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外頭這流言越傳越逼真,朱氏出了一份力,馮家又何嚐不曾推波助瀾。<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馮員外久經商場,自然之道人言可畏,可令人生,亦可令人死。


    當初他想鄭繡娶回來當兒媳婦,卻也沒有輕舉妄動,直接請媒人上門提親,而是借著朱氏探了口風,知道鄭繡不願意嫁,他也沒再繼續糾纏下去,而是蟄伏下去,等待機會。反正鄭繡背著‘克夫’的名頭,一時半會兒也嫁不出去。


    而眼下,便是馮員外等待多時的‘良機’了。


    他這樣的人,要麽不出手,出手就必然要有所得。


    先由著朱氏四處抹黑,自家再火上澆油,非把鄭繡逼到絕處不可。


    馮員外也知道,以鄭仁的聰明,早晚能發現自家從中作梗,但那也不礙什麽,反正等鄭繡真的嫁進馮府,鄭仁為了女兒,也不會對馮家怎麽樣。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馮員外給院長送了重禮,讓院長以‘私德有虧’之名,停了鄭仁的課。


    雖然外頭傳的是鄭繡,可養不教,父之過。鄭仁養出這樣的女兒,如何再為人師表。


    書院裏的讀書人最注重品性,孤高的很,自然不願意再接受這樣的老師。便是有那等一心維護鄭仁的,也不敢冒然違抗院長。


    當然這些事鄭仁沒有同家裏說。他每日還是像往常一樣出門,到天黑了才回家。


    “你說我爹,他怎麽了?”聽了馮公子的話,鄭繡緊張地問道。


    馮公子笑道:“伯父已經被停了課,但隻是暫時的。伯父眼下還是青竹書院的先生,至於往後……”


    鄭繡不禁打了個寒戰。讀書人最愛喜名譽了,他爹若是被青竹書院開除了,那這消息很快就會傳遍縣城和州府,很有可能這會成為他爹名譽上一生的‘汙點’。


    馮公子似乎早就料到鄭家人對此不知情,故作惋惜地道:“伯父誌存高遠,教書育人多年。沒想到如今卻陷入這樣的困境……”


    鄭繡不想再聽他廢話下去,拉著鄭老太道:“我有些不舒服,奶奶,我們快些回去吧。”


    鄭老太亦處在震驚之中,呐呐地點了點頭。


    兩人不再理會馮公子,徑自回家去。


    馮公子見敲打鄭繡的目的已經達到,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揮了揮手,讓家丁退下,讓她們走了。


    *


    回到了家,鄭老太神色慌張地問鄭繡:“你爹那可怎麽辦?他在青竹書院經營了快十年,難道就真的……”


    鄭繡搖搖頭,道:“奶奶先別急,具體情況怎麽樣咱們還不知道。<strong>.</strong>等爹晚上回來了,我來好好問問。”


    鄭老太又抹淚道:“這可怎麽是好?”


    鄭繡自己也頭大如鬥,安慰了鄭老太幾句,放了菜籃子,就回屋去了。她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想想。


    馮家使了手段,軟硬兼施地想逼著她嫁給馮公子。先不說馮公子那樣的人她看不上,光是這種手段,就讓她覺得惡心透了。況且就算嫁過去了又在怎麽樣,她的名聲壞了就是壞了,人家在背後還是會說她在婚前就與別人有染。


    *


    鄭仁這段時間同樣是愁得不行,院長停了他的課,還幫著馮家出麵做媒。


    院長到底不是其他人,相當於鄭仁的上司。鄭仁也不好回絕得太過分,下了他的麵子。


    甚至有一些想幫著鄭仁出頭的學生,都被人暗地裏為難。那等家裏做生意的,都在商場上遇著了阻力。還有貧困些的學生,本是在書院裏做些雜貨,來抵用學費的,如今為了他,連活計也丟了。


    鄭仁不願再連累他人,想著索性從青竹書院請辭算了。


    可這一來十分對不起那些慕他名前來的學生,對不起那些為了他奔走的學生,二來,家裏幾口人也就指著他一人的束脩過活——鄭仁自問除了在學問上長於他人,再無其他謀生技能。無論從哪方麵來說,一走了之,都是最不負責任的行徑。


    晚上,鄭仁從外頭回來,就發現鄭老太神色有異,他剛想詢問,鄭繡就從屋裏出來,對著他道:“爹,女兒有話想同你說。”


    鄭仁點點頭,跟著她進了屋。


    鄭老太不放心,也悄摸著去窗戶底下聽著。


    鄭繡擔心了一個白天,也不想跟她爹兜圈子,“白日和奶奶出門買菜,遇上了馮公子,他說爹在書院裏不大好?”


    鄭仁本是想隱瞞的,隻是眼下也瞞不住了,便道:“書院是確實發生了一些事,不過都是暫時的。阿繡,你不用放在心上,過一段時間便好了。”


    鄭繡再傻,都知道簡單的流言確實能很快被人遺忘,可眼下這事,有人在裏頭推波助瀾,卻不是簡單能糊弄過的。


    “爹,真的不想我嫁給薛直嗎?”鄭繡問,“難不成爹想我嫁給馮公子?”她從前想的太過簡單,頂著‘克夫’的名頭便頂著吧,大不了一輩子不嫁了。可眼下出了這樣的事,她若是不嫁,還不知道馮家會借著這流言對家人做出怎樣的事。


    “胡鬧!”鄭仁喝道,“你遇不著好的就不用嫁,爹養你一輩子!大不了,咱們搬家便是,天下之大,還能無我們容身之地?”


    外頭鄭老太聽到這句話就再也待不住了,推門進來道:“老大,你這話說的,繡丫頭不嫁,你還要不要做人了?外頭會怎麽說咱家?你說搬家,我和你爹一輩子都紮根在這裏,我們都這把年紀了,搬到別出去,你是想我們客死異鄉麽?還是你就想帶著兩個孩子離開,留下我和你爹不管不顧了?”


    鄭老太說著又掉了眼淚,“為了供養你讀書,我和你爹辛苦了大半輩子啊……”


    當初為了培育鄭仁,家裏可是什麽好的都給先緊著他,鄭老頭白日種完田,晚上還出去幫別人幹活,不然到老了,身子也不會差成這樣。鄭老太則是沒日沒夜地給人縫補漿洗,到現在,每年冬天都會生滿手的凍瘡。


    年邁的母親說出這樣的話,鄭仁無顏以對。


    “爹!姐姐!”鄭譽喊著就推了門進來。他素來傍晚就回家了,這天已經晚了許多。


    他也不是一人回來的,後頭還跟著薛直和薛劭。


    他一進來,鄭繡就發現他左眼上一圈青黑。


    “阿譽,你這是怎麽了?”


    鄭譽仍然氣呼呼地道:“沒事!”


    “你在外頭打架了?”鄭仁蹙著眉頭問。


    鄭譽道:“他們說姐姐的壞話,我氣不過才打架的!”


    孩子們分辨能力欠佳,聽大人說話聽風就是雨,發生這樣的事鄭仁並不意外。他這回倒是沒說什麽。


    薛直是見去接薛劭回家的,然後就在學堂門口看到了和人打作一團的兩個孩子。薛劭雖然會拳腳,但對方人多勢眾,他們兩個打五六個孩子,都吃了不小的虧。


    薛直把人拉開以後,就把鄭譽送回家,本是想幫著鄭譽解釋幾句的,沒想到在屋外就聽到了裏頭的爭論聲。事關他,他也就沒有避開,跟著鄭譽一起進了屋。


    她爹的工作不保,奶奶覺得沒臉見人,連弟弟都在外頭受人欺負,鄭繡隻覺得心痛如絞,道:“若是這樣,爹不如把我送到尼姑庵裏做姑子吧。我清淨了,家裏也不會因為我再受牽連!”


    “不可!”薛直和鄭仁異口同聲道。


    滿屋子的人都不禁看向薛直。


    薛直亦不是一味逃避的人,外頭的傳言都難聽,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不能入耳,何況對鄭繡一個姑娘家。當下他便道:“鄭舉人若是放心的過我,便讓大姑娘嫁給我吧。我保證日後以禮相待,等這風波平息,就還大姑娘自由身!”


    鄭繡也道:“本朝民風開放,和離之事並不少見。寡婦再嫁,亦是平常。爹,你看那白寡婦不是也都……”


    “別再說了!”鄭仁閉了閉眼,一臉疲憊,“讓我靜一靜吧。”


    說完這話,他便推了門出去,回了自己屋裏。


    鄭老太抹了眼淚,後腳就跟了過去。


    鄭繡跟薛直無言地對視一眼,她淡淡地笑了笑,“我送你和阿劭出去吧。”


    薛直點了點頭。三人一起出了屋。


    走到門口,薛直站住了腳,轉身對她道:“事出從權,大姑娘恕我唐突。”他喜歡的姑娘都說要去做姑子了,他怎麽能不急?


    鄭繡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我爹那兒,我再同他說說。”


    兩人之間的氛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一時也有些尷尬。薛直遂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就帶著薛劭走了。


    *


    回村的路上,薛劭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問他爹說:“爹,你真要娶姐姐了啊?”


    這話怎麽聽怎麽有些怪怪的。


    不待他爹回到,薛劭又自顧自地道:“姐姐現在被人欺負,嫁給爹,爹就能幫她出頭了,她再也不用受人欺負了。”


    薛直沒接他的話茬,轉而問道:“你背上不疼了?”他可記得自己感到的時候,兒子把鄭譽護在胸前,自己背後空門大開,挨了那幾個孩子好幾拳。


    薛劭正是心情大好的時候,立刻道:“不疼了,不疼了。”想到以後可能和姐姐成為一家人,他渾身舒泰,哪裏還有疼的?!


    孩子的思維最是簡單直接。


    薛劭那麽想,鄭譽差不多也是這個想法。


    鄭繡送完薛家父子回屋後,去灶上拿了個雞蛋給弟弟揉眼睛。


    鄭譽就拉著她姐姐說:“姐姐,我覺得薛叔比馮公子好多了!你嫁給他好不好?不要去做姑子,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鄭繡用雞蛋在他眼眶上輕輕滾著,“你別想那麽多。”


    鄭譽鼓了鼓嘴,“可是我不想聽外頭的人那麽說姐姐,他們說的可難聽了,可是姐姐這麽好,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總之你別再打架了,今天爹沒說什麽,下次可保不準又要教訓你。”


    鄭譽不以為意,“爹打我也沒事,誰敢那麽說姐姐,我一定不饒他!”


    鄭繡不禁心疼地輕輕擁住了他小小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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