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離麵容淡若鏡,“半魂人能複活你和雌蠱,你能用活著的雌蠱勾它出來,本尊難道不能用這個法子,還需走你這步彎路?”


    “它是蠱王,很狡猾,不會輕易上你的當。”


    在寵服看來,千離給她複生,說話如此輕巧,並不表示他體內的蠱王清除了,他隻是在用心理戰術對付她,她的作用還是存在。


    “若是沒有語兒之前,本尊或許會信你的話,三分。”


    蠱是她種下的,她對七彩七星玲瓏珠的了解自然比他們多。可她應該沒想到,七彩七星玲瓏珠是鴛鴦珠,所謂鴛鴦,便是情深意重。之所以第一次隻滅了一隻雌蟲,幺蛾子便是出在了‘情’上。失誤於他本不該出現,有了一次,斷不會出現第二次。既然他岔在了‘情’上,第二字就利用‘情’來處理雄的。鑽了他一回晃神的空子,總也該付出代價才是,他的便宜可不是那麽好占的。雄蠱再狡猾,也逃不過‘深情’二字,他的長處變成他的弱點,想對付它自然就變得輕而易舉。


    “帝尊你……”寵服不信千離能自己解決蠱王,這對蠱王是仙靈女族最珍貴的蠱,他不可能破解的,“你在騙我對不對?”


    “本尊從不對外人費心思。”


    不在乎的人,連騙都覺得浪費精力。


    話音落下,一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銀色大雕叼起寵服,飛出了千辰宮的大殿。振翅高展,雕影衝入雲霄,將寵服咬著飛出佛陀天,飛往她永遠無法掙出的苦楚囚牢……


    大殿後的園子裏,幻姬和舞傾培土培得用心。


    舞傾虛心請教,幻姬耐心的教導她,對她的領悟能力讚不絕口。


    “十四,我看你若到昭邰山學三年,千顏花說不定還真能被你養成。”


    和舞傾熟絡幾天之後,幻姬對她的稱呼從舞傾公主到舞傾,然後在舞傾的要求下變成了十四,鑲人的關係也親近了不少。幻姬在千辰宮裏難有聊天之人,身份的懸殊和千離一貫的風格讓神侍們不敢接近她,年紀隻大她五萬歲的舞傾與她聊得頗好。


    “殿下,千顏花真的很難養成功嗎?”


    “我在昭邰山沒養成過。”幻姬巧笑倩兮,“若是用帝尊的話來講,智商太低。”


    千離的聲音悠悠傳來,“真有自知之明。”話音鑽到幻姬的耳朵裏,隨之而來的變是他從她身後摟過來的雙臂,將她纖細的身子抱入懷中。


    舞傾立即放下手裏的培土小鍬,朝千離行禮。


    幻姬在千離的臂彎裏掙紮了兩下,耳根發紅,小聲的說道:“有外人呢。”


    千離手臂輕輕一帶,摟著幻姬朝園子外麵走。


    “我那些花草還沒種好呢。”


    千離嘴角帶著笑,“比起種花,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麽事?”


    “到房間你就知道了。”


    幻姬緊張了,沾著泥土的手顧不得髒兮兮的便抓到了千離一塵不染的白色袖子上,“關於你身體嗎?”


    “嗯……算是。”


    “那,快點兒。”


    幻姬拉著千離一陣風似的朝寢宮趕去,留下獨自在園子裏看著他們背影消失的舞傾。她一直覺得自己隻要能每天看一眼帝尊就會心滿意足,這幾天她確實過得很開心,可是她還是低估了自己對他的仰慕之情。她羨慕幻姬,甚至做夢的時候都想,如果沒有幻姬殿下,帝尊會不會多看她一眼,又或者,如果沒有幻姬殿下在千辰宮,帝尊在救了她之後,對她會產生男女之情。她想問蒼天,難道是殿下搶走了她的機會嗎?傳說中,帝尊修得佛心,不動紅塵情愛。可事實卻是,他不僅會動凡心,他的愛還可以很濃烈。她以為,她可以看著帝尊和幻姬殿下恩愛的,畢竟她的身份那麽高貴,又豈是她可以企及的。


    她以為……


    但,也僅僅隻是以為。


    當內心一直擁有的自信消失時,自卑和自我懷疑便會趁機侵入。它們會讓你看不清楚自己,迷失掉真實的自己。亦如舞傾,看著心中仰慕的男子從出現到離開都未給自己一瞥目光時,她覺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他的尊貴讓她不敢將埋怨的話講出來,哪怕是第一次來訪的客人,帝尊他看一眼也好啊,何況她不相信他不認識自己。在他的心裏,幻姬殿下固然很重要,可給她一絲絲的尊重不可以麽?他如此我行我素到底是怎麽成為帝尊的?她不求自己和幻姬殿下那樣得到他的寵愛,可她真心受不了他如此的冷漠,仿佛他的眼中隻能看到幻姬一人,別的人,別的物,在他眼中近乎不存在。這樣的感情,讓她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她太嫉妒幻姬了。緣何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得了?她從出生起就擁有別人沒有的一切,在天外天當好她的媧皇宮殿下不就好了嗎,為何還要來三十三重天裏搶走帝尊呢。


    彼時的舞傾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幻姬用了‘搶走’一詞。直到她連續一個月到千辰宮裏找幻姬都沒有見到她,每天神侍們都會告訴她,帝尊陪著幻姬殿下在做什麽……


    也就是一個月的親耳聽聞,舞傾終於明白,那些傳說裏說不近凡情的尊神,其實並不是他們沒有感情,而是他們沒有對你付出感情。對象不對,他們當然沒有情。帝尊是這樣,麒麟上神是這樣,她相信四海六道八荒裏其他被傳絕世不管世事的大神們也是一樣。帝尊無情於所有人,獨獨鍾情幻姬殿下。麒麟上神看似對任何人都好,可沒有人能得到他長期專一的寵愛,甚至沒有人能連續見到他五天。不,她的九姐姐是唯一的例外,她倒是連續一個多月都見到了麒麟上神,反而是她,如果不守在九姐姐的身邊等著麒麟上神為她檢查身體,很可能就見不到他。當初他對自己那麽熱情,她還以為自己要為如何婉拒他的感情費腦筋,沒想到,她想多了,麒麟上神的感情,眨眼就來,眨眼也就走了。


    第二日。


    舞傾在麒麟宮猶豫著要不要去千辰宮裏找幻姬,身體恢複大半的瓏婉由兩個神侍陪著在散步,見到舞傾低頭心事重重的樣子,走到她的身邊。


    “舞傾。”


    “呃?”


    “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舞傾問,“姐姐你散步吧,我去找幻姬殿下了。”


    瓏婉點點頭,“哦,對了。我身體好得差不多了,估摸著再過十來天我們就能回西海了,你打擾殿下不少日子,離開前別忘記跟她道謝啊。”


    舞傾看了看瓏婉的身體,“九姐姐你的傷都好了嗎?麒麟上神不是說你的舊疾很嚴重,還中了各種毒,再住十天就能好嗎?”


    “我們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了。”瓏婉提醒舞傾。


    如果不算出征在外的戰事,這是她在西海之外的地方住得最長的一段日子了。每天能見到麒麟她很高興,可她和他畢竟不是夫妻關係,一直住在這裏多有不便。這麽久以來,除了跟她說傷情,他幾乎沒與她聊過別的。她從神侍的嘴裏得知他很多事情,十件裏九件不離美人。她想,在外形上,她是真的做不到。


    “噢,是啊。”


    舞傾的情緒越發低落了,她在神界待了快兩個月了,雖然每天都去千辰宮,可和帝尊說話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清,等回了西海,她恐怕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


    “好了,九姐姐,你散步,我去千辰宮了。”舞傾笑著道,“不能讓幻姬殿下久等。”


    “嗯。去吧。”


    沒想到,幻姬到了千辰宮,得到的回答卻是,幻姬和千離去了神界。而且,他們去的地方剛好就是麒麟宮。


    舞傾驚訝的看著花探,“你說帝尊和殿下去麒麟宮了?”


    “是的。殿下想去看看瓏婉公主的身體,帝尊陪她去了。”花探奇怪,“怎麽,公主來的路上沒有遇到他們?”


    “沒有。”


    花探看著舞傾,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說,轉身忙自己的去了。他覺得,這姑娘好像真是很想跟幻姬殿下學種花,可若是真的這般迷戀,不若去昭邰山學。殿下嘛,左右不過是女媧娘娘希望她什麽都會,但又不指望她在種植農藝的事情上有多麽驚世的造詣,找師父得找大師才對。比如,去拜百曦古神。帝尊而今天天陪著殿下,殿下哪裏會有一上午的時間分給她呢?殿下是帝尊的,帝尊這個人是不會與人分享寶貝的。


    得知幻姬和千離在麒麟宮的舞傾騰雲駕霧朝神界飛去。


    穿雲過霧,遠遠的看見麒麟宮,舞傾的臉上漾開笑容。原本便有些陰沉的天色很快暗了下來,烏雲飄布,緊跟著雷聲轟轟,豆大的雨點隨著雷聲傾盆而下。舞傾使用法術瞬移到麒麟宮的門口,免被淋濕,身子剛站穩,立即快步朝宮裏走去,廊簷蜿蜒,妙曼身姿穿梭若蝶。


    拐過藤林,便是瓏婉住的地方,舞傾的心,莫名的變得緊張,卻在藤林的拐角看到了讓她邁不動腳步的畫麵。


    花團錦簇的花園裏,千離一手撐著傘,一隻手在為幻姬理著鬢邊的發絲,瞧著該是雨點急下時有幾滴落到了幻姬的身上,他手中的傘幾乎全部都撐在了幻姬的頭頂,嗬護疼惜之情十分明顯。雨簾裏一頭銀發的他護著絕色的她,畫麵美得讓人窒息。而旁邊,難得在宮裏的麒麟也為瓏婉撐著傘,看著她淋濕了幾縷頭發,忍不住的說她。


    “你是傻子嗎?下雨不曉得飛到屋裏去?再不濟,用法術變出一把傘撐著這麽簡單的事情不會做嗎?”麒麟看著不說話的瓏婉,反應速度這麽慢,西海的蝦兵蟹將給她統領沒有全軍覆滅,真是奇跡。


    瓏婉似覺委屈,“我……”


    “你什麽你,還想反駁?你頭發不是被淋濕是被口水吐濕的?”


    “其實……”


    麒麟伸手不客氣的拉了一把瓏婉,“其實什麽啊,其實你就是反應慢。承認下,不死人。”蝸牛一樣的。蝸牛還有殼保護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體就是個篩子,到處是需要修複的病洞。


    瓏婉:“額……”


    承認下,承認什麽呢?承認她就是喜歡他?哪怕他如此的責備她,她也一點兒不生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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