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笑夠了,還特地提醒,“你為這便宜兒子而死,他那時的精神狀態可就有點不穩當。”


    無憂點頭,“一目了然。”


    太子要是不動容,問題才大。


    瀟瀟又道:“我用管理員權限給你查查……”片刻之後,她問,“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你隻要別告訴我好壞消息其實是一個就成。”


    “那當然不能夠。平行世界嘛,你懂得,上一輪裏你離開之後,太子登基做了皇帝,是位貨真價實的明君,但對權門世家以及宗室殺伐過重……”


    無憂秒懂,“你的意思是他有點……入魔跡象?”


    “就是這個意思。比起上幾輪,太子變得暴躁不少,八成也不會再像以前那麽溫柔?”


    這話無憂不讚同,“說得好像他以前脾氣很好似的。他還沒到直進安定醫院的地步吧?”


    瀟瀟刷了個占滿整個光憑的大笑臉出來,“必須沒有。”


    無憂鬆了口氣,“然後呢?”


    “好消息是,他應該沒有想起你當賈赦那一輪裏的所作所為。”


    想起當時太子那眼神,無憂現在都略有不安,“他那會兒眼神不大對。”


    “所以這一回你盡可安心,你們依舊是亦師亦友的純潔關係。”


    無憂翻了個白眼,他知道瀟瀟看得到,“我跟他什麽時候不純潔了?”


    本來就沒啥,不然瀟瀟能這麽輕鬆地調侃?笑夠了,瀟瀟正經道,“我說也是。你們兩個老爺們,哪就跟小說裏一樣,說愛就愛了。再說你以為我是擺設嗎?”


    無憂也道:“彌補賈珠,你自掏的腰包?”對瀟瀟不用道謝,直接用行動回報才是。


    畢竟是青梅竹馬,重逢之後默契也分毫不減,瀟瀟道,“我剛才跟賈政討價還價一下,成仙我都木有辦到,他要是還堅持,我就讓他洗洗睡了。”


    無憂讚同極了,“不慣他這個臭脾氣……既然不是那材料,就老老實實混吃等死,偏偏還誌向遠大。”賈政要是個膽大,明智且堅定的人物,榮府何至於走到抄家那一步?


    瀟瀟樂道,“聽你的,不讓步。”說著又刷出個大大的笑臉,“你該出去啦,別再冷落你的便宜兒子。”


    從係統裏出來,無憂眼見太子目光還是直愣愣地落在自己臉上,他又輕咳一聲,“殿下?”無憂仔細端詳了下:嗯,好歹臉色恢複了一點。太子這疲憊又興奮,再頂著對黑眼圈兒的臉……這風采簡直更勝往昔。


    此時邢、王兩位夫人扶著賈母來到外麵,丫頭婆子們不能上前,還是賈母吩咐賴大進來稟報。


    等到賴大彎腰彎到額頭都快觸地了,太子才好似回過神來一樣,他揮了揮手,“孤是來探病,不必再攪了老人家。”


    這是他不想見老太太和太太們的意思了。賴大行禮後便退出去傳話……就這麽一小會兒,賴大已是滿頭汗。


    等賴大出門,太子才忽然想起來:這老封君是師傅他老婆,我是不是態度忒不好了?


    無憂哪裏想得到太子在這兒糾結上了?他前踏一步,在太子眼前晃了晃手,“醒醒啊,臣跟您有好多話要說。”


    二老爺……今兒這是怎麽了?!


    話說,賈政的本性如何不好說,但表達在外的永遠是個古板大家長的形象,合不合格另說因此無憂穿了賈政之後,幾乎一出場寧榮兩府的爺們就都看出不對勁兒了,而且幾乎全都生起幾分憂懼之心。


    太子最近有點喜怒無常,賈珍他們幾個真怕二老爺臨時“抽風”惹急了太子。畢竟剛剛太子那話……任誰聽了都是在找由頭發作的樣子。


    屋裏一時落針可聞,然而太子上前,一把抓住無憂的胳膊,快步出了門。眾人因為“應付不來這突發狀況”而一臉懵逼,片刻後便一頭霧水地麵麵相覷起來。


    話說太子拉住無憂一路快走,邊走他還邊回頭,“師傅,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無憂目光落在太子抓著他的手上,還笑話他,“您這是要帶我私奔不成?”


    太子腳步一頓,也笑了,“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說話。師傅,”他低聲道,“我可想你了。”


    無憂一怔,旋即也柔聲道,“老臣在呢。”


    太子這陣子吃藥而吃得陰晴不定,他的心腹們,比如跟著來到榮府的太監和侍衛們見到太子異於常人的舉動,多少都有點心理準備,這些人這會兒正落下十來步的距離,緊緊跟著他們。


    無憂讓太子拉著往前走,回頭看著這幾個苦逼兮兮的大小兄弟,尤其裏麵有好幾個熟麵孔——太子被廢,被圈禁在宮中時,他們依舊守在太子身邊。


    於是無憂便提議道,“撿地兒不如撞地兒,殿下就去我……書房吧。”


    太子道:“好。”


    無憂抖了下胳膊,“殿下,臣不跑。”


    太子這才鬆開了手,幹笑一聲,“情急之下,什麽都沒想。”


    二人直奔賈政書房,路上無憂又道,“既然您都帶了太醫來,就幫珠哥兒瞧一瞧吧。那也是臣的孫子,親爹不疼,祖父總得心疼一下。”


    無憂大約能想到,有瀟瀟的補償,賈珠能多活幾年,但究竟是幾年,就看賈珠自己的造化了。


    太子回頭看向身後的內侍,“讓陳太醫給賈珠好生瞧瞧。”


    太子的心腹太監領命,心裏卻在嘀咕:剛才您見著賈珠一副即將咽氣,神誌不清的模樣,簡直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即讓賈珠他爹謝罪,這會兒真見著賈珠他爹,您怎麽又把賈珠丟一邊了?


    隻不過這太監口風甚嚴,有疑問也不會輕易開口。


    卻說無憂親自帶路,把太子引進書房。


    太子露麵,可把一眾在榮府混飯吃的清客嚇著了,不過旋即這幫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便躍躍欲試起來。


    無憂焉能看不見這起子小人眼中的熊熊烈火?


    他一句話就斷了他們的念想,“各位從賴大那兒每人領上一百銀子,當做儀程,諸位另尋恩主吧。我也就不追究各位究竟都往忠順王府傳過多少次話遞過多少消息了。”


    別說這些清客,連不遠處站著的賴大也僵在原地。


    無憂瞄了賴大一眼,“你也回去好好想想,一會兒太子回宮後,你該跟我說些什麽。”


    賴大幾乎是失魂落魄地逃了。


    清客們表麵上奉賈政為主,實際上全聽賴大吩咐:如今他們的“主心骨”潰敗逃離,他們自然也灰溜溜地跟著賴大跑了。


    然而他們這番舉動,更坐實了賴大背主狂妄的罪名。


    這一切太子都盡收眼底,他激動的心緒也漸漸穩定下來,還能念叨無憂,“這樣的刁奴早該懲治,如此一來忠順王不就也知道師傅性情大變了?”


    無憂捋胡子的時候,不小心拽了根長須下來,疼得一咧嘴,“殿下怕嗎?”


    老子弄不死他!太子笑而不語。


    無憂拍了拍下太子的肩膀,總之一切盡在不言中——生為賈家人也有不少好處,不僅容貌上佳,個頭也一直都讓無憂很滿意。


    太子不矮,無奈賈家人都太高。於是無憂無論怎麽穿,想拍太子……就拍太子。


    被拍得舒坦的太子笑眯眯地跟著他師傅進屋,落座。


    無憂率先屏退左右,外間也不留人:他直接把小廝丫頭全都趕進了廂房。太子也讓內侍和侍衛全到院子裏的長廊處等著去。


    眼見太子現在神誌清醒,雙眸晶亮……心腹太監領命而去,不過心裏依舊在嘀咕:差點以為榮府二老爺給他家太子下了咒!這是多少年了,他居然見到了和顏悅色的太子!


    “閑雜人等”一概“撤離”,挺大的屋裏就剩師徒兩個,無憂先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之後,才再給太子也倒了一杯。


    太子還道:“師傅也忒小心了。”


    無憂擺了擺手,“是我不信我這傻兒子。任用多年,還信賴有加的大管家最先投遞,這要是我,早沒臉做官了。”


    “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今晚我就替師傅除了他吧。”


    “莫急。”無憂一笑,“殿下找個會審案的好生收拾下賴大,必有意外之喜。”


    太子聞言便笑,“意外之喜?那可真好。”


    無憂直接坐在了太子對麵,輕鬆道,“臣一閉眼一睜眼,就成了臣這不成器的二兒子。正巧小廝來報說是您來了,我趕緊跑過去,結果您正興師問罪……”


    太子麵皮微紅,顯然心情一點也不平靜,“上輩子您走了之後沒過幾年,我便登基了。隻不過終究傷了點根本,四十多歲身子就不成了。我媳婦先後生了兩個兒子,有六弟輔政,我媳婦也看著,我咽氣也咽得安心。萬沒想到再一睜眼,居然回到了……現在。”


    太子堅信,這是老天爺讓他彌補人生缺憾。憶起幾世恩情以及交情,恍惚過後再次神情堅定,他鄭重問道,“師傅這回有什麽心願?”


    穿了這麽多次都能相隨相伴,無憂怎麽都得給太子一個說法,於是他把實情稍微修改,跟太子解釋道,“殿下身負國運民望,您又是賢能之人,若是執念深重自能輪回重生;但臣……可不行,為了保證魂魄完整,必得用心助人撈取功德。”


    太子聽了微微一笑:這與他猜測的幾無差別。


    師傅手持靈玉看命批命那一回倒也罷了,畢竟賈寶玉銜玉而生得天獨厚,占了孫子的殼子也算白撿個便宜;但上一世裏,若無要緊的好處,以師傅怕麻煩的性子,怎麽還非得讓他出麵,幫點鴛鴦譜?


    想起前世,太子難免“晴轉陰”,“是我拖累了您。”


    無憂笑道:“那您可得好好報答我。這次老臣爭取多活些年,就想壽終正寢了。”


    這算哪門子要求?


    太子忍不住激動道:“我欠師傅你的太多,你總得讓我回報。”


    “有您在,寧榮兩府就倒不了,老臣也不會絕後,這還不是天大的回報?不然就憑臣這兒孫們的脾氣和腦袋瓜,臣墳前的蒿草都得有半人高了。”


    若無太子看顧,他死後兒孫就得落魄到都不能及時給他掃墓祭奠了。


    無憂本是隨口一說,卻正好戳中太子的心事。前世,每逢忌日,太子都是親自祭奠,每次還都要在牌位之前上香,並默默坐上好一會兒。


    隻不過這些話太子不會提起。


    憶起往事,太子便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我把您女兒女婿弄到了京城,不過夫妻倆去得還是早了些,我給你孫兒和外孫女指了婚,婚後聽說小兩口日子過得不錯。”


    無憂點頭道:“我就不放心我那閨女和外孫女。”


    太子笑道:“我怎麽不知道師傅疼哪個?我親眼所見,師傅對兒子像是撿來的,隻有女兒才是親生的。”


    無憂撫掌笑道:“殿下,老臣的兒子都是來討債的,隻有閨女貼心。臭小子們小時候就淘氣,等長大了,心也大了,開口就是要銀子要人手要地盤……哪像閨女,就算要銀子,好歹也知道關心她爹心情好不好,問問她爹樂不樂意給。”


    太子前世亦是二子一女,對這話感觸極深,大讚道,“肺腑之言!”


    於是太子再見闊別將近二十年的師傅,沒敘上幾句舊,更沒對朝中局勢有什麽商量,而是二人坐下來聊了大半個下午的兒女經。


    眼見快到飯點兒,無憂還是狠下心把眼巴巴等他說一塊喝個小酒的太子轟跑了。太子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榮國公府,他一指自己的心腹內侍和侍衛隊長,“替我多留心。”


    無憂回到書房,無比欣慰:做了小二十年的皇帝,太子依舊是那個他親自教導出來,仍不失赤子之心的……好孩子。


    瀟瀟聽了就笑,“他要是對不起你的教導和疼愛,你也不會甘心舍命救他……你又不是願意找虐的人。比起我給你加載的係統,果然是你自己培養出來的金手指太子最合意。”


    瀟瀟最是一針見血。


    這個“舍命”固然是打了折扣的,但在咽氣時身體經受的痛苦,無憂可是體會到了百分百。無憂道:“那是,就算知道不會死,我也怕死啊。”他話鋒一轉,“看你這話,我有不祥的預感。”


    “你的預感很正確,”瀟瀟歎道,“政老爺鬆口了。他也不是非要成仙不可,但卻要求頂著他的名頭在某一領域裏做到極致。”


    這一看就是瀟瀟的說法。


    無憂自行閱讀理解出了政老爺的真意,“讀書科舉入翰林院,讓聖上或是太子因學識而賞識,一步步地……從翰林學士走到禮部尚書,甚至入閣,最好再給下一位太子做老師?”


    瀟瀟先是刷出一個“麽麽噠”,旋即心悅誠服,“不愧是給政老爺當過親爹的。”


    無憂輕鬆道:“不用完全照辦,別看他要求多,實際上他的心理底線並不高。”


    瀟瀟就笑,“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唄。”


    她還解釋了下前因後果,“賈珠不是想多活五年嗎?你隻用他的殼子過了兩年多,所以我把差額補給他,同時你在他近親之中挑一個對象,再成全一下。不過我看得過眼的任務,差不多都給你接完了,於是……情不情願也隻能挑中政老爺了。”


    “放心。”無憂仔細想了一會兒,才忽然對瀟瀟道,“我媽人已經醒了,眼看著將來生活自理不成問題。幾輪以前,我就不那麽擔心了……瀟瀟,我現在還耐心認真做任務,都是為了……我想跟你回家結婚……”


    無憂話說出口,全部心神便都集中在眼前的光屏上,心裏……也不是不忐忑。


    瀟瀟沉默許久,才刷出一行字來,“你這是求婚?也忒沒誠意,戒指就不提了,連下跪都沒有。”


    瀟瀟這反應……無憂笑了:瀟瀟大約是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而且她越是開心就越要故意挑毛病,實際心裏滿意得不得了。


    而且她所謂的毛病,一聽就能揭穿,於是無憂當即笑眯眯問道,“等我回去,不管是單膝還是雙膝,又或者打著滾跪都行……總之都聽你的,隻要你答應。”


    “好吧。”


    無憂大喜,“你答應了?!”


    “當初,你把我認出來,唉,”瀟瀟心裏道,這大概就是真愛了,“我真是高興壞了。不過,”她話鋒一轉,“在咱們老家,我可是個植物人。”


    無憂立即道:“那我就更得努力做任務。”


    瀟瀟嗬嗬一笑,“喏,你的金手指……我盡力了真的。”說完,光屏一暗。她這舉動簡直像是……故意裝死,或者落荒而逃。


    實際上,瀟瀟在光屏的另一邊已經臉紅心跳到必須停下來,冷靜一下。


    無憂則靠在榻上,手裏拿著莊子,擋著半邊臉,可嘴裏已經輕輕哼起小曲兒:如果可以,他很想真正麵對麵向瀟瀟求婚,而且求婚成功還要抱抱親親……嗯,最好能一起睡……


    可惜條件不允許。而且,這麽多年了,瀟瀟臉皮還是薄……


    無憂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到賈母院中說話。別說賈母,就連賈赦賈珍,以及邢王二位夫人都想知道太子究竟跟二老爺說了些什麽,可他們又知道縱然問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


    總歸二老爺不會做對家裏有害的事兒。


    無憂果然隻是道:“有太子派來的太醫照看,珠哥兒必能大好。”


    王夫人微垂著頭,幾乎抑製不住嘴角上挑:老爺和珠哥兒都得了太子青眼,她焉能不喜。


    賈母卻沒這樣樂觀,“太子有心了。”


    無憂看著王夫人,平靜道,“太子問我,咱們家是不是缺銀子使?國公門第,府裏的太太~奶~奶怎麽還讓下人放起印子錢?”


    這也是京城頭一份:旁人家裏也有靠放貸賺利息的,但人家都是讓投靠自家的商戶或者地頭蛇出麵。


    屋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目光全都落到了王夫人身上。王夫人這腦袋也再抬不起來了。


    次次都要處理王夫人和王熙鳳這檔子破事兒,無憂也煩得不行:如今越發懶得考慮這姑侄倆感受,而是要簡單直接地把這兩個一舉打進泥地裏。


    太子再次重生,王子騰必然得不了好,沒有娘家撐腰,王夫人也隻能消停。不過王熙鳳是個管家的好手,收拾服帖了,繼續為榮府風險光和熱吧。


    何況現在時候尚早,王熙鳳還沒機會包攬訴訟,坑害人命。


    卻說屋裏眾人回過味兒來,又齊齊心生詫異:二老爺今兒這是怎麽了?除了對待兒子,二老爺什麽時候會如此強硬又不留情麵?大家又轉念一想,恐怕太子剛剛說話不大好聽,二老爺如此作為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太子拉住二老爺轉頭就走……又是幾個意思啊?


    一時之間屋裏眾人各懷心思,尤其是賈母已然決心要壓下二兒媳婦:老太太太清楚她二兒子的脾氣了,府裏的庶務向來不願意插手,今兒會破例開口,隻怕太子讓他頗為難堪。


    賈母頓時對次子生出幾分憐惜——四十出頭的賈政還沒斷絕前程,自然沒讓賈母徹底失望。


    從賈母這兒出來,無憂又到賈珠的屋裏瞧了瞧。


    見賈珠睡得安穩,無憂又給李紈打個預防針:榮府中饋很快就要交給她主理,王熙鳳給她打下手。


    李紈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鳳哥兒是長房媳婦……”


    無憂答道:“她指使下人挪用府中月錢在外麵放貸,沒奪了她管家之權,也是怕你驟然接手,讓她,還有你婆婆坑了。”


    李紈大驚:公爹這話都讓她沒法接了。


    無憂也不在乎李紈怎麽看他,“辛苦你了,府裏上上下下的吃喝用度都落在你身上。若是你婆婆給你使絆子,盡管來找我。”


    李紈隻能應是。


    回到書房,無憂剛坐下就聽小廝低聲道,二太太請二老爺過去說話……


    偏巧此時係統提醒他加載完畢,無憂立即起身,打算跟王夫人來一場“速戰速決”。


    王夫人嫁過來二十多年,積攢的一切幾乎都在這下午的一小會兒裏煙消雲散:裏子麵子全沒了。


    她此時連丈夫賈政一起恨上了:至於真正的罪魁禍首太子,她實在是……不敢恨。


    無憂見到王夫人那張稍微扭曲的臉,輕歎一聲,“你和侄媳婦一起放印子錢,最多就是丟人,榮府上下有些沒臉,終究不傷筋動骨……關鍵是你哥哥惹怒了太子。因此我不能再讓你執掌府中中饋,也不能許你在出門拋頭露麵,侄媳婦那邊也是一樣。”


    王夫人哭都哭不出來,隔了好一會兒,就在無憂打算回書房好好看看係統說明之際,王夫人忽然哀嚎一聲,“何至於此?我娘家嫂子前幾日還四處走動!”


    前幾日太子不是沒重生?無憂暗笑一聲:經過這麽多次輪回,他相信太子的實力。這一輪回他要清閑一點……畢竟到了可以安心享受豐碩果實的時候了。


    無憂也不理會,又道,“元春的名字我想法子從冊子上撤回來,你不要管了。”


    這倒罷了。王夫人一心指望兒子給她掙臉麵掙誥命,但卻沒太指望女兒——至少現在不指望元春。


    聽說母親這邊動靜不對,元春帶著抱琴過來探望,正好碰見從王夫人房中出來的無憂。


    看見元春,無憂便想起幼年時的賈敏……給人做了這麽多次便宜爹,無憂最喜歡巧姐兒和賈敏,這兩個丫頭都是又活潑又貼心,元春就相對更嚴肅也更繃著一點——這也沒辦法,誰讓這丫頭的親爹娘一個都指望不上?


    無憂想到這裏也溫柔起來,“你不用進宮待選了。”


    元春聞言立即破功,幾乎是瞬間小姑娘的眉眼就都鮮活了起來,她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數息後才意識到……自己的以往形象,又……羞惱了起來,低聲囁嚅道,“女兒……不是……”


    我沒有對爹娘不滿,能不進宮我就是有點高興……而已!


    無憂忍不住抱住小姑娘,還在懷裏顛了顛。


    十三歲的大姑娘又怎樣?還不是個黃毛丫頭?要是再小一點,無憂就能多抱一抱了……他無比期待瀟瀟給他生個閨女!


    元春此時已經傻了……但讓父親抱住,這感覺一點也不壞,就是臉上有點燒。


    無憂放下便宜閨女,“跟你母親說過話,就到父親那兒坐坐吧。”因此他抓空掃了眼腦中係統,說明沒工夫細看,但那碩大的“為人師表係統”實在沒辦法錯過。


    這回真要用心帶徒弟了:太子必須有個位置,其餘的……賈珠、元春、探春這三個聰慧的孩子也是白撿的。


    這任務不難啊……無憂越想越爽:這回真要輕輕鬆鬆混吃等死了,這麽有空的時候當然要膩乎老婆啊。


    說瀟瀟,瀟瀟就來召喚他。


    瀟瀟把他拉進係統,就刷出幾行粗體字,“都怨你,弄得我臉紅心跳,把正經事都忘了!”


    無憂就笑,“對,都是我的錯。”


    瀟瀟“哼”了一下,才道,“你穿成賈政,就是我答應補償賈珠的一部分,因此賈政的願望你看著辦就成,不完成他也不能怎麽樣。你這次的報酬,其實也不是賈政掏的。”


    “不付款,就不是客戶。”


    瀟瀟道:“沒錯。當然,發不出工資的活兒我不給接的……所以這次的報酬實際上是你的新係統提供的。”


    “為人師表的那個?”


    “對,你先看看說明吧。”


    為人師表係統說明平平無奇,就是提供教材,要無憂讓選定的學生通過考試,成績越好,通過率越高,報酬就越高。


    因為賈政本人的殼子身體素質相當不錯,係統也不提供什麽關於壽命的修正,但它……白送一個科學計算器,以及各類公式的算法大全。


    無憂還讚道:“這個不錯。賈政不是在工部任職嗎?我就做次好人,讓他盡職盡責幾年吧。”


    對於不通庶務的政老爺而言,在對自然科學素養以及實幹能力要求最高的工部混了幾乎一輩子,不知道經受過多少次的打擊和折磨,內心又是何等煎熬。


    從這個角度上看,聖上也是個壞心眼:給賈政授官,就是斷了他的科舉之路。


    文官非翰林出身,基本做不高,除非是宗室。


    瀟瀟道:“你看賈寶玉都隻是因為賈政教育方式十分粗暴而怕他,卻沒看出對父親有什麽尊敬之心。”


    這一點無憂也認同極了,“父母總要給兒女做個榜樣。賈政自己都在衙門裏混日子,又不肯對兒女悉心教導,卻整日裏做夢望子成龍,連王夫人都比他稱職,好歹知道疼愛子女,也會摟錢給兒女花。”


    瀟瀟一眼看透本質,“你想要娃了吧?”


    無憂坦白道:“我想你給我生個娃。當了這麽次親爹,差不多練好手了,咱們的孩子我肯定親自帶著。”


    “就你?不把孩子溺愛壞了就成。”瀟瀟話鋒一轉,“咱們都努力拚一波業績,等我積分夠了,差不多就能醒了,咱們一起回去結婚生娃。”


    無憂大喜,“好!”


    瀟瀟的光屏熄滅,無憂還在回味……暢想了下瀟瀟抱著親閨女,而閨女還用軟糯的聲音管他叫爸爸,他就無比蕩漾。


    好吧,這都是以後的事兒,照瀟瀟的話,先刷上一波業績才有以後。


    無憂便打開了係統,打算仔細研究一下,正好元春就在手邊,先從教這丫頭開始……然而他看清教材的清單,整個人就不好了。


    無憂覺得他需要退出來,在屋裏靜靜待一會兒冷靜一下。


    因為係統裏科目大半帶著“大學”二字做開頭,大學物理,大學化學,大學英語,高等數學,宏觀經濟學,微觀經濟學……等等。


    這毫無緩衝,直接大學教程……這不是在難為土著,這是在難為他這個任務人!


    無憂醞釀了一下情緒,終於再次回到係統裏,試著跟係統討價還價,“我身處封建時代農耕社會,咱能不能讓教材符合時代水平?”


    能給出報酬的係統果然挺人性化,無憂話說出口,清單上的科目立時刷新,變成了物理(大學水平)……


    他點開一瞧,果然刪掉了量子物理部分的知識,不過光是伽利略和牛頓創立經典物理學的東西就夠他的便宜兒女喝一壺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宏微觀經濟學都可以交給太子。統治者不懂經濟,等於禍害天下。太子邊學邊實踐,沒準兒能讓他有意外之喜。


    也就是說,保底依舊要靠太子。至於便宜兒女,他要先弄套摸底考題出來,既然當了爹,最起碼也得比他們親爹稱職一點,得試著因材施教。


    於是無憂一頭紮進係統,挨個條目點開細看,果然找到了適合不同階段和水平的摸底考試試卷——現成的,看著跟這時候的書冊紙張質地以及字體風格相。


    從係統裏得到這些東西,什麽也不耗費。


    可憐元春剛從母親那兒出來,來到父親書房,就被塞了一手考卷。無憂是想試試元春有沒有數理天賦。


    麵對一臉詫異的元春,無憂笑道,“別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悶在屋裏做針線,無論男女都該讀書,之後再行萬裏路。走得遠了不好說,但京城周邊乃至直隸,父親都帶你去逛一逛。”


    送自家的女孩子入宮,在大多數像樣點的人家而言,雖說是體麵,也都認同對女孩兒而言這是種犧牲。


    元春隻覺得她爹實在補償她,可又忽然想起來,太子就喜歡博學的女子!她的神情又是一僵。


    無憂跟元春不熟,但基本的心思還是瞧得出的,“都說了不讓你入宮,東宮也在宮裏。”他指指元春眼前的試卷,“看看這些題目,你會不會做。”


    元春便垂下頭仔細看起題目,然而她這一低頭,小腦袋瓜就再沒抬起來,直到賈珠到來。


    畢竟拿到了瀟瀟給與的補償,賈珠雖然並不記得所謂前世之事,卻在醒來後神誌清醒。在聽李紈說起太子到來,且二老爺與太子懇談良久之後,他在床上就躺不住,硬要過來見一見父親。


    賈珠讓兩個小廝攙扶著,剛一進門,就見他爹跟元春坐在一處,一起盯著桌上的薄紙……也不知在思量什麽。


    見禮後,賈珠終於得窺那張薄紙的真容,然而一見之下他就立即被紙上的東西迷住了……


    無憂一看就樂了:賈珠和元春都很好學。有三個人通過期末考,他對係統也算有個交代。


    於是父子三個一起吃了飯……是的,自從拿到了那張試卷,賈珠莫名精神奕奕起來。


    無憂知道這是瀟瀟補償的作用,但其他人隻覺得珠大爺一心向學。難得珠大爺病了許久,居然一沾學問就這麽精神,眾人想勸卻勸不出口。


    經過一晚上的題海洗禮,無憂認定,賈珠天資不凡,元春亦可堪造就。臨睡前,賈政的小廝又慌慌張張地跑來,說話上氣不接下氣,“老爺不好了!賴爺爺……賴總管讓太子的侍衛帶走了。”


    無憂微微一笑,“老爺我哪裏不好了?”


    小廝噎了個正著,再偷看老爺臉色,立時就跪了下去再不言語。


    無憂又添了一句,“以後咱們府裏就沒有什麽賴總管了。去問問老太太歇了沒,若是沒歇,就把珍哥兒請來,再請大哥和璉哥兒,一起到老太太那兒去,我有話說。”


    賴大被帶走,榮府上下,包括寧府老少都心生不安——別忘了,寧府的大管家也姓賴。


    無憂當著一家子說話算數的老少爺們,把忠順王府與太子的恩怨簡單說了說,又故意提起王子騰曾經投靠忠順王……他把話說完,屋子裏又是一片靜寂。


    他沒心思在欣賞眾人神情,回房的路上也一直在琢磨如何開班教學。


    第二日一早,太子打發人過來,給無憂送來賴大的口供。


    無憂這天正好休沐,便把口供稍稍整理,給自家的兄弟子侄一人抄了一份。卻說賴家不僅為前程,早就跟忠順王府眉來眼去,更關鍵的是作為大管家,他對寧榮兩府的爺們了如指掌,包括這些人做下的虧心事。


    於是收到這口供的賈赦賈珍等人也是一身冷汗,並果斷出手,自己給自己擦起~屁~股。


    寧榮兩府命運如何,無憂當真不關心,但見賈赦賈珍他們知道敬畏,果然……天無絕人之路。至於賈政的門客們,在賴大“杳無音信”之後他們便一個個地……溜了。


    話說這幾天裏,無憂白天去衙門,回家就給兒女準備題目,看他們做完便給他們講解,耐心程度遠超高價家教老師。


    幾天過去,就在無憂略覺口幹舌燥之際,他終於收到了太子的帖子,可以出門鬆快鬆快去了。


    數日不見,無憂送了見麵禮:宏微觀經濟學教材……


    太子回到東宮,翻看這幾本大部頭,也徹底沉迷了進去。


    卻說這一回任務的確輕鬆,無憂隻累身不累心。


    重生後的太子掌握了忠順王和王子騰他們足夠的把柄,循序漸進也好,一擊致命也罷……反正忠順王府一直在走下坡路,至於王子騰則一直在西南為官,直到無憂完成任務離開世界也沒能回到京城。


    至於通過係統考試的學生,除了首席愛徒太子之外,還有賈珠、元春、探春以及跟著爹娘一起回京居住的黛玉。


    寶玉的化學考了個光輝的五十九,可惜係統一板一眼,一分都不肯撩上去。


    從賈政的殼子裏解脫,無憂通過瀟瀟的光屏,見到親媽已然能自主坐住,還能跟大夫護士簡單交談,隻是她徹底清醒的第一句便是在問無憂。


    而無憂本人的身體則在家裏呼呼大睡……總體而言,無憂母親身體急劇好轉都集中在兩天之內。


    瀟瀟此時更是笑道:“做完下一個任務,你就能回去跟伯母團聚一下。”


    無憂接話道:“然後跟你結婚。”


    “那你可就得超額完成任務了。”


    無憂點了點頭,“瞧好吧。”


    再次擁有殼子的感覺……這一次也稱得上糟糕,雖然比賈珠那會兒強一點。


    無憂緩緩坐起身來,先翻看起原主的記憶:他這次穿成了賈敬,跟著幾位道士一起向聖上獻丹。


    賈敬就是在償丹的時候一口氣沒上來,直接讓無憂占了殼子——他能穿過來,就意味著賈敬跟瀟瀟已經達成了協議。


    無憂捏了捏眉心,又揉了揉太陽穴,眼前忽然光屏一閃,上麵飄過一行大字,“你先觀察下環境,有驚喜……”


    無憂眉頭一挑,再一抬頭一個黑影就遮住了他的視線,而後……喉嚨就被一把狠狠掐住,他立即就喘不上氣。


    “你要毒死孤?”


    這是太子的聲音……但是喉嚨被卡,他發不了聲。但是,他有“無邊外掛”。


    他扭頭就去問瀟瀟,“太子重生了沒?”


    “重生了有一陣子了。”


    無憂誠懇道:“那這次……他混得略慘啊。”


    太子沒等到什麽動靜——他卻忘了卡脖子如何說得出話,越發煩躁,“不說話?”旋即雙手收緊。


    無憂的殼子也沒力氣,他便通過瀟瀟直接在太子腦海裏印了兩個字出來:殿下。


    太子猛地鬆手。


    無憂一下子跌落在地,後腦勺著地,發出了一聲悶響。腦後也忒熱乎了,這肯定出血了!臭小子敢這麽對我!


    老子白疼你了,無憂就這樣糾結地暈了過去。


    太子神情扭曲,看著落地後便毫不動彈的……這個人,他冷聲道,“讓你再丟下我!”


    可他足足等了幾十息,依舊沒等來任何回應,他終於大驚失色,上前扳著無憂肩膀,隨手在腦後一摸:一手鮮血……


    太子尖叫出聲,“太醫!太醫!”他雙目通紅,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滾了下來,而他自己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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