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露明著實覺得有些意外,對方在她沉默之後又追問了一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大晚上的,這一把小嗓聽起來還真的有點性感,黃露明笑出了聲音,“不好意思,不行。(.無彈窗廣告)”說完果斷掛了電話。


    她這個人做事,一向正麵應敵,果斷出擊,唯有感情的事情,第一反應永遠是躲避,而且溜得飛快,絕對不給對方磨蹭的機會。


    陳先生算是唯一的意外,那是看在他連命都豁出去那股子癡性上,黃露明才按捺住了逃跑的本能。


    就是討厭突如其來的表白和好意,有一種生活平衡被打破的感覺,而且會不由自主對貿然表白的人心生惡感,這大概是一種古怪的自我保護機製在作怪。


    司徒小李那麽好的美少年,在流露出一點意思之後,她都不由自主降低了這人在心裏的印象分。


    更何況是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深夜節目男主播。


    無聊輕佻。


    黃露明果斷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她在辦公室喝了兩杯咖啡,才等到姍姍來遲的黃鶴。


    “師父,不好意思來晚了,公交車堵在路上,早高峰真是要人命。”


    一進門,黃鶴就搖晃著大腦袋,營養不良的小身板一如往昔。


    黃露明也是納悶,自己幾乎把手頭所有的雜誌約稿都轉交給他了,按理說他掙得也不少,吃穿無憂,文人圈子的聚會飯局也不斷參加著,怎麽老是難民一樣瘦弱?


    她看了一眼手表,很好,遲到了20度分鍾,夠她開一個中型會議了。暫時按下這件事,她清了清嗓子開口。


    “之前要你研究一下網文套路,正式簽約我們網站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雙膝並攏,在凳子上坐得像個規矩的小學生,黃鶴神情緊張地看著黃露明,“我覺得網文的路子和現在寫的實體有很大區別,害怕自己寫不好,辜負了師父的好意。”


    “區別當然有。表層的那些暫時不說,你知道最核心的不同在哪裏嗎?”


    黃露明轉動座椅,將身體調轉一個角度,直視黃鶴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沒有頭緒,無處下手的感覺……”


    黃鶴如實回答。


    “概括講,這兩者的根本區別就在於,傳統文學講究一個痛字,而寫網文,隻有一個爽字。”


    黃鶴猛地抬頭,看見她站起身,在落地窗旁邊停下步子,抱臂遠望的身形顯出自信和優雅。


    “咱們這代人,從小都是讀著巴金魯迅老舍那些名家,他們寫眾生百態,但大都是揭開世情之下的深重悲哀,太厚重。但是你看,所有的網絡流行作品,都有意避開了傳統筆法,碎片化、情緒化、抖機靈、玩段子……”


    黃露明回到辦公桌旁,俯下上身,雙臂撐著桌麵,看向黃鶴,“網文的玩法,最根本就是要爽。你可以缺乏邏輯,輕飄飄沒有現實的根基,但隻要完成了情緒的發泄,並且引起共鳴,你就贏了。”


    黃露明說這番話,絕不是吃飽了撐的。現在她需要為網站扶持起一個新星,黃鶴是最令人滿意的人選。


    他聽話,乖巧,懂得感恩,文學功底和素養也並不欠缺,實體稿子寫了不少,經驗也有了。


    唯一需要邁過的一道坎,就是轉變寫作方式。


    實體的小說影評和雜誌稿,跟正在流行的網文,根本上來講差別很大,如果不能轉過來,他很難在這個領域立足。


    計劃、組織、人員、領導、控製,這是她身為網站一站之長需要考慮的事情,出於管理人員的職能要求,她必須為每一個崗位找到合適的人才並有效控製他們。


    而不是自己親自下場寫文。


    說實話,經過這半年的大量輸出,她對於文字的熱情被消耗不少,純粹功利性的寫作已經被她排除在計劃之外,如無意外大概是不會動筆的了。所以黃鶴成為她打造對象的目標人選。


    今天這樣一番點撥,黃露明不知道黃鶴能領會多少,她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鵪鶉樣青年,慢慢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雜誌報紙聯合抵製網話文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黃露明放下杯子開了口。


    黃鶴點點頭。


    “其實這也說明兩種文體互不相容。”黃露明聳聳肩,“如果下定決心過來的話,我建議你最近一段時間多存雜誌稿,然後就丟到一邊,不然會互相幹擾,影響語感。”


    實體雜誌報刊和網絡文學的衝突不可避免,之前,被黃露明帶起來的,以網戀為主要題材的網話文大肆入侵實體刊物,看起來形勢大好。


    但是半年時間過去,很多嚴肅的刊物認為網文風格降低了實體文學的格調,開始有意識抵製,使用網絡用語的文風不再得到認可,稿件往往被退回。


    用於朕的話來講,現在編輯們隻要看到“mm、gg、青蛙、恐龍、秋水大爺”,就立刻將稿子扔進垃圾桶。


    網文還是更適合在網上傳播,被年輕人使用。上了年紀,習慣於嚴肅文學閱讀的三十歲以上人群受不了這種不正經的調侃風。


    雙方對立的態勢初步顯現。如果貪心想要兩者兼顧,恐怕最後會落得兩麵不討好。


    黃露明發現,黃鶴的眉頭在聽她講完之後皺了起來。


    也是,放棄一個已經熟悉的領域,到另一個陌生的不完善市場從頭開始需要勇氣和魄力,黃露明不能強迫他做決定,於是表示給他一段時間考慮。


    黃鶴離開之前,她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為什麽不坐地鐵過來?”


    “嗯?”黃鶴愣住了,之前遲到的事情本來以為可以蒙混過去,沒想到又被提起。


    他有點不好意思。“我這個人皮糙肉厚,苦日子過慣了。能坐公交就不坐地鐵,反正都是擠……”


    “而且公交一次一塊錢,地鐵四塊對不對?”黃露明替他補充下半句。


    黃鶴倒是沒有因為直接被指出摳門作風而感到不適,反而摸摸後腦勺笑了,“還是師父了解我。”


    黃露明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跟他講道理,“我知道對於苦出身的人來講,蒼蠅蚊子都是肉,總覺得能省就省,但是你有沒有計算過,這樣做的時間成本有多昂貴?”


    黃鶴愣住了。


    “無論做什麽事情,成本考量都不能隻從單一角度出發,明白麽?”黃露明向他攤手,“你節約了幾塊錢,堵在路上,浪費的是最寶貴的時間,你不覺得自己慷慨過了頭?”


    寒門難再出貴子,歸根究底是思維方式的落後,也就是黃露明也不好說得太深傷人自尊,但是自己有過相同的經曆,花了學費換來感悟,就想分享出來幫助後來人少走彎路。


    “對於一個正值黃金創作期的寫手來說,記著,你的時間才是最值錢的。我希望你以後,能坐地鐵不坐公交,能自己買車不坐地鐵。今天我可以等你,但以後別人未必願意。你不舍,就永遠不會有得。”


    黃露明一口氣說完,擺擺手,送他出去了。


    黃露明做了數據分析,如今當紅的網文寫手,基本沒有一個是職業作家。他們之所以能火起來,越過編輯、出版社和書商,直接在讀者那裏聚集人氣,基本依靠作品裏那一點全憑本能的鋒芒和銳氣。


    被實體規則洗禮過的人,難免少了這樣的銳氣和肆意。


    即使領悟能力超群,黃鶴能夠琢磨出方法,真的紅了,到底還是欠缺了真正引領潮流的潛力。


    說到底,是人工雕琢勝不過自然神力的道理。可是,真正天然帶著成神氣質的寫手要去哪裏找呢?黃露明陷入沉思。


    帶著滿腦子問題工作了一整天,下班之後的黃露明打算追陳先生的綜藝節目來放鬆一下。


    她換上寬鬆的睡衣,在鏡子前麵塗塗抹抹做完護膚功課之後,打開了房間的電視。


    節目開始的時候先是鏡頭360度的旋轉,伴隨著開場音樂,三位主持人登了場。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期娛樂大玩家節目。”


    說話的女主持人一襲黃色的旗袍,盤發,手腕上綁著兩個裝飾性的小絨球。


    然後是男主持人一身橙色西裝登場,緊跟著又是一個女主持,綠旗袍,也是小絨球纏手腕。


    這一期節目主要是《女匪》劇組在做宣傳,電視劇已經完成後期製作,定在寒假上演。主演基本聚齊,除了陳樺,阮頡依也穿著一身黑色v領裝登了台。


    按照慣例,在介紹嘉賓之前,先要讓現場觀眾亮個相。


    男主持的聲音響起來,“這麽多現場的朋友和我們一塊參加本期的錄製節目,真是太開心了。請允許我先來介紹一下今天到場的觀眾。”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紙片,低頭念了起來。


    “他們是――首先是來自新東方烹飪學校的朋友們!歡迎你們!”


    鏡頭轉向觀眾席,那是一群穿著大紅色線衣的高貴觀眾,他們線衣的胸口寫著新東方三個大字,亮眼非常,衝著鏡頭歡快地揮舞起手掌。


    “嗯,接下來是,來自於欄京地球太陽能的朋友們!”


    鏡頭轉換到一群穿著明黃色線衣的觀眾方陣。胸口三個大字,太陽能。


    兩個女主持各站一邊,簇擁著看向男主持手上的紙片。似乎是被接下來的觀眾來頭久久吸引住了。


    男主持的聲音帶著顫抖和敬畏之意,“哎呀,這裏的是固樂不孕不育醫院的朋友們!”


    這個醫院的員工比前兩個都有創意,不止在胸前貼了不孕不育四個大字,還舉了兩個長條牌子。


    第一個上麵寫:治療不孕不育費用低廉。費用低廉四個字還特別用了紅色。


    第二個牌子上:中國仁壽指定醫院,中國仁壽也用了紅色強調。


    男主持放下台本,將身體轉向後方,“今天我們現場還加入了熱情的學生方陣!這些年輕的朋友們是來自南翔挖掘機專科學校的朋友們,大家掌聲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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