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快找她!”


    “我在找,我在找。”


    麒麟和千離開始朝幻姬的方向尋來。當初千離想也不想就拒絕抓半魂人的提議,相信自己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半魂燼墟是天地間唯一寧和的地方,他雖習慣見死不救,可有了她之後,他並不想為自己增添孽果,說他為他們積德也好,說為他們以後的孩子也好,他不想主動傷人,尤其不想動半魂燼墟裏的半魂人,連收拾蠱王和寵服他都在大殿裏而不是百佛殿,為的就是不想在佛前造下什麽孽。她是女媧後人,半魂燼墟是完全符合她信仰的境界,她在這裏麵是絕對不能留下孽果的。她說來半魂燼墟,而他根本不可能讓她來,過了七月半他有一年的時間讓她相信自己真的無礙,可沒想到,就是關鍵幾天給出了幺蛾子。


    遠遠的,幾乎讓人看不清是不是有一道光閃過,千離和麒麟同時看到天邊一抹光亮消失。


    千離和麒麟瞬間心緊,天譴之光!


    那是麒麟從認識千離以來見過他最快的速度,快得他瞬間就追不上他。可,終究來晚了。


    滿目的屍體飄浮在海水裏,染血的海水從邊沿流出來,流到青青的草地上,將綠草都染成了紅色。無風的空中,麒麟仿佛聽到半魂人痛徹心扉的哀唱,訴說著過去的混戰和殘忍。


    “也許,不是她做的。”麒麟如此安慰千離。


    他們開始沿海尋找,麒麟頻頻看著一言不發的千離,他想勸點什麽,可要說什麽呢?如果真是幻姬做的,眼前的屠戮會讓她萬劫不複。


    直到七月半這天過完,半魂燼墟啟開的入口關閉,千離和麒麟都沒能找到幻姬。


    一年後:


    麒麟在新的七月半這天出了重新打開的半魂燼墟,回到佛陀天,而千離卻從‘麒麟,快找她’這句話後,再沒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從半魂燼墟出來。


    一年後的佛陀天恢複了正常。事實上,在千離和麒麟離開一天之後,佛陀天就正常了。因為,舞傾體內的龍族聖血流光了,而消失了幾百萬年好不容易才顯現的幻夢神川海也沉底消失在天地間。


    麒麟的三十三重天大典上記下遲了一年故事:舞傾拜別幻姬前的十天不是生病,而是在神界天廟裏跪了九天,拿自己的龍族聖血與天道做了交換,用她的血和幻夢神川海的神奇海水混合,求天公給她一次成為帝尊心愛之人的機會,讓他能睜眼看她一回。龍血盡,天命歸,生生世世無輪回。便是因此,別人能出現混亂的幻眼鏡像,而她隻會被人看成幻姬。龍血染盡桑田,情絕於天。


    此後,西海海眼枯竭,龍宮曝於日下三千年,死傷無數。


    天外天媧皇宮幻姬殿下封沉後,再無人見過千辰宮帝尊。


    一年又一年,再一年……


    傳說,他一直在半魂燼墟裏尋找他的語兒。


    星華將小毛球和星二送到千辰宮裏給花探照顧,帶上飄蘿和麒麟一起趕往半魂燼墟。


    到了半魂燼墟飄蘿才知道,星華說的‘歪門邪道’原來是他和麒麟合力尋到半魂燼墟的入口,然後兩個人將肉身和仙魂中的四魂三魄留在體內,兩人都隻用半仙魂進半魂燼墟,如此才能不驚動半魂人。否則在非七月半的時間闖入半魂燼墟,又要惹麻煩。飄蘿在半魂燼墟的外麵為千離和麒麟守護他們的身體,看著倆個站得筆直的人,心中祈禱他們能順利找到千離,並且將他勸說出來。他對幻姬的感情他們懂,可找了這麽多年都沒找到她,他何苦如此為難自己,若是幻姬曉得,必然會難過,她就是為了他不受苦才入半魂燼墟,結果他反而在這裏獨自生活了萬年。


    “哎……”飄蘿輕輕歎氣。


    半魂燼墟裏。


    星華和麒麟進入半魂燼墟後,立即找起千離來。他們倆人過去都曾在七月半當天進入半魂燼墟找過千離,每次找到他的地方皆不同,一萬二千年裏,他都不知道把半魂燼墟找了多少遍,天上地下,但凡他能找得到的犄角旮旯。好在,星華和麒麟的運氣不錯,並沒有找一整天,在尋了幾個時辰之後,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坐在海邊,望著平靜無波的大海。


    多年未見,星華站在千離的身後,靜靜的看著他,麒麟亦是無話。外界的人何曾想到,當年那個毒舌無恥傲然絕世的佛陀天傳奇帝尊,而今是默然凝望無言天地。


    “千離,她已為你在經曆不複的萬劫,不要再為難她了。”


    星華的話,讓麒麟愣住,看著他,他這樣說,叫千離的心要更難受了。


    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星華走到千離的身邊,“如果幻姬曉得你現在這樣,肯定會難過的。”


    麒麟明白星華的意思了,走到千離的另一邊,讚同星華的話,“是啊,千離,你和她不是相愛嗎,聽說相愛的人能感覺到彼此的心意,我相信,幻姬在遭受天譴的時候,想到的一定是你。她肯定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你在這裏萬千年,幻姬會如此心疼呢。”


    “不要為難她了。”星華一隻手輕輕落到千離的肩膀上,“舍得嗎?”


    千離默默的看著海,仍舊一句話都不說。


    並非他不想離開半魂燼墟,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出去後還能去哪兒,沒有她之前,他覺得千辰宮就是他的家,在那裏避世萬萬年都感覺到舒服。可是,有了她卻失去她後,他忽然覺得千辰宮是個很糟糕的地方。每一個地方都有她的影子,他想到要去那個沒有她的宮殿,心中生出排斥。沒有她的千辰宮,是家嗎?如果家都不算了,他在哪兒又有什麽區別呢?半魂燼墟是她最後消失的地方,他不是沒想過,受天譴的她可能到了另外的境界,但他要去哪兒找尋他的語兒,除了在這裏等,他又能做什麽?


    失去她的他,算什麽呢?


    “千離,幻姬的為人我們都了解,她並非心狠手辣的人,當年半魂燼墟的屠殺對她來說,定然讓她非常自責。”她和他們不同,他們位及尊神,又有哪一個不是潛心修煉來的,百萬年的時光裏經曆的大戰又豈是她能比的,她屠殺半魂人肯定是犯錯了,但這樣的場麵對他們來說,隻能算小打小鬧,她在妖界魔界或者天界其他地方如此殺伐都不會出現天譴,唯一讓人歎息的地方就是,偏偏是在半魂燼墟。在這裏,連他們都不敢滅人,她卻親手結束了那麽多半魂人的性命,如何逃得過天責降臨。麒麟看著千離,繼續道,“跟我們出去吧,如同星華說的,不要為難幻姬了,若她感應到你的悲傷,受著天譴的她該是怎樣的痛苦啊。”


    星華蹲下身子,看著千離的側臉,他認識他幾百萬年了,自問算得是天地間最了解他的人。但,此時他眼中的悲傷他從未見過,失去幻姬對他來說打擊實在太大了。他的模樣讓他想起失去飄蘿的曾經,看著她帶著他們未出世的孩子跳下焚仙崖,那份心痛,隻有他懂。


    “河古渡了天劫,下月中,女媧娘娘在媧皇宮法賜禦尊神印,一起去看看幻姬成長的地方吧。”星華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訴說一個很溫柔的故事,“你們不能一起攜手成長,去看看她生活的地方吧。我們偶爾一次小決定,很可能會改變很多。”


    在一旁聽著的麒麟忍住想提醒星華的欲,他和千離能一樣嗎?當時飄蘿是跳下焚仙崖,在大家都以為她死了之後,轉生。而幻姬是被封沉,根本不知道在她封在哪兒,又要封多久。茫茫天地,哪怕他們的修為再高深也不會曉得她在哪兒。最為殘忍的是,飄蘿‘死’了之後,索性星華也絕滅了希望,一顆心不抱任何希望,而千離不同,明知幻姬沒有灰飛煙滅,卻不得不進入無盡的等待時光,心中的那份思念要多麽蝕骨才夠。這樣的希望,堪比絕望。難道星華是想勸他出去找第二個女人?想都不用想,千離不可能接受幻姬以為的女子。


    千離的表情很平靜,可在他平靜的目光裏,星華準確的抓到一瞬即逝的波動,道:“忘了嗎,我傷心了二百萬年,卻在一次下凡中無意救了墜入深淵的阿蘿。”


    極慢的,千離將目光收回來,看著星華。他的阿蘿在凡間被找到,他的語兒難道也能意外找到嗎?


    星華朝千離點頭,帶著他慢慢站起來。


    “不為河古,為了幻姬,去看看她生活的媧皇宮吧。”


    在半魂燼墟外麵等著的飄蘿焦急的走來走去,星華和麒麟進去許久了,是沒找到千離還是勸不動他呢?一個腦子好使,一個嘴皮子好使,難道還搞不定一個傷心中的男人?她覺得,不管是用騙的,還是綁的,都得想辦法帶千離出來。失去幻姬他本就傷心,結果還一個人在傷心之地生活了一萬二千年,沒人陪在他身邊,指不定怎麽回憶和幻姬的點點滴滴,她和星華分開過,她懂想見一個人卻見不到的痛苦。


    天色漸漸轉暗,飄蘿交握在一起的手逐漸捏緊,半魂燼墟的兩個人都是半仙魂進去的,法力自然不如平時,若是在裏麵出點差池,她幫不上一點忙。


    忽然,仙光閃現,星華和麒麟的仙魂回了各自的身體。


    飄蘿驚喜的看著星華,“有沒有受傷?”


    星華笑著搖頭,任自己的手被飄蘿抓住,“為了你,我不會讓自己受傷的。”


    “帝尊勸出來了嗎?”


    星華看向飄蘿的身後,順著他的目光,飄蘿轉頭,看到一身白衣勝雪的千離,鼻頭酸酸的,一萬二千年沒有見到他了,對他的認識雖然更多的是星華的好兄弟,可他和幻姬相愛過,看到他如此,她瞬間想到了幻姬。那個傻姑娘,因為擔心他,隻身來到半魂燼墟,將自己最美好的年華都困進天譴裏,豈會不讓她心疼。


    “你要對自己好。”飄蘿哽咽著聲音對千離說道,“把該對幻姬的好都暫時用到自己身上,替她好好的享受你的疼愛。如此,才不辜負她為你做的事情。”


    千離看了眼飄蘿,算是給她的招呼,什麽話都沒說,默然騰起雲,和星華三人一起回了佛陀天。


    千辰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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