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澀血跡遺留在陳舊厚重的木頭圓柱上,亮色的鎖鏈也是鏽跡斑斑,過於精細的布景中,地上不知是灑了什麽,油膩陰暗的顏色讓人看著難受。


    不愧是大製作的電視劇,每個場景的布置都精心至極。


    鏡頭慢慢拉下,深紅色鐵鏈拴住的厚重鐵環裏,與這一片暗色相應的、死氣沉沉的牢房中唯一鮮活的,就是那被困在木柱間的脆弱生命了。


    纖長手指不自知的輕輕顫動,指尖是幹涸成赭石色的血痂,僅一雙手就傷痕累累。


    被鎖鏈吊拴著的那人十分狼狽,襯衫已經看不出顏色,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破損處露出幾道醒目傷口,已經不穩的身體將重量全部壓在了那一雙手上,著隨著微弱呼吸身形晃動不穩。


    ……


    私搭的拍攝場地一片靜謐,這地方不算大,除了必要的人外,導演沒留幾個看熱鬧的在。因為角色用的都是演員的原音,所以要盡量減少嘈雜的場外音。


    伸手打了個手勢示意,在場景拍攝足夠後,送這位教書先生上路的人就打開了牢籠。


    收了這位先生性命的,就是埋藏在主人公身邊的間諜,他的身世倒也可憐——曾經十分期望得到主人公的重視,可奈何自身能力實在有限,不流血就得不到他想要的地位……可偏偏,又是個貪生怕死、極度虛榮的人。


    從主人公進入軍隊之後,那人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算得上是注視主人公一路走來的下屬了。


    隻不過他不知道主角軍官與教書先生的過去,所以對後到部隊、又得到軍官信任的教書先生懷恨在心,最後選擇背叛。與敵方勾結時,根據自己知道的情報將那教書先生抓獲、試圖打探出機密情報。


    ……


    鎖鏈聲音響起,背叛者慢慢推開牢房門,一步步走到羅槿身邊,興奮的注視著處在半昏迷中的羅槿。


    ——曾經耀武揚威的一個人,最後卻得到這樣的下場,可真是……讓人開心呐。


    卷起的長鞭在血淋淋的傷口處壓過,將被鎖鏈束縛的人生生喚醒。


    “恩……”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著,緩緩的睜開眼睛,對上的就是一張滿帶嘲諷的臉。


    “上麵說,你已經沒有用處了。”


    麵色陰沉的男人用卷起的長鞭挑起羅槿下顎,得意說道:“就算之前再了不起,立下再多功勞,又有什麽用?死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為什麽你要出現呢?明明是後來加入的窮酸秀才而已,為什麽他們能那麽快信任你?憑什麽你的地位那麽高?”


    男人低低笑了一聲,眼睛似乎聚集了陰邪的光芒:“你究竟是哪裏出色呢?”


    長鞭向一邊的木樁打去,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震得鎖鏈跟隨著晃動。


    “所以,如果沒有你,我就不會背叛,軍營裏、那個人的身邊,就不應該有你的位置!我之所以離開那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背負諸多罵名,都是拜你所賜!”


    男人的聲音一聲壓過一聲、聲嘶力竭,罵的解氣,興奮的連呼吸都粗重了起來。相比之下,被束縛住的那名男子,隻是嘴角帶笑,滿是血跡灰塵的臉上,微微眯起的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延海,有的時候,你、你真的是想太多了。”喘息著、態度認真異常,線條柔和的一張臉上掛起偏執的笑容:“不要總拿別人做借口……叛軍的想法早就有了吧,得到權力、地位、財富,不需要費力,也不需要流血,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出賣情報。”


    “可是,背叛過一次的人,真的能夠得到‘二主’的信任麽…”


    “閉嘴!”


    “不管有沒有我的出現,像你這樣的人啊,他都不會給你太高的位置,也……不會讓你知道太…恩……”


    長鞭落在身上,悶哼一聲,話語被打斷,名叫延海的男人臉色陰沉的可怕:“死到臨頭了,還說這些。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也可以站在參領身邊,得到重用!”


    “參領?你也配這樣叫他...嗬…世上是沒有那麽多如果的……”


    “就算有,也無所謂…”


    “如果重來一次,臨陣逃脫的依舊是你,指揮軍隊的依舊是我。”


    “因為他可以信任的,隻有我,能站在他身邊的…隻有我……”


    ……


    戲謔一笑,羅槿所飾演的教書先生對於明羽所扮的主人公軍官,就是這種病態極端的態度。


    片場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矚目於攝影機裏的羅槿,當然也包括後來才趕進的明羽和王煜,隻不過專心投入角色的羅槿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不知道是不是夾雜了三世以來、對於愛人的執念,因為另一人是明羽飾演,所以羅槿將這個偏執的角色演繹的愈發淋漓盡致。


    如果說,每一世,潛藏在每個世界的杜若,都對羅槿有一種偏執的占有欲,那羅槿穿越到每一個時空,不管經曆什麽,都不會放棄喚醒杜若的願望,何嚐不是另一隻偏執。


    ……


    長鞭抬起又落下,場上的兩個人都十分入戲,對戲的‘延海’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沒有控製好力道,一個不小心,就鬆開了固定鞭子的手指,細長的鞭子真的抽到了羅槿身上,而且還是連著兩下。


    羅槿悶哼一聲,‘延海’卻沒來的及刹住,導演等人專心關注著攝影機也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就在第三鞭要抽上去的時候,一個身影擋在了羅槿麵前。


    “卡!”


    “你沒事吧。”明羽輕柔的聲音自耳畔響起,直到看見明羽衝出去,導演才從戲裏回過神來,急忙喊停。


    顧不上左肩膀替羅槿挨得那一下,也顧不上身後對戲的‘延海’聲聲道歉,明羽三兩下把羅槿從層層鐵鏈中‘掏’出來,檢查著他真正的傷口。


    穿了厚外套,明羽挨了一下都覺得疼,羅槿這身上就穿了一件薄的可憐、還破破爛爛的襯衫,傷口立刻就滲出血來。


    “嘶……沒事,你肯理我了?”


    被明羽關懷的目光注視,羅槿輕聲問道。戲拍了一半就被打斷,導演喊停後,羅槿輕輕碰了碰身上真正的兩道傷口,疼的直抽氣,見明羽過來,想都沒想,直接就問了出來。


    “……快點去把醫生叫來,衛南,你也太不小心了!”


    “導演,我車上有藥可以用。”


    沒有直接回應羅槿,明羽打斷喋喋不休、十分擔憂的訓斥著對戲演員的導演,拽著羅槿的胳膊就向外走。


    “明羽!你……算了,你去吧,快快快!把醫生叫來!”


    “是是是,我馬上去找!”


    導演雖然著急,可他的話遠遠趕不上明羽的動作快,加上知道那兩人關係不錯,便幹脆的讓人去找醫生到明羽的保姆車。


    一路的拉扯,身上兩道傷口疼的厲害,但也沒有辦法。


    襯衫又破又薄,隔著布料能夠感受到手臂上、明羽掌心的溫度,這小小的一件事足以讓羅槿開始胡思亂想。


    ……


    明羽的車子停的不遠,打開車門,就立刻進去翻箱倒櫃的尋找起消毒止血的傷藥來。


    比起傷藥來說,羅槿這個傷者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重視,被晾在車外愣了好一會兒才主動進到車子裏。


    寬敞的自家保姆車對於明星來說也算是個私密場所,所以羅槿才會有那瞬間的猶豫。


    “找到了,我幫你上藥。”翻箱倒櫃沒一會兒,就抱出來了一個醫藥箱,體積不算大,但物件配備相當齊全。明羽轉身關了車門,讓羅槿坐在座椅上,拿出濕紙巾替他擦拭傷口周圍的特殊妝容。


    真正的傷口比起化出來說要小了許多,濕紙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看著看著就花了眼,不小心蹭到了羅槿真正流血的傷口,擾的他輕哼一聲。


    “對不起,我……果然還是找醫生來處理比較好…”跟隨著羅槿的輕顫,明羽手抖了一下,像是忽然驚醒一般、向後退縮,轉身就要打開車門。


    “明羽,我到底做錯什麽了?”抓住明羽退避的手,好不容易有了再麵對麵談話的機會,羅槿怎麽能輕易的讓他離開。


    抬眼看過來,羅槿十分認真的詢問道:“這兩個月,你……又在想些什麽?”


    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著羅槿的眼睛,停頓兩三秒後,又一次將他按回座椅上,用濕紙巾繼續幫他情理傷口周邊的上妝痕跡。


    “你什麽都沒做錯。”沉默半晌,明羽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隻是我還沒想好。”


    “想好什麽?”疑惑問出聲,羅槿心中一動,竟然莫名的期待起來。又是一陣沉默,沒有任何回應,羅槿垂了眼、喪了氣,思緒一點點飄遠,車上氣氛變得格外安靜。


    再回過神來,落到羅槿眼中的、是明羽猶豫的表情。


    “真正的我,根本沒有外表包裝的那樣光鮮。”頓了頓,明羽鄭重說道:“老實說,我並不打算在感情方麵注入太多,或許你隻是開玩笑,但是我當真了。”


    “你說……什麽?”前一句做好了被拒絕準備的羅槿,在下一秒徹底呆滯了表情——這是在……告白?


    “你是反悔了?”


    明羽話說的喪氣,也怪羅槿的惡意調戲帶了三分玩笑成分,所以當他發現對羅槿有些動心的時候就一直在猶豫,從來沒有遇過單見麵就言語混亂的狀況,主動追求過的人總害怕被拒絕。


    其實,明羽真的是想的太多。


    “反正,我已經當真了,禹錦。”板著一張俊臉,明羽道:“早就想說清楚問清楚,可是……”


    如果真的隻是一時玩笑,那戳破了這層紙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其實,我沒試過,你也可以試試,這種事情隻有試過才知道不是麽。”心跳加速,還做出一副嚴肅沉穩的模樣,惹得羅槿輕笑一聲,嘲笑大明星彎彎繞繞的心思,終於明白了這幾個月他逃避自己的原因。


    “我試過。”危險停頓幾秒,在明羽追問前繼續道:“和你試過。”


    或許是時間、經曆磨礪出來的一項技能,不論如何,羅槿總能掌握撩起攻略目標的手段。


    外表素來正經的人,情愛方麵想法往往更多,羅槿就是其中之一。


    反正能推動劇情發展的最大推手,總是他自己。不管是太子周瑾辰、校草白浩軒,還是現在的明羽,最開始撩動的人,都是羅槿。


    至於行動方麵,打頭的則是另外一個人。


    羅先生的話總能很好的撥動某些人的心弦。忍耐壓製了許久的情緒,被羅槿三言兩語解除了猶豫,那人眼眸明亮,閃爍著微微光芒,動情至極的模樣分外撩人。臉上帶了笑容,明羽伸手輕輕的覆上了羅槿的手背。


    溫涼唇瓣輕貼,就算實際上是沉悶的性格,但作為偶像,拍了那麽多電視劇,有的東西是真的掌握了——明羽的吻技是羅槿前所未見的醇熟。


    舌尖探入,輕而易舉的就誘啟了羅槿的牙關、碰碎了他的攻防。


    把人壓在靠背上,因為拍攝用的襯衫破舊,手指很容易就滑了進去。


    嫻熟的吻技,讓被生啃了兩輩子的羅槿手足無措、招架不住,完完全全的處在被動一方。但他很快就不再理會這些,全身心的投入進這個代表真正開始的吻中。


    ……


    “唔……”


    車內溫度高漲,最終被羅槿傷口被壓的一聲悶哼打斷。


    “對不起、對不起……”


    作亂的雙手和發熱的腦子、早就讓明羽忘記了羅槿身上的傷口以及到保姆車的初衷,曖昧的氣氛被打斷,看著愛人滿是歉意的模樣,羅槿嘴角上翹,忍不住的掛起微笑。


    “沒事,小傷而已。”


    說罷,按住明羽的手,主動吻了上去……


    經曆兩世,羅槿在不知不覺中,將愛人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所以,每一次相遇相識,都變得格外漫長,也格外難熬,能夠再次相愛,這時候也就變得格外‘迫不及待’。


    早就顧不上傷口處傳來的陣痛,兩個人吻得越來越深、情-動一發不可收拾,明羽一點點調動姿勢,翻轉姿勢,壓著羅槿慢慢的、慢慢的……躺倒在了後排的座椅上……


    ……


    砰砰——


    “有人麽?導演說有人受傷了?”


    似乎事情發展的太順利就會有人來攪局,比如正在敲車窗的這位醫生。


    就算外邊的人看不清裏麵發生了什麽,可…一轉頭就能看到一個中年大叔對著車窗摳眼睛,怎麽都影響情緒。


    這樣的情況,真是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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