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對於被扣押下人數目這件事,鄭繡並沒有太多感覺。[.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對她這過慣小戶人家生活的人來說,現在院子裏已經是滿滿當當的了。且除了茗慧、粉葛、白術三人都明眼可見地極力想辦好差事外,其他人都顯得散漫、無紀律。她也不想再讓貴和長公主再放人進來,以免再節外生枝。


    平時在家時,她總覺得一天天過去的很快,早上起來做個朝食,送她爹和兩個孩子出了門,和錢嬸子、薛直或者爺爺奶奶說會兒話,洗洗衣服,就要準備午飯了。午飯過後睡上一個美美的午覺,就快天黑了。朝食過後,一家子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鄭譽和薛劭會說一些學堂裏發生的趣事兒來聽,一晃時辰就不早了,該洗漱準備睡覺了。


    可到了京城慶國公府,她才發現日子這樣長,甚至有些難熬。


    薛劭在最初的一陣欣喜好奇過後,也開始變得有些懨懨的。他除了每天都會和激雷一起玩會兒,似乎就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慶國公府的地方是大,可以探索的地方是多,可不管做什麽,都是隻有他一個人,而且他總覺得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久而久之,他便也不愛出去玩了,隻留在浩夜堂裏,或者陪著鄭繡去小佛堂待會兒。


    也幸好,老太太對鄭繡每日前去還是歡迎的。


    鄭繡每天和老太太一起念念佛經,抄抄經文,撿撿佛米,倒也覺得心境平和不少。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眼看著就要進臘月了。


    有天晚上薛劭做了個噩夢,哭的一眼是淚從夢中醒來。


    他如今已經不跟鄭繡一起睡了,而是睡在她屋裏的碧紗櫥裏,他哭起來像小貓一樣,但鄭繡誰的淺,很快就聽到了。她下了床,快步走到碧紗櫥裏,輕輕搖了搖還在睡夢中哭泣的薛劭。


    薛劭迷迷糊糊的,猛一見了她便把頭窩進她懷裏哭了起來,“娘,我夢見我爹了,我爹他、他出事了……”


    鄭繡連忙安撫他:“不會的,你隻是做夢了。夢都是相反的,沒事的,沒事的……”一邊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


    薛劭又抽噎了一會兒,很快又沉沉睡去。


    鄭繡不放心,又坐在床邊守了會兒,等他呼吸聲漸漸均勻了,睡安穩了,才回到了自己床上。


    不過這一夜,她卻是如何都睡不著了。


    薛直這一個月又是杳無音信,照理說江南沿海一帶交通便利,他托人送個信或者是報個平安,應該不難才是。


    臘月前,薛直忽然回來了。


    鄭繡早上才聽說了消息,此時他們一行人聽說已經快要靠岸。


    她和薛劭都欣喜不已,就等著薛直平安歸來了。


    然而當天下午,薛直確實回來了,不過卻是被人抬回來的。


    他上身□□,纏滿了紗布,紗布剛剛新換過,他的臉色和唇色都白的嚇人。


    慶國公府的侍衛和貴和長公主那邊的下人全都進了浩夜堂,烏央烏央擠滿了一間屋子。


    鄭繡和薛劭看著侍衛將薛直從擔架上移到了床上。


    沒多會兒,貴和長公主也從長風苑過來了。


    薛直一直在昏睡,這時才醒過來一會兒。


    看到了鄭繡和薛劭,他微微揚起唇角笑了笑,“我回來了。(.棉、花‘糖’小‘說’)”語氣很是平常,仿佛他不是在外頭以身涉險,九死一生,而是隻是出門散了一會兒步。


    鄭繡和薛劭早就眼眶紅紅的。


    貴和長公主坐在床沿,蹙著眉道:“讓你移去長風苑先住下的,你怎麽就是不聽?浩夜堂如今人手也不夠,你去我哪裏,也方便照顧。”


    薛直吃力地搖了搖頭,又眼帶笑意地看了鄭繡一眼,“阿繡會照顧好我的。”


    貴和長公主遂也不再勉強,轉頭對著鄭繡道:“那阿直就由你看顧了,要是有設麽不方便的地方你盡管使人去長風苑說。”


    鄭繡應了一聲,“我知道的,謝大嫂關懷。”


    薛直精神也不大好,和貴和長公主說了幾句話,便又閉上了眼。貴和張工會組也沒有多留,又吩咐了浩夜堂的下人都打起精神好生服侍,便回了長風苑。


    鄭繡和薛劭這才能近前。兩人都不知道薛直在外頭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他傷在何處,一時也不敢查看。


    屋裏一直擠著這麽多人也不是事兒,鄭繡就讓侍衛都先回去了。其中帶頭的玄衣侍衛道:“太太,這是二爺的傷藥,是禦醫那邊開出來的方子,瓶子裏的外敷,其他的藥材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等吃完了,太子那邊自然會再讓人送來。”


    鄭繡點頭記下,讓茗慧把藥收了起來。


    “這位侍衛大哥,二爺這是傷到了哪裏?”


    那玄衣侍衛忙道不敢,“太太喚我啊阿平便是,不敢擔太太一聲‘大哥’。二爺是胸口中了一劍,如今已無大礙,隻是當時傷勢十分凶險,又留了許多血,需要好生靜養。”說完,阿平朝著她一抱拳,就帶著其他人出了浩夜堂,回了前院。


    人都散去後,鄭繡讓茗慧去了小廚房煎藥。她和薛劭則繼續守在床前。


    胸口中了一劍。這話聽著確實輕巧,可鄭繡和薛劭都是心驚不已,胸口包紮的位置在左胸,若是再往心房偏上一點……


    他們都不敢往下想。


    薛直一直睡得很是昏沉,他們受了一會兒,鄭繡就去了小廚房,想著準備一些補血益氣的飯食給他用。


    小廚房裏的食材有限,鄭繡一時也沒想到要做什麽。


    白術跟著她一道過去的,猜到了她的心思,便道:“二爺眼下怕是也沒什麽胃口,太太不如做一個補血的四紅粥,又好下口,又能給二爺養養氣血。”


    這補血四紅粥,鄭繡卻是沒有聽過的,便問她怎麽做。


    白術有條不紊地道:“補血四紅粥就是用帶皮花生,紅豆,紫米或者黑米,紅棗,紅糖熬在一起。說來不怕太太笑話,本是女兒家來葵水時吃的。”


    鄭繡點頭笑道:“聽著確實不錯,也簡單,這幾樣東西咱們小廚房都有吧?”


    白術道:“都是平時備著的。”說著就把幾樣食材都翻找了出來。


    熬粥的工序也簡單,鄭繡就跟著白術一起挑了飽滿的花生紅豆,再把其他東西一起下了鍋,端到早上熬了起來。


    剛忙好,薛劭小跑著到了小廚房,“娘,爹醒了,正找你呢!”


    “誒,就來。”鄭繡擦了擦手。


    白術道:“太太快去吧,奴婢在這裏看著火。”


    鄭繡便快步出了小廚房,跟著薛劭回了屋裏。


    薛直已經被扶著半坐起來,靠在迎枕上,見她來了,臉上便帶著止不住的笑意。


    鄭繡見了便道:“你躺著就是,還坐起來做什麽?”


    薛直笑道:“躺的夠久了,身子骨都快躺鬆了。”


    聽他說話聲音有些幹澀,鄭繡又去桌邊到了水遞給他喝。


    薛直沒伸手,就著他的手喝了好幾口。


    鄭繡拿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還要麽?”


    薛直搖頭道:“不喝了。你也別忙了,坐著好好和我說會兒話。”


    鄭繡放了茶杯,重新在床沿上坐了下來,頗有些埋怨道:“你現在知道和我們說話了?你從家裏一走就是兩三個月,一點兒音訊也無,就不知道我們都快擔心壞了?”


    “一點兒音訊也無?”薛直挑眉。這兩三個月裏他先是回了慶國公府,後來又跟著太子難巡,確實忙的脫不開身,可他確實寫了兩封信給鄭繡的。一封是他臨走前,怕她不肯帶薛直上京特地寫到鄭家的。另一封是在江南時,怕鄭繡擔心,同家書一起送回慶國公府的。


    說送回鎮上的信件被人截下還有可能,可送回慶國公府的家書是萬萬不可能丟失的。不過心思一轉,他也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他歉意地笑了笑,“是我忙昏了頭,阿繡不要生我的氣。不然你打我兩下出出氣?”


    他眼下傷成這樣,鄭繡怎麽可能下得去手,便隻得歎息道:“你啊,平安回來就好。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可真不知道怎麽同阿劭過下去了。”一方麵是擔心他的安危,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這慶國公府像是一個金絲雀籠,讓她隻覺得過的越來越壓抑了。


    薛直略為自責地看著她,“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鄭繡又問起他這傷從何處來的。


    薛直卻不想細說,隻言簡意賅地道:“我和太子殿下到了江南後,確實發現有許多棘手之處,但太子殿下足智多謀,身邊又有我們眾人護著,慢慢地倒也查出許多東西來。十天前我們就啟程回京了,隻是半路上出了些岔子,遇到了刺客,我不小心挨了一劍。刺客全都被拿下了,太子先讓人送我回京養傷,他還在審問刺客,大概再有幾日也該回京了。”


    鄭繡側耳靜靜聽完他說了一段,他雖然說得盡可能的平淡,但太子那樣的身份都能遭遇刺客,那其中的凶險就可想而知了。


    薛直說完,見鄭繡的臉色越發凝重,便忽然蹙眉‘哎呦’了一聲。


    鄭繡忙問怎麽了。


    薛直繼續蹙著眉道:“躺太久了,餓的胃疼。想吃你做的飯了。”


    鄭繡斜他一眼,啐了他一句‘貧嘴’。不過還是站起身去了小廚房,看粥熬得怎麽樣了。


    鄭繡走開後,薛直把薛劭招到身邊。


    薛劭怕自己毛手毛腳碰到他爹的傷口,還特地坐了遠些。


    薛直有些好笑道:“你爹又不是紙紮的身子,就不痛不癢地挨了一下。”然後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一大片白繃帶,“這禦醫包的傷口確實嚇人了些。”


    薛劭也被逗笑了,一張小臉總算不盡是凝重的神情了。


    “這段時間你和你娘過的怎麽樣?還習慣嗎?”


    薛劭點點頭,“還行。就是娘這幾天老是睡不大好,天不亮就起來去祖母那兒念佛經了。”


    “你祖母……”薛直欲言又止,頓了頓才繼續問,“你祖母沒同你說什麽吧?”


    薛劭抿了抿唇,想到了第一回見他祖母時,祖母說的那些話。


    “祖母說,我同我娘長的很像……”


    薛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不過薛劭很快就自己調整好了,輕快地笑道:“我倒覺得我長像爹一些呢。”


    薛直就也跟著笑,“可不是,你這小子跟我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薛劭就打開了話匣子,說起這些日子在慶國公府發生的事,順便還在他爹麵前高了薛勉一狀。


    鄭繡端著粥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薛劭在眉飛色舞、連說帶比劃地同他爹說:“他還帶了那麽一條大狗過來,想嚇唬我們呢,可是我們有激雷在啊,激雷一撲過去,他就嚇得跳到了一邊……”


    這一聽就是在說薛勉了。


    那個熊孩子自從被薛勤教訓了一頓後,就沒往浩夜堂來了。隻是偶爾薛劭去外頭園子裏玩耍的時候,兩人還能碰上。薛勉見了他就沒個好臉,說些有的沒的刺他,薛劭確實煩了他,一句話都不想同他說。見到他就避開了。也就幸好沒再鬧出什麽事兒。


    薛直也認認真真地聽他說著,時不時點點頭,而後道:“爹回來了,阿勉就不敢欺負你了。他要再欺負你,爹就幫你揍他!”


    鄭繡好笑道:“他們孩子鬧著玩呢,你瞎湊什麽熱鬧。”


    薛直也是說著玩的,薛勉雖然頑劣,但到底是他大哥的孩子,他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下手。


    鄭繡把湯盅放在桌上,另拿了一隻白瓷碗盛了一碗出來,端到了床前。


    “快趁熱喝了。”


    粥裏放了紅糖,一聞就是一股甜膩膩的味兒。


    薛直不愛吃甜食,不由就蹙起了眉頭。


    鄭繡跟他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也知道一些他的口味,“快吃快吃,就當藥吃了。”


    薛直苦著臉道:“這可比藥難吃多了。除非……你喂我吃。”


    鄭繡又啐了他一口,臉上不禁泛起紅暈,“孩子還在,你說什麽呢?!”


    薛直就看了薛劭一眼,薛劭心領神會地雙手一捂眼睛,“啊!我什麽都看不到!”


    鄭繡便隻好紅著臉坐到他身邊,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給他。


    薛直的眼睛跟粘在她臉上似的挪不開,她喂一勺,他便吃一口。


    好不容易喂完了一碗,鄭繡的臉被他看的都紅的能滴出血來了。她有些慌亂地站起身,捧著空碗道:“不吃了吧?我拿回小廚房去。”說著,也不等薛直回答,徑自端了湯盅和空碗走開了。


    薛直心情大好,連傷口都不覺得疼了。


    薛劭已經從眼睛前拿下了手,就看到他爹一臉癡癡的笑。


    這笑容他真的是不知道見過多少回了。


    唉,又來了……


    鄭繡端著東西出了內室,茗慧和粉葛都守在外間,見了便忙道:“太太讓奴婢們來吧。”


    鄭繡隻覺得自己心跳快得像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似的,一邊快步往外去一邊道:“我自己來就成,你們在這兒守著二爺。”


    兩個丫鬟便不再多說什麽。


    鄭繡快步走到了小廚房,白術接了湯盅和空碗。


    白術在一邊看她臉頰通紅,不禁擔心地問:“太太沒事吧?可要奴婢去找大夫?”


    鄭繡忙道:“不用。就是屋裏熱了些,我、我洗把冷水臉就好了。”


    白術心道奇怪,這快十二月的天,屋裏就算燃了炭盆,又怎麽可能會這樣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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