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離睜開眼睛看著幻姬時,她伸出手想抱他,想到他現在的痛苦,轉身將他的衣裳拿了過來,“花探真君應該已經擺好了早膳,吃過飯後,趕緊解蠱吧。”


    “嗯。”


    千離接過衣裳穿好。


    看著他原本白皙修長的手指變成了紅色,幻姬的心絲絲發疼,她沒聽他吭過一聲,就算是晚上她悄悄進房間查看他的情況,也感覺不到他的氣息有紊亂的情況,他以為這樣她就感覺不到他的疼痛了嗎?他手上皮膚的顏色一天天變紅,那是他體內在承受劇痛的證明。他不說,她也不說。問他或者碰他,都不能減輕他的痛苦,甚至想安慰他都找不到話。除了心痛,她不曉得自己還能為他做什麽。


    飯後,幻姬跟著千離到了千辰宮的百佛殿,殿中香煙嫋嫋,佛音清幽,堂皇金華。


    幻姬朝著殿中大佛祖微微彎腰施禮,雙手合十,默心祈禱。輕輕的腳步聲在她的身後響起,待她轉身,隻見殿中放著兩個蓮花軟金大蒲團,團麵上放滿了各種仙草,一眼掃過去,有些仙草她甚至還叫不出名字。花探真君還在檢查軟金蒲團上的仙草是不是都放準確了。幻姬看到七星還魂草,隨即想到了之前在藥鑲殿找花探時他說的話,那時他說不過是他自己增加學識,看來是說謊。幻姬剛邁步朝花探走,他直起身子走到千離的身邊,恭敬的說著話。


    “帝尊,準備妥當了。”


    “嗯。”


    千離轉身,看著走來的幻姬,“語兒,你到殿外等著我。”


    “我在殿內看你解蠱不行嗎?”


    “要驅蠱王成蟲出體,隻有種蠱之人方能在場。”


    幻姬點頭,“好吧。不過,我不到殿外去,我多起來,行吧?或者,你用結界將我罩住。”


    花探輕聲的說道,“幻姬殿下,其實到殿外等候帝尊也是可以的。”她在場,帝尊若是分心怎麽辦?


    幻姬目光射向花探真君,他還敢主動跟自己說話!在藥鑲殿竟然敢欺騙她,是不是覺得她現在還不是帝後娘娘沒權利懲罰他撒謊?


    接到幻姬厲肅的目光,花探稍稍的縮了一下脖子,閉上嘴巴。他不說話了!


    “我躲到梁上去,保證不打擾你。”


    說完,不等千離開口,一道清光閃現,幻姬飛到了百佛殿的梁上,坐在最高一根橫梁之上,目光定定的看著千離。


    千離衝著花探抬了下手,讓他退下。


    “可是帝尊,殿下她……”


    “隨她吧。”


    “是。”


    花探退出去時,將百佛殿的大門一並關上,殿內被佛像之光照射得金碧通亮。千離雙袖翻飛,廣袖展過,飄渺仙氣不知道從哪兒升騰出來,殿內原本看得清楚的神龕佛像香爐等等都變得若隱若現,幻姬覺得殿內焚的香味道都似乎變了。


    忽然之間,她看到一朵白色的神花從千離的手心裏開出來。越來越大的白摩花飛到一個軟金蒲團上,白光閃現,一個身影出現在軟金蒲團之上。她不是……寵服嗎?


    看著寵服出現在百佛殿內,幻姬想飛身下去問千離,到底怎麽回事?在幻夢神川海時,寵服不是被他灰滅了嗎?還是,寵服一直就沒死,而是被他隨身帶著?想到寵服四十多天以來一直在千離的身上,幻姬心裏覺得酸酸的,是不是她和帝尊親熱時,寵服也在?


    千離飛身而起,緩緩的落到另一個軟金蒲團上麵,小決輕掐,被冰封的寵服緩緩醒來,完全醒後,躺著的身子也在千離的仙術中坐了起來,與他麵對麵。隻不過,因為軟金蒲團的巨大,兩人之間大約隔了十來步的距離。


    殿中的仙霧升起的越來越多,幾乎到了兩步之外就看不見東西的程度,幻姬想飛下梁,卻又怕自己的行為會打擾到千離,掐訣開啟自己的幻天眼,透過濃重的仙氣看清了殿中的景象。瞬間,幻姬驚得差點兒從橫梁上直接掉下去。


    幻姬兩隻手狠狠的捏緊,指甲深深的鑽到了掌心裏,不是解蠱麽,怎麽會需要這樣赤相對?如此一來,帝尊豈不是將寵服什麽都看光了,而她的帝尊也被寵服都看到了,難怪帝尊讓他出去,這樣的畫麵,他怎麽會願意她看到。幻姬的鼻頭酸澀難忍,眼睛緊緊的盯著千離。


    等等!


    她用幻天眼才看清楚他們,仙氣如此厚重,帝尊和寵服應該是看不到彼此的。發現自己亂緊張後,幻姬的心平靜下來。


    嘭的一聲,軟金蒲團忽然被點燃。蒲團上的仙草燃燒起來,千離和寵服坐在仙火之中被焚燒著,殿中很快飄著仙草沌香,沁到人的心脾裏,勾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幻姬聞著香氣,目光落在千離的身上,不自覺的回想起和他相遇而來的點點滴滴,每一件事情都仿佛發生在昨天,從她的腦海裏一一浮現。


    仙火燒了約一個時辰,幻姬看著殿下紋絲不動的兩人,微微皺眉,將蠱王弄出體內果然麻煩。


    緩緩,幻姬看到千離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攤開,隨著他的動作,對麵的寵服也抬起了右手,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沒多久後,兩人全身的皮膚之下浮現七彩的光芒,一條條流動的彩色之光竄來流去。最後,當兩人的臉上都變成了七彩之後,彩光停下來不動了。


    幻姬心中一緊,怎麽回事?


    慢慢的,七彩的光芒匯聚到了兩人的胸口。如果不是因為害人的蠱王,幻姬很想說,眼前看到的七彩光是她看過的彩光中極為純淨的,每一個色澤都清晰分明,豔光張揚卻不刺人眼,光澤混合得恰到好處。但,再好看的混光,一旦是害人的,便失去了動人心魄的真善美。


    千離和寵服胸口的七彩光凝聚之後,慢慢蠕動,一團彩光裏緩緩的伸出一個小圓團,圓團逐漸拉伸,朝著他們的右手臂蠕遊,團身漸漸拉長,而他們胸口的彩光則一點點的變小。


    幻姬看得驚呆了,一隻手捂著嘴巴才沒讓自己叫出來。以她聰明,總算是看明白了。帝尊胸口的彩光解釋蠱王團起來在他體內的樣子,而伸出來的圓團是蠱王雄蟲的頭,他在順著帝尊右手臂爬出來。蟲頭都爬到了他的手腕處,蟲身還有一半在帝尊的胸口,這隻種在他體內的蠱王到底有多大?讓幻姬眉頭緊蹙的是,寵服的右手臂裏也爬著一隻七彩蠱蟲。


    七彩光芒同時閃現於千離和寵服的手心,蠱王雄蟲和雌蟲在七彩光中從他們倆人的體內探出頭來,兩根長長的觸角不停的晃動,仿佛是在尋找另一伴的具體位置,又像是在確定周圍是不是有會傷害自己的東西。終於,一對蠱王慢慢的爬出千離和寵服的手心。兩隻七色長蟲從他們的手上爬下來,在燒著的仙草火裏暢快的遊動,很是喜歡的樣子。


    幻姬納悶,動物一般都怕火,蠱王這對兒怎麽如此喜歡仙草燒出來的仙火?


    兩個軟金蒲團同樣大,寵服身上的雌蟲朝邊緣爬著,最後蟲身隻留下一點點在寵服的手臂上,可她還沒夠到蒲團的邊,眼看整個身子就要離開寵服的身體了,雌蟲忽然不動了,躺在軟金蒲團上的仙火裏,抬起頭看著對麵。


    千離體內的雄蠱王比雌蠱王大了許多,它在仙火裏暢遊了一會兒之後,在雌蟲停下來後,朝她遊動,七彩身子越來越長,可千離的胸口還是有彩色的光芒。幻姬咬著嘴唇,恨不得飛下去將雄蠱王剩下的部分從千離身體裏拉出來。


    終於,雄蠱王爬到了蒲團邊緣,觸角確定雌蟲的位置後,越過軟金蒲團的邊緣,從千離這邊的仙火裏爬到了寵服坐著的蒲團上,兩隻蠱蟲的頭糾纏在一起,旋轉著,扭轉在一起的蟲身越來越多,立起來的蟲身也越來越高。幻姬的心隨著雄蠱王爬出得越來越多變的越來越緊張,別說大氣,一口小氣都不敢呼出來。雄蠱王實在太狡猾,不管它和雌蟲糾纏在一起的蟲身如何多,總是保持了雌蟲的尾端在寵服的手心裏,他的身子太長,以至於爬過來不少蟲身卻還沒從千離的體內出來。


    騰的一下,軟金蒲團上的仙火燒得更旺,火苗將千離和寵服完全吞噬。幻姬心緊不已,雖不是天火,可他們在火中燒了快兩個時辰了,兩隻蠱王卻還沒有完全離開他們的身體,帝尊為何不用法術將它逼出來呢?是逼不成嗎?幻姬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看著蠱王從千離的體內爬出來,她心痛得無法言表,這隻東西原本是在她的體內的,現在卻讓他替她受這份痛楚,想到蠱王入侵他的大腦,她……


    突然間,雄蠱王和雌蠱王扭得太深入,雌蠱的尾端完全離開寵服的手心,她身上的七彩光芒徹底消失不見。瞬息之間,幻姬看到千離抬起左手,一隻幻影手穿過濃厚的仙氣掐住了寵服的脖子。


    “呃。”


    幻姬看著殿中發生的一切,要下去救寵服嗎?還是看著她被帝尊掐死?


    “咿咿……”


    和雄蠱王扭到一起的雌蟲發出連續不斷的聲音,七彩蟲身也不斷的扭曲,在仙火裏翻滾。


    內心糾結著是不是飛下去讓帝尊手下留情的幻姬放棄的打算。蠱王離體,它們確是活著的東西,如果不將它們殺掉,會禍害別人。帝尊掐著寵服,雌蠱王滿地打滾……幻姬反應過來,要殺掉寄生體蠱王才會死!


    隨著千離的手指越來越收緊,寵服的臉色起了變化,仙火中的雌蠱王卷曲得越來越痛苦,糾纏著它的雄蠱發出哀鳴聲,和到雌蠱王的痛苦叫聲裏,聽得幻姬的心莫名苦澀起來。


    情通情,心通心。


    雄蠱王的痛苦嘶嚎裏,已動了紅塵之心的千離刹那間想到了幻姬,那一瞬間,他想到如果語兒出事,他的心會比雄蠱此時更痛上千萬倍。便是這一閃而過的晃神,雄蠱王彩光乍閃,眨眼退回到千離的身體裏,而雌蠱王則躺在了仙火裏。


    千離緩緩的鬆手,寵服的身體軟綿綿的倒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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