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亮爬上了車房露台上麵深藍的天空上,大排檔也到了開張的時間。[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大電視被搬了出來,上麵一個歪歪扭扭的用膠帶固定了一個老舊的電線,電視屏幕還算清晰,這時候正在播新聞聯播,隻有門口坐在彩票機後的洪老爺子半眯著眼睛朝著電視的方向。不知是在打盹兒睡覺,還是在熱切地關注祖國各地的好消息。


    陸離發現他在的地方是紅海鎮的鎮口,臨海是幾間店鋪,都是老舊的兩層小樓房,建在海岸邊的岩石上。大海就在麵前。


    進來第一家就是齊驥的車房,緊挨著的是大排檔和秦阿姨的雜貨鋪,雜貨鋪的隔壁是一對夫婦開的發廊,再過去還有一家小飯館和一個早餐鋪。早餐清早賣早餐白天是油米店,再過去就是一個郵局連著農村信用社,鎮上的漁民存錢取錢都在這兒。


    聽秦媽說鎮口的馬路前兩年剛翻新過,每天有幾班公交車路過,每天大清早拉貨的貨車進進出出鎮子都要從這邊路過。


    秦媽人很親切,嗓門也大,一個勁兒地誇陸離長的好看,還拿出自己的翻蓋手機給陸離看自己寶貝女兒的照片。


    秦媽說,紅海鎮其實挺小的,幾年前還叫紅海村,住的都是捕魚的本分漁民,後來被對麵沒良心的有錢人把安永村的村民趕了出來,那邊的漁民很多都來在這裏安頓了下來,這裏才變成了紅海鎮。這附近還有七八個小村子,現在每個周二在這裏都有集市,外麵的村民拿自己家裏不用的東西來這裏賣,可熱鬧了。以前看病孩子上學都要去別的村鎮,現在好了,鎮上最近在修醫院,附近孩子上小學都在鎮裏上,到了中學就得去隔壁鎮子念,都不遠,騎車半個多小時就能到。


    秦媽還帶陸離去了鎮口不遠處的一片海灘。秦媽說,其他能下海的地方都弄成碼頭了,我們鎮上有500艘漁船,可厲害了。還留著這片沙灘,用來養螃蟹和撈貝殼的,夏天鎮子上的孩子都光著屁股在這裏玩兒。


    陸離在齊驥家露台上就看到過那片沙灘,遠遠地看過去不像別處的景點那樣擁滿了遊客,而是安安靜靜的,隻有幾個孩子在那兒歡鬧著玩耍。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陸離看到天邊的星星安靜地呆在半空中,海灣那邊別墅的燈光也都亮了起來,五顏六色的絢爛奪目。


    以前住在對麵從來不覺得,原來從遠處看曾經的家,是那麽的美。


    “那邊住的都是狼心狗肺的混蛋。特別是那個姓陸的人渣。”秦媽一路上已經第五遍重複這句話。


    陸離實在聽不下去,借口要回去幫光叔的忙就回去了。


    回到大排檔,光叔赤著膀子正抱著一個大桌子出來,看到陸離就一臉嫌棄:“嘖嘖,不來幫忙跑哪裏去了?”


    光叔四五十歲的模樣,膚色比齊驥更深一些,一看就是身體健康的人,隻是上了年紀,肌肉有些垮下來,臉上凶巴巴的。


    “今晚人不會太多,擺三張大桌子圓台麵在那邊,一張桌子配6個凳子,然後來後廚幫我洗菜。”光叔“砰——”地一聲把那張大桌子往陸離麵前一放。陸離不自覺地就往身後退了退。


    桌子比想象中的重,陸離搬著吃力,於是就用拖的,再整齊地擺好了椅子,突然聽到彩票機後一直眯著眼睛打盹的老頭低低地在笑:“小夥子,你從來沒幹過活吧?”


    陸離尷尬地笑笑:“嗬,我……以前幫過我哥看過店。(.$>>>棉、花‘糖’小‘說’)”


    老頭隻是搖搖頭,指著陸離的臉說:“我不相信……但是我相信你媽媽一定是個大美人。”


    陸離愣了一下才知道老爺是在說他的相貌:“……謝謝。”


    老頭馬上嗬嗬嗬——地笑了起來,慢悠悠道:“看到你就想到年輕時的我,我年輕的時候和你現在一模一樣。嗬嗬嗬……”


    陸離看到老頭在對他拋媚眼,背上就起了一身地雞皮疙瘩。尷尬地笑了笑,去廚房幹活了。


    十分鍾後——


    “齊驥,齊驥你個混蛋在哪裏,你從哪裏找來個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臉!不對,小白臉都比他有用!齊驥!你給我滾出來!”


    伴隨著中年男人的怒吼,光叔拿了把菜刀就大踏步地從廚房就走了出來,嘴上叼著煙,一臉的凶神惡煞對著車房就是一陣嚷嚷。


    沒人理他,但是二樓的窗戶開了,彈出一顆小腦袋:“齊光叔叔我爸爸說王大爺的拖拉機在半路拋錨了,他剛接到電話就趕去修了,要等會兒才能回來哦。”


    軒軒鼓著小臉好像在吃著什麽,努力說著話,嘴裏的汁水就滴了下來,正好滴在光叔的腦袋上。


    光叔摸摸臉,又一看是軒軒,也不計較了,又拿著把菜刀大刀闊斧地準備回去,一轉頭就看到隔壁雜貨店門口,秦媽搬了張板凳,正看著大排檔的電視嗑著瓜子。


    女人看到光叔氣急敗壞的樣子一臉的幸災樂禍:“哎喲,你吵吵什麽,沒看到我和老爺子看電視呢!剛電視裏還在播市裏有個男的天天發出噪音,你猜怎麽著了,被鄰居砍了三刀……”


    秦媽說得陰森森的,嘴上哢哧哢哧地刻著瓜子,瞪了眼拿菜刀的人。


    光叔張嘴要說什麽,洪老爺探了個頭出來摸摸下巴準備看好戲,他也就忍住了。


    “老子好男不和女鬥。”


    “說不過就直說嘛,是不是,老爺子?”


    “嗬嗬嗬——打是情,罵是愛哦!”老爺子眯著眼睛樂。


    光叔回了廚房。


    然後他的咆哮就從廚房那邊傳來:“我讓你洗豆芽,你把我水槽給我堵了。我讓你殺魚,你把廚房弄成海嘯現場,我讓你去煮飯,你洗個米也不會……我——”


    光叔要罵髒話,但是看著麵前那個站在一灘水裏身上一半都被打濕的人,正半垂著眼睛看著地,光叔突然罵不出來了。


    大叔習慣每天和大媽直來直去地有去有回的吵架,還頭一回罵了人沒反應的,而且這個叫路什麽的小鬼長這樣細皮嫩肉,是他自己腦子長草了才指望他還真的能和齊驥一樣地耐操能幹活。


    “算了算了,你去外頭把桌子凳子都擦一遍,我先把大家的晚飯做出來。都幾點了,樓上軒軒還餓著肚子呢。快去!”光叔發完火,想到這個年輕人是齊驥朋友的親戚,還是忍了。丟給陸離一塊抹布和一個斑斑駁駁的桶,把人打發出廚房了。


    一晚上陸離都沒怎麽說話。而來大排檔吃飯的五六桌客人,都發現今天大廚光叔的心情不太好。


    不過看看他又要做飯又要出來點菜,收拾桌子,忙進忙出的不得閑,就知道心情不太好的原因。當然了常客們也發現今天鎮口的大排檔多了個長得秀氣好看的小哥,隻是那小哥還真隻能看看樣子,看他做事真是——


    “哎,我來端就好——”鎮長洪建國來這兒和鎮上建醫院小樓的包工頭喝著酒抽著煙吃飯聯絡感情呢。


    剛那個小哥上了盤魚走到桌子前了沒忍住咳嗽了一聲,於是湯灑了一半,現在看到他又搖搖晃晃地端了一盆湯來,真是看得人膽戰心驚的。


    洪建國自己去把湯端了過來放在桌上。給了這個新來的小夥兒一個鼓勵的微笑,就和兩個包工頭老板繼續侃。


    鎮上醫院的新樓快好了,到時候再配點設備,把縣裏治病治得好的醫生叫過來偶爾開開專家門診什麽的給村民看個病,多方便。而且以後小病自己鎮上就能動手術村民也不用來回的折騰。一想到這個鎮長高興得幾瓶啤酒下肚,嘴上的話越來越多了。


    這些日子最大的新聞也就是安永村和紅海鎮的公敵陸景天被繩之於法的新聞。


    兩個包工頭還恰好以前就是對麵永安村的人,於是他們的對話陸離聽著,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在別的村民耳朵裏都是罵出來爽快的氣話。


    而在一直沉默端菜洗盤子掃地的陸離耳朵裏,就像一把把的刀在割他的心。


    光叔站在邊上點菜,聽到這邊的罵聲,也樂嗬嗬地加上一句:“哈,我昨天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電影叫什麽來著?哎呀,記不住了,那句話說的好。做生意的都是狗娘養的bitch!”


    光叔發音竟然字正腔圓,還樂嗬嗬地和大夥兒解釋bitch的意思。


    眾人喝酒,鬧得更歡了。


    “那個狗娘養的的陸景雲竟身價二十幾個億,還不知足,和那些狗官勾結騙了幾十個億真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一家都不得好死!”那個板寸頭包工頭喊了一句,洪建國也就笑著接了一句:“好,幹杯!”


    隻聽——“嘭——”地一聲。


    鎮長和兩個包工頭麵前突然多了一盆炒油菜。


    上菜的還是那個隻能看不會做事的小哥,之前湯灑了是不小心,但這回一定是故意的。


    因為一盆油菜是直接反著扣在了桌上,連盛油菜的盤子都裂了。


    原本熱鬧的大排檔一下子就安靜了。


    大家都看向鎮長這一桌,和那個一臉凶相,眼睛通紅的小哥。


    光叔很快出來了,嘴裏叼著煙,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陸離:“小子你搞什麽,他是我們鎮長,你端盤子再不穩也沒這種端法吧!快道歉!”光叔凶巴巴地推陸離。他平時動作也沒輕沒重的,陸離被他拍得往前一撞把鎮長的桌子撞得搖搖晃晃的,碎的盤子半個被震到了地上。碎的清脆。


    陸離隻是站著不動。手捏成了拳頭,緊緊地。


    大家都尷尬,誰也不說話,氣氛冷到了冰點。


    還是洪建國先笑了道:“沒事兒沒事兒,小哥新來的吧,下回端盤子小心點就成。”


    兩個包工頭明顯感覺到了陸離的惡意,但是在人家地盤上,也就嘿嘿笑了笑,覺得大概隻是個誤會。


    “小子快道歉!”光叔又推推陸離,一邊把碎的盤子收走,陪笑臉道:“真不好意思,菜全部重做,酒錢算我們老板的。哈哈哈。”


    陸離還是一動不動的。


    在光叔第三次推他的時候,他徑直地走出了大排檔。


    大排檔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光叔像是看怪物一樣地看著陸離走的背影,一臉無辜:“這……這齊驥找來的小子到底唱哪出?一晚上啥事兒沒做,我喉嚨響了兩句就這樣了?我說他兩句也不成了?祖宗嗎?你們說說看……”


    客人們接著光叔的話安慰了幾句。


    彩票機後的洪老爺子眯著眼睛喃喃道:“嘖嘖,那孩子呀……可能不是普通人哦……”


    老爺子聲音很輕。連離他最近的秦媽也沒見。


    齊驥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光叔罵罵咧咧地邊給客人賠不是邊收拾桌子。


    齊驥一看沒有陸離的影子就知道肯定沒好事兒。


    光叔一肚子火,到底出事的時候秦媽一直在,光叔火起來了她去勸了兩句也就勸住了,看到店裏忙不過來就過去搭了把手。終於等到齊驥回來了,用下巴比了個方向,直搖頭。


    天色早就黑透了。紅海鎮可不比對麵的富人區燈火通明的,除了這邊一排店鋪有亮光隻有遠處村民的家裏亮起的零星幾盞燈。齊驥嘴上罵了句髒話,直徑的上了車房的露台,看到軒軒又把小黃抱進屋子裏摟著一起看電視,也懶得嘮叨了,在露台上站了會兒,看到遠處的沙灘上被月光照亮的一個小黑點。


    “爸爸,你回來啦?給你留了飯哦,齊光叔叔今天做了好大一條番茄金錢魚,我給你留了個魚尾巴。”軒軒開著門聽到爸爸回來了,趕忙用毯子把小黃蓋住,然後才出來找齊驥。


    隻是露台上空空的,爸爸早就不見了。


    ……


    不遠處的海灘上,有人穿著還沒幹透的衣服在吹冷風。


    “喂,回去和鎮長道歉。”齊驥跑來的時候,就看到陸離屈膝抱在海邊,和一座雕像一樣。


    “我說,你還真大少爺脾氣,光叔說你一晚上沒幹什麽正事倒是把鎮長和兩個包工頭給嚇到了。快和我回去道歉!”齊驥有點凶,去拉陸離的手,那人手冰涼,但是力氣挺大的,不肯動。


    “海裏有海怪哦,你不怕被吃掉?”齊驥故意說的陰森森,平時軒軒貪玩不回家他就用這個方法,對軒軒有用,看來對個大人還是沒有用的。


    “嘖……”齊驥無奈,摸出煙來要抽,拿了打火機出來點上,轉頭看看陸離,走開了老遠才抽了起來。


    兩個人離了也就二三十米吧。


    齊驥晚飯還沒吃,煙先抽著,抗抗肚子,再和那個大少爺談。


    隻是抽著抽著,他看著暗沉沉的海麵皺起了眉頭。


    海麵上,由遠而近地,傳來馬達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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