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跟太子……哦,榮府上下真正稱得起與廢太子親厚的,也隻有賈代善一人。


    賈代善咽氣後,眼高於頂的太子看不上賈代善的兒孫,於是榮府基本上沒再從太子這兒得到什麽好處,而每年的節禮卻次次不能少。


    縱然無憂和賈代善都跟太子處得來,也得承認太子依舊不是什麽好東西。


    話說,無憂估計北靜王早已投入今上的麾下,這會兒還提起廢太子,也是顧念舊情了——沒有皇帝不喜歡重情重義的臣子。


    而廢太子的毛病,無憂更是心知肚明:毒~癮~犯了,光靠氣運係統可挽救不了啊。


    隻不過北靜王提了要求,無憂不能不接,因為他是來展示本事,然後抱大腿的……但什麽時候肯給廢太子瞧瞧,他應該能說得算。


    跟著北靜王前往內宅,就見老王妃正靠在榻上,麵色憔悴且蒼白。老王妃見到無憂還稍稍吃了一驚——老王妃顯然見到寶玉的麵容,就勾起了往事。


    賈代善與老北靜王私交極好,上一輪裏兩對夫妻時常走動,因此老北靜王王妃與他,或者說賈代善也相當熟稔——畢竟上一輪裏無憂的人際關係全承自賈代善,自己並沒有自行發展。


    寶玉長得極像賈代善,老王妃正在病中難免多愁善感,見到故人就稍微激動了一下,拉著無憂的手道,“多大了,讀什麽書?”又勉強一笑,“我跟你祖父祖母乃是老相識,你不要拘束。你祖父是個難得的人物,如今見了你……國公也是後繼有人。”


    這番話說得北靜王都在點頭。


    顯然水溶認同的不是那句“不要拘束”。


    而後老王妃眼眶微紅。


    好吧,賈代善正是京中大姑娘小媳婦的夢中情人……之一。


    無憂隻得坐在老王妃的身前,一邊點頭一邊感慨:寶玉算什麽,他祖父賈代善才是真正的萬人迷。


    提起故人,老王妃也是難得精神了一些。無憂稍等了一會兒,便給北靜王遞了個眼色。


    水溶會意,對母親道,“寶兄弟得異人傳授了些本事……”對親娘撒謊,水溶略有羞澀,扭頭又看向無憂。


    這一副連謊都沒圓好的模樣……無憂輕歎道:“老王妃,您不用動彈,我好好替您看看。”


    憑無憂現在的“積蓄”,給北靜王算命暫且不用想,但給北靜王她娘“相一相”總還是夠用的。


    北靜王很緊張:他們母子關係很好。


    作為他父母的老來子,雖然備受寵愛,但無奈親爹去得早,孤兒寡母能守住王府家業,期間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他終於站穩腳跟,想好生孝敬母親的時候,怎麽也不能“子欲養而親不在”。


    無憂手攥寶玉,開啟係統……給老王妃算命,果然夠用。無憂手中寶玉金光縈繞,水溶看得目不轉睛。而老王妃見狀也是一驚,卻不露聲色。


    然而看清楚老王妃悶悶不樂,飲食不思的原因,無憂也隻能歎上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眼見無憂這臉色,水溶那顆心啊,猛地往下一沉。


    好在他還沉得住氣,又跟老王妃聊了一會兒,才跟無憂一起告辭而去。老王妃則望著無憂的身影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問道,“他手裏的美玉,便是他下生時帶下來的那塊?”


    大丫頭笑道:“可不就是。”


    畢竟寶玉生帶異象,當時在京中也傳了個沸沸揚揚。原本以為必是大才大德大賢托生,結果大家冷眼看下來,十幾年過去……橫看豎看寶玉都是個紈絝。


    靈玉金光閃爍,老王妃深信自己還沒老眼昏花:沒想到寶玉的天賦在這裏!想想屋裏大丫頭們的反應,再想想兒子剛剛那目光……若是國公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尤其是這孩子一進門,恍惚之間她還以為國公與史家姐姐又來看她了。


    老王妃旋即一笑:自家事自己知,她倒是挺願意寶玉能勸勸兒子。


    回到水溶的書房,無憂輕啜了口茶潤喉,才道,“老王妃為王爺的終身大事發愁。”


    水溶皺了眉,卻不言語。


    北靜王比寶玉大上幾歲,幾年前成了親,結果不到兩年王妃難產,一屍兩命。


    這事兒差點沒把老王妃心疼死,水溶也心中怏怏過了兩年多,如今該再娶繼室,他卻像是存了心思,老王妃挑了好幾個,他都不肯點頭。


    紅樓裏有不少影射康雍乾朝局的情節,但這兒的皇帝終究與清代皇帝不同,他們隻管給宗室和自家親戚指婚。


    像北靜王這樣的異姓王成親,想求個旨意,還是娶嫁的兩家人私底下商量好再找聖上要恩典。


    初娶由父母,續娶由自己——這規矩無憂也不知有沒有,但就他看來似乎說得通。


    賈赦的原配就是門當戶對的大家小姐,續娶邢夫人……品行才幹擱一邊,邢夫人也是個響當當的美人,隻是日子過得不順暢,鮮花也逐漸枯萎幹癟而已。


    推“他”及人,無憂便問,“難不成王爺已心有所屬?”


    你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神色可疑……我就當你認同了。從係統裏看,相對水溶“做點什麽”的條目全都是灰色的。


    因此無憂不敢胡來:頂著醫療係統,人他敢瞎治;但手握氣運係統絕對不敢勉強為之。


    不過紅樓係列穿有個隱形的好處,那就是一脈相承,雖然每次更換任務對象難免一窮二白,但他以前收集的所有“小道消息”依舊管用。


    他想了想便問:“王爺莫非是取中了廢太子……之女?”


    林海與太子同型同款,無憂親眼為證。林海生了個閨女叫林黛玉,太子他親閨女,無憂並沒見過……但完全可以想象。


    被戳破心事,水溶竟光棍兒道,“廢太子膝下隻此一女,我與她一見如故。”


    兄弟懂你!


    即使寶釵的脾氣我不是很喜歡,但我依舊很愛看她。這一輪了更是見到了大名鼎鼎的黛玉,兩個絕色加數位美人兒,我大飽眼福之餘,也很能理解寶玉沉浸在富貴鄉多情塚裏樂不思蜀啊!


    於是無憂道:“王爺可跟郡主提過?”


    水溶扶額道:“正是不知如何說起。我虧欠她良多!此番要迎娶她,又是繼室,又容易當成趁火打劫……”他越是越琢磨情緒越低落,“我不想她這般看我!”


    無憂連忙道:“什麽趁火打劫?”這信息量有點大。廢太子還能翻身不成?


    話說廢太子連著老婆姬妾一起被關著,他那義忠王的封號還是太上皇親自給的……這滿滿的諷刺意味是個人都聽得出,所以北靜王府和榮國府這種曾經與太子十分親近的人家寧可叫廢太子,也不會用義忠王這個稱呼。


    水溶歎道:“太上皇和聖上有意讓廢太子離宮。”


    無憂道:“那也是從一個牢籠轉向另一個牢籠。”


    “話是如此,”水溶低聲道,“離了宮終究自在一些,咱們這樣的舊人也盡量能多看顧。我若是此時提起婚事,她許是要懷疑我居心不良,畢竟廢太子離宮總要有人牽頭上折子,朝上得有人支持。”


    隻有北靜王府還有餘力照顧廢太子一家子吧……榮國府已經半死不活了,無憂心道:王爺也真是給我留麵子。


    以前想要迎娶廢太子之女,聖上興許會多想。現在麽,水溶主動站出來,聖上大約還會覺得替他免了樁心事。


    因為廢太子之女等於沒有娘家。比起娶權貴世家或是官宦之女,水溶娶這位郡主,當然聖上更安心。


    無憂便勸道:“王爺何不開誠布公地跟郡主聊一聊?”眼見北靜王為情所困還是挺新鮮的。他可沒忽略掉廢太子之女雖然受封郡主,可也跟她爹她娘關在一處。而水溶居然能跟她經常往來……足見北靜王府的底蘊——別管這倆人是暗中見麵,還是書信傳情。


    想起心事重重的老王妃,無憂又道,“王爺不妨跟老王妃提一提?老王妃沒準兒能給王爺個意外之喜呢。”


    本來自己的心意再拖一拖,就真瞞不過母妃,借此開誠布公好好聊聊……水溶點了點頭,“說得很是。”


    縱然母親不情願,他也該對母親說實話。


    無憂看水溶的神情也能讀懂水溶不是有了愛人不要親娘的糊塗人。


    看看時候差不多,無憂也就告辭了。回到榮府,聽說賈母正歇著,賈政不在家,無憂就到王夫人的院子轉一圈兒。


    他剛進門就見寶釵麵色微紅。而寶釵始終不瞧他,且略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無憂頓時心生不妙,“太太跟寶姐姐說些什麽?”


    給老王妃看完,可還有富裕,算一算王夫人這點因果簡直不要太容易。


    話說王夫人覺察出兒子這些日子性情驟變,剛強自立的同時便不好控製……王夫人是不會拿兒子怎麽樣的,所以她便把心思轉向了拿捏將來的兒媳上。


    可是寶玉究竟更喜歡黛玉還是寶釵,榮府上下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王夫人知道直接跟兒子提起婚事,怕是要碰一鼻子灰……


    以前兒子懦弱,現在她很擔心兒子翻臉。就看他如何收拾襲人,以及對付忠順王府的長府官,王夫人就覺得“硬來”也許不是不成,終究會傷了母子情分。


    於是她今兒便探了探寶釵的口風——她知道妹妹家裏也是這個外甥女寶釵做主。


    話說金釧兒沒死,隻是走了個襲人,王夫人反倒越發看重寶釵。


    無憂用係統不過一息,便看出了端倪,“太太在為兒子的婚事謀劃?”


    王夫人一驚,轉念便覺得掩飾也沒意思,畢竟兒子那玉通靈,兒子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她便道:“你年紀不小了,還能成日裏跟姐妹們廝混在院子裏?定親事還早,但相看卻不能晚了。”


    無憂懶得跟王夫人打機鋒,“太太取中寶釵了吧?前幾次進宮也對貴妃說了好些話,貴妃這幾次賜下的東西才這麽戳人心。”


    既然瞞不過王夫人也就認了,“我瞧你們姐弟兩個情分終究不同尋常。”


    無憂冷笑了一聲,“我卻是看不懂母親了。滿京城裏稍微講究點臉麵的勳貴人家,太太可見過哪位老爺太太給嫡子挑個商戶媳婦的?”


    王夫人就怕兒子說出這種話,她忙道,“那是你表姐!”


    無憂嘴角挑得更高,“貴妃不會看不見這個,她也能讓太太說動……想必太太也不是取中寶姐姐……太太不如直說,貴妃那裏還缺多少進項?吞掉了姑父給林妹妹的嫁妝,太太便謀劃起寶姐姐的嫁妝了?對了,太太放的印子錢可是也出了事?”


    王夫人所有的情緒全都僵在了臉上。


    看著麵如金紙,搖搖欲墜的王夫人,無憂還是那個感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又輕聲道:“正是因為太太總是這樣行事,你才會老無所依,須知一個人犯下的罪孽未必最先報應到自己身上啊。”說完,他揚長而去。


    王夫人已然直接栽倒在炕上,先是落淚,之後便用帕子按住嘴大哭不已。


    無憂昔日的看法一點都沒變過:賈政和王夫人怎麽不知道私藏甄家家產是重罪,那為何還要頂風作案?絕不僅僅是王夫人糊塗且無法無天能解釋的,因為榮府已經窮到了必須吞下這筆銀子的地步!


    想想元春暴斃一事,他還沒親身經曆過呢。當賈璉那會兒……賈璉本人真是啥也不知道,而他接手後也沒刻意追查——身在禁軍打聽宮闈舊事,那絕對是不要命。


    而賈赦和賈政雖然一力擔下罪責,但宮中隱秘他們要知道何至於一敗塗地?


    無憂忽然福至心靈:元春必是卷進了一場大~陰~謀,而且此時元春必定深陷其中,之後還把整個榮府都拖了進來。


    至於這場~陰~謀……他總還覺得八成跟廢太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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