,語氣冷然:“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顧辛夷煞是不解,她何時騙過他?


    不說有沒有這個膽子了,首先就得明白一件事——她這樣的智商在普通人裏混混還行,跟小泡利比,那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她怎麽騙得了他呢?


    秦湛又哼了一聲,雙眼瞅著她,下巴抬起一些角度來,道:“不要再給我發好人卡了。”


    他把微信上的記錄給顧辛夷看,翻到了前幾日她還給他233元的界麵。


    消息記錄裏,她連連發了兩個紅包,以及一句“教授,您真是個好人^_^”;


    而秦湛領取紅包後發了一串省略號。


    顧辛夷這下就有點尷尬了,她捏了捏手裏的傳單,打著哈哈。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她有些無法理解秦湛的想法,她把事情看得很簡單,認為是她該出的便就得出,不能占了人家的便宜。老顧是個生意人,雖說富養女兒,但他依舊會告訴她,不要輕易欠下別人的情,該還清的就該還清。


    她不喜歡虧欠。


    但秦湛卻著實幫過她許多次,她會找機會還回去。


    秦湛還是有些不太高興。明明已經到了地方,卻一直不下車。


    顧辛夷不好開口。


    手機鈴聲又響起,這讓秦湛皺起了眉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停下的車子,從口袋裏不情不願地拿出了手機,自己點開放在了耳邊。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把手機放在右耳,身體還微微傾斜,讓她能聽見一些電話裏的聲音。


    和他通話的還是陸教授。


    顧辛夷琢磨著興許兩人是忘年好基友。他似乎一直都獨來獨往,人際圈子很簡單,身邊也一直隻有陸教授這個老頑童,一冷一熱,一個孤傲一個逗比。


    陸教授說到的是科技節的事情。


    這是科大每年秋季至冬季的冗長活動,各大學院會接下學校的倡議,承辦一係列的科技類競賽。科大工科優勢明顯,科技節是校園裏辦的最隆重的活動,前幾日敏敏還和她說起讓她在科技節出禮儀,希望她腳上的傷快點好。


    九月已經過去,算算日子,距離敏敏說的時間也沒有多久了。


    陸教授語速特別慢,秦湛也很有耐心,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擊著,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


    “院裏想讓咱們倆做做評委,鎮場子,也讓你在大家跟前露個麵。你看怎麽樣?”陸教授問。


    秦湛嗯了一聲,側過來看了看顧辛夷,長長的睫毛扇動幾下,道:“我要做頒獎嘉賓。”


    顧辛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就為了做頒獎嘉賓所以要去當評委?


    她有些弄不清秦湛的套路了。


    陸教授嗬嗬笑著答應了,聽筒裏傳來一陣長長的“哦~”,語調飄上飄下,拖了十好幾秒。


    顧辛夷看到他的耳朵有點紅。


    秦湛掛斷了電話,關上手機前,顧辛夷又看到了她自己的照片,依舊沒有被換掉。[.超多好看小說]


    秦湛又恢複了環著雙臂冷冷地坐在駕駛座上的樣子,不言不語。


    顧辛夷實在是有些憋悶地慌,道:“教授,您還在生氣啊?”


    “哼。”他鼻子出氣。


    “那能不生氣了嗎?”顧辛夷無奈。


    秦湛上下打量著她,好商量地點點頭:“可以。”


    居然同意了?顧辛夷大喜,又聽得他補充道:“你誇我一下我就原諒你。”他又把下巴抬高了一點,很是傲嬌。


    “……”顧辛夷扯扯嘴角,十分震驚於秦湛的腦回路,也震驚於他比她還要厚的臉皮,她又把當初哄他的招數使出來,“教授,您今天特別帥。”


    她已經很多天沒用過這招了,可明顯,秦湛的反應很給力。


    他挑高眉毛,眼睛裏波光粼粼。


    一會之後,他下了車,順便把顧辛夷也拎了下來。


    這一回,他沒再拎她的衣領,而是環著她的腰,半抱著帶進了花店裏。


    顧辛夷替自個兒的衣領慶幸的同時,又震撼於他驚人的臂力。


    花店的裝飾十分清新雅致,天花板吊頂上垂落下來紫色的碎花和碧綠的藤蔓,燈飾隱藏在角落裏,是幽幽的暖黃色調,藤椅造型別致,每一隻都各不相同,又有同源之處。正中央擺放著一個水箱,睡蓮下麵是活蹦亂跳的小魚小龜。兩側都擺有包裝好的新鮮花束,靠近窗台的地方則是或大或小的盆栽。


    顧辛夷很喜歡這裏的配色,般般皆可入畫,環視之間,她看到了熟悉的東西——


    一捧碩大的紅色玫瑰花。


    每家店的包裝風格都有不同,或是在配色上,或是在包裝紙上,顧辛夷對顏色很敏感,或者說,對一切美的事物都很敏感,現在,這束玫瑰也讓她敏感起來。


    和軍訓時候秦湛不想要卻轉送給她的玫瑰,一般模樣。


    鼻尖似乎都是玫瑰的香氣。


    “先生,您又來訂花啊?”花店店主是個穿著棉布裙子的女人,清秀溫和,她記得秦湛,年輕英俊,寡言少語,這個氣質卓然的男人卻在看見玫瑰花的時候害羞得臉紅,他選了九十九朵,每一朵都是親手挑選的,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又守在一邊看著她包裝,很安靜很安靜,隻是偶爾會對著花卉輕輕地笑一笑。


    店主很羨慕那個他鍾愛著的人。


    因為從他選花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是滿室沾了露水的鮮花都比不了的溫柔。


    想知道一個人有多愛你,就看他在外人麵前想起你的樣子。


    所以時隔一月,她依舊對他印象深刻。


    又來訂花。


    顧辛夷注意到這個詞眼,下意識地去看秦湛。


    秦湛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平靜地說:“我想選一盆盆栽,放在書桌上。”


    店主看了看他身邊站著的顧辛夷,笑著領他們走到窗台邊。


    喜陰喜陽的植物分別擺放,該是剛剛澆了水,天竺葵的葉子上還有豆大的水珠。


    “先生,您看您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為您做個推薦。”店主介紹著。


    秦湛沉默一會,指了指邊上拿著傳單扇風的顧辛夷,道:“問她。”


    顧辛夷連忙乖巧地慢慢挪過來,衝店主微笑。


    店主被她這一笑震得有些失神,半晌才誇讚道:“人比花嬌,我養了這麽多年的花,算是第一次遇見了。”


    顧辛夷羞囧,連忙誇她也好看。


    店主擺擺手,問她有什麽要求。


    “嗯……”顧辛夷照著秦湛的說法複述,“要漂亮的,好養活的,不要仙人掌。”


    店主推薦了長壽花。


    花期長,花形秀氣,顏色也好看。


    顧辛夷仔細看著。


    日光從透明的窗戶上射進來,衝淡了植物繁茂處的陰暗,她瑩白的臉融進了光裏,眉梢一粒紅痣流露出明豔嫵媚來,秦湛心裏像是被羽毛劃過似的,癢癢極了,克製著不伸手撫摸。


    “秦教授,您看怎麽樣?”她覺得不錯,遂轉過去看秦湛。


    秦湛單手插著口袋,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可以。”他抿抿唇,似乎又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那一盆也要。”


    他說的是一盆玫瑰,改良的品種,很小,刺也軟軟的,打了個花苞,露出一點紅色。


    店主有些為難:“先生,這盆玫瑰比較難打理……不太符合您的要求。”


    顧辛夷以為他會拒絕,哪想秦湛挑挑眉,斬釘截鐵地道:“我願意伺候。”


    買家樂意,店主自然也沒有什麽好拒絕的,顧辛夷又選了兩個合適的花盆。


    “您拿好。”店主又拿出張卡來,“您一個月前在這裏訂了紅玫瑰,沒有拿會員卡,這回總算是有機會給您了。”


    秦湛說了句謝謝,把卡揣進了兜裏。


    他讓顧辛夷先在店裏坐一會,自己出了門,先把花放進後備箱裏。


    顧辛夷在藤椅上有些困惑,她看了看秦湛的背影,總算是忍不住,向店老板詢問:“他一個月前,在店裏訂的紅玫瑰是那樣的嗎?”


    顧辛夷指了指她進門時候看見的捧花。


    店主見秦湛還沒有回來,走到她身邊笑:“是啊,大概就是9月初的樣子吧,他挑了一個多小時呢。”


    九月初,時間恰好。


    顧辛夷忽然混亂起來,“那他有說是送給誰的嗎?”話音剛落,她又覺得不該詢問,“對不起啊,您不用回答,我隻是好奇而已。”


    店主拿了花灑澆花,剛想開口,秦湛卻又回來了,輕手輕腳地將顧辛夷抱起來,對店主點頭致謝,走出門去。


    顧辛夷頭搭在他胸膛,抬頭的時候,正看見店主使勁朝她揮了揮手,做著口型和手勢——


    “你。”


    顧辛夷怔住了,直到秦湛把她放到副駕駛座上,她都沒有清醒過來,低著頭沒有焦距地看著手裏的傳單。


    “魔術社?京劇社?街舞社?”秦湛抽掉了她手裏的傳單,一張一張翻看著,有些嫌棄。


    她在路上休息時候路演的工作人員遞到她手裏的,她沒好意思丟掉,便一直拿著。


    “這個社團不錯。”秦湛突然有了個滿意的讚賞。


    “啊?”顧辛夷眨眨眼。


    秦湛把單子遞到她眼前。


    數學社。


    顧辛夷滿腦子的綺思就被數學這兩個字給震飛了。


    “智商不夠,後天來湊。”他淡淡道,“你要為下一代樹立良好的榜樣形象,從現在做起。”


    顧辛夷大囧,高數課上伍教授的調侃叫她羞愧不已,這時候又被他鄙視。


    她嘀嘀咕咕:“我的下一代,十年後都不一定有。現在著什麽急啊?”


    “不行。”秦湛不高興了,“這件事,得在兩年到五年內完成。”


    顧辛夷語塞,蒙圈地問他:“為什麽?”


    “因為我已經很老了。”他說完就泄氣了,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打了方向盤混入了車流中。


    顧辛夷傻眼。


    二十五歲的天才泡利居然覺得自己老了?


    那她一事無成是不是該去死一死了?


    回到學校,路過教學樓前的玉蘭樹林,秦湛不知想起了什麽,開了車窗,指著外頭的玉蘭樹對她說:“其實你和它挺像的。”


    顧辛夷想起賈佳的言論來,點頭道:“因為我們都是崴了腳脖子。”


    “……”秦湛哼哼半天,瞪著她道,“你們都很好養活。”


    顧辛夷縮縮脖子,又沒有get到他的點。


    秦湛又恢複了冷冷的態度,在下車時候將她拿來的宣傳單一張一張又塞回了她手裏。


    隻是遞到最後兩張的時候,緩了緩神色。


    “這兩個,還可以。”他說著,扶著她下了車。


    她扶著扶手上了樓,雖然右腿還沒有好全,但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也不太費勁。


    直到她回了宿舍,樓下的車才又緩緩離開。


    她又看了看秦湛最後遞給她的兩張宣傳單。


    一張數學社。


    一張——


    手語社。


    她耳後的紋身突然就燙的厲害極了,燒進了心裏一般,讓她有些窒息。


    “誒,女神,你前段時間做的幹花能不能教我一下怎麽做的?”童如楠笑嘻嘻地問她。


    幹花……


    顧辛夷慌張地找著裝幹花的盒子,一不留神就打翻在地。


    軍訓時候秦湛送了她一籃子火龍果和一捧玫瑰,紅色的。


    他說是學校簽約時候送給他的。


    他不想要。


    可……


    事實不是這樣的啊……


    【表白日記】:


    我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我不年輕了。


    不能再耗下去了。


    還有,我想養的是她,不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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