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薛直在鄭家待到天快黑的時候,終於修補好了一半的籬笆,隻是說什麽都不肯再留下用夕食了,帶著薛劭回了家。(.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鄭繡想再讓薛劭把菜和飯帶回去,薛直也不讓他收了,他也知道自己嘴笨,不如鄭家人會說話,多半推辭不了的,索性便也不多說什麽了,告辭過後便迅速走了。鄭繡連菜都沒來得及裝。


    不過第二天一早,他便又過來了。


    薛劭來的晚些,在家裏練了一個時辰的拳腳才過來。


    鄭繡翻了翻雞窩,家裏就養了兩隻母雞,用來下蛋給自家人吃的。加上前兩天攢下的雞蛋,一共有六個。她準備把前一天鎮上買回來的新鮮豬肉剁成碎肉,做個碎肉雞蛋羹。冬日裏吃食品種實在少,沒什麽蔬菜不說,肉食也都是吃些臘肉臘腸的,做個雞蛋羹也算是添菜了。


    不過鄭繡剛‘當當當’剁上肉餡,薛直已經在外頭聽到了聲音,擼了袖子進灶房說:“這等粗活,大姑娘讓我來罷。”


    鄭繡忙道:“小事而已,我做慣的。獵戶也做久了活,在外頭歇一歇喝口水吧,一會兒便能開飯了。”


    薛直卻執意要幫忙,已經伸手去揭菜刀。鄭繡一個姑娘家,也不好同他爭搶,隻能放了菜刀讓他來。


    “大姑娘站的遠些,別讓汁水髒了衣服。”


    鄭繡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藍布圍裙,再看薛直身上的短打,便解了圍裙道:“獵戶穿上吧,這肉汁沾上身腥的很,也不好清洗。”


    鄭繡本以為薛劭這樣的男子,多半是不願意穿這些略女氣的東西的,沒成想薛直不以為意地接過,直接套上了身。倒著實是個不拘小節的。


    兩柄菜刀在薛直的手下舞的虎虎生風,鄭繡在旁邊看著,簡直覺得這動作快的要生出重影了。


    不過薛直雖然有力氣,刀法精湛,對廚藝到底是不通的。鄭繡在旁邊時不時地提醒一句:“該翻麵了,對,全部翻過來。”


    碎肉雞蛋羹,自然是碎肉越碎越能入味。[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鄭繡在旁邊看著心喜,想著今日這道菜應當會做的更加有滋味。


    “姐姐,來了個嬸嬸。”在院子裏和薛劭玩的鄭譽小跑著進堂屋通報。


    鄭繡應了聲,擦了擦手就跟他出去看。


    院子裏,薛劭正在跟一個荊釵布裙的美貌婦人說話。那婦人二十五六歲模樣,打扮雖然簡樸,頭發梳了個巾幗發髻,發髻頂上包了塊菖蒲色的絲質頭巾,幹練亦不失溫婉。且她膚白似雪,五官清麗,眉間一點殷紅小痣,更是添了風韻嫵媚。和她同來的,還有個年紀稍長些的婦人,長得也算周正,但兩相對比,就讓人隻能瞧見那美貌的巾幗婦人了。


    兩人都不是鄭繡認識的,看著也都麵生,眼下那兩婦人正輕聲問著薛劭什麽。


    鄭繡心念一轉,已經猜出了來人是誰。


    她快步走到院門口,薛劭見了她便轉頭道:“姐姐,這兩位嬸嬸是來找我爹的。”


    鄭仁在整個鎮子上都是有名的讀書人,這兩個婦人自然知道,年長一些的婦人便笑道:“叨擾鄭大姑娘了,我們是隔壁老柳村的白獵戶家的。昨兒個邀請薛獵戶到我家吃酒,獵戶不肯來,我們便隻能送些東西上門答謝。隻是我們去了薛獵戶家,發現沒人在,便打聽了過來了。”


    鄭繡這才注意到她們一人挎著一個籃子,上頭蓋了一塊蓋布,一時倒也不知道她們帶了什麽。


    “兩位裏頭請,我去請薛獵戶出來。”


    白獵戶家的便擺手道:“不勞大姑娘了,我們進去放個東西便回。”


    她們兩個婦道人家給個鰥夫送東西,尤其小姑子還是個寡婦,本就容易招惹是非,如今還一路尋到了別人家裏,自然是想著早走為妙。


    鄭繡便引著她們進了堂屋。


    鄭家的堂屋跟灶房不過一牆之隔,一進堂屋,灶房裏那剁肉的聲音便清晰可聞了。不過薛直也很快就停了手,出了灶房來到堂屋。


    他身上的藍布圍裙還沒解開,鄭繡看著一時尷尬,剛進上前道:“獵戶把圍裙給我吧,我去灶上做飯,你同兩位姐姐聊吧。”說著又招呼白獵戶家的和白寡婦坐下,自己則飛快去了灶房。


    砧板上的碎肉已經剁得差不多了,鄭繡拿了菜刀有一下沒一下的剁著,卻是又忍不住豎著耳朵聽堂屋裏的動靜。也不能怪她八卦,實在是這個時代的娛樂活動太少,她平日都是在待在家裏,或到鎮上采買,很少有這麽近距離接觸八卦的時機。


    白獵戶家的還是跟薛直道謝,然後道:“薛獵虎不肯來家裏吃酒,我便隻能再親自上門送些年貨來了。東西不算好,隻望薛獵戶不要嫌棄。”


    薛直也懶得推辭,人家都連著上門兩次了,前一天已經讓兒子誤會了,這遭再不斷幹淨,便更說不清了,眼下便道:“那便謝過嫂子了。”


    白獵戶家的方才看見薛直在灶上幫忙,又係著圍裙出來的模樣,心裏不禁納罕難道鄭舉人家也相中了他,想找他當上門女婿?鄭舉人家的大姑娘模樣生得好,十裏八鄉都有名的,當然更有名的是她‘克夫’的名頭,不然以她家的身份,也不會到十五六歲還沒定親。於是當下她也顧不上會不會惹人非議了,把白寡婦支到灶上去幫忙,自己則和薛直攀談起來。


    薛直不是本地人,眾所周知。白獵戶家的便是問他祖籍哪裏,家中幾口人,可還有什麽親屬族人。


    這話裏的意思就十分明顯了,換做平時,以薛直的耿直,可能還聽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可前一天他才從兒子口中知道了那樣的傳聞,便小心起來,白獵戶家的問起來,他也隻是隨口敷衍,並不欲多說的樣子。


    而白寡婦被她嫂子支到灶房後,便對著鄭繡笑道:“嫂嫂來讓我給大姑娘幫忙。”


    鄭繡哪裏會讓第一次見麵的客人來幫自己幹活,隻道:“灶上都差不多了,配料都準備好了。一會兒下鍋炒了就行。”


    她說這話,自顧自地把打了雞蛋,攪勻之後和碎肉拌在一起,再放調料調味。


    白寡婦無忙可幫,打量了下鄭家的灶房。灶房是不久前翻新過的,她剛進門的時候就發現鄭家幾間青磚大瓦房極為氣派,裏頭陳設簡潔卻不失格調,別說在村裏,就是在鎮上都算的上體麵了。即便是灶房裏,爐灶都是新起的,廚具雖然都是用舊的了,但都清洗的幹幹淨淨,分別妥帖放置。就是眼下就要開飯,灶上的配料一樣一樣放著,錯落有序,亦不顯淩亂。一看便知道操持家務的人極為麻利。


    再看鄭繡,衣服是半舊的襖裙,梳著一個姑娘家的垂鬟分肖髻,發髻上隻插著一支白中泛綠的玉簪,襯得一張明媚的臉光彩照人。極為簡單的家常打扮,卻壓不住少女的美。若是十年前的白寡婦,她或許還有幾分自信能跟鄭繡媲美,可眼下,她隻自愧弗如的。


    這樣殷實的人家,上頭鄭舉人還是正經官身,尤其鄭繡還貌美年輕,勤快麻利。若不是她有個‘克夫‘的名頭,麵對這樣的‘情敵’,白寡婦還真是半分自信都無。


    鄭繡目不斜視地忙著手裏的活,感覺到了白寡婦打量的目光來回地在自己身上逡巡。不過她也隻當不知,反正這白寡婦和她嫂子都是為了薛直來的,她也不想摻和在裏頭。


    堂屋裏,白獵戶家的眼見從薛直嘴裏套不出什麽話,便開始誇自家小姑子,“這臘魚臘肉都是阿芷親自做的,家裏老少都很喜歡吃。她人又極勤快的,不論是未出嫁時,還是在婆家,都把家裏料理得井井有條。若不是早早地喪了夫,早不知道過上怎樣的好日子了。”


    她說的倒也不假,白寡婦年少時的美貌也是極出名的,加上白家也不缺吃短穿,白寡婦自己又會來事,上門說親的媒人都快把家裏的門檻踏破了。隻是命不太好,過門三年無所出,第五年還死了丈夫。婆婆非說她命硬,帶不來孫子不說,還克死了兒子,就把她趕回了娘家,自此斷了幹係。


    白獵戶家的誇的這樣直白,還帶出了白寡婦的閨名。薛直便也不能再裝聾作啞了,起身對著她一抱拳,道:“鄭舉人家的籬笆還沒修好,我先去忙了,眼看著也到了午飯的時辰,白大哥在家也需要人照應,嫂子若是無事便早些回去吧。”說罷便徑自去院子裏修補籬笆了。


    白獵戶家的沒辦法,隻得喊了白寡婦回家。


    鄭繡把她們送到門口,眼尖的發現白寡婦的眼神在薛直身上流連,她尚未來得及收回視線,白寡婦眼神一轉,已經看向了她。二人眼神一碰,鄭繡才覺出不對味兒來――


    這白寡婦看自己怎麽像看情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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