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敢沒有發覺自己被人窺視,他正在為這起奇怪的爆炸犯著疑惑,在場的人也太多,夜色也比較暗,這種短時間不特別的關注,即使是敏感如他,也難以把握。


    所以,他當然不知道,在他和林若男的身邊,還有這麽一群人存在。


    雖然發生了爆炸殺人事件,林若男仍然沒有什麽變化,除了因此打破了一支試管讓實驗結果有所缺失,令她有些不滿之外,與昨日並無兩樣。


    仍然是準時地完成實驗,準時地離開。


    準時地在操場上發呆,看著天上的星星。


    爆炸引起的圍觀早已結束,現場被黃色封條圍住,夜深了,剛才還熱鬧的人群,早就消失不見。


    “剛剛有事發生,這裏不安全,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雖然不知道爆炸事件與他保護的對象有沒有關係,但就謹慎起見,也應該迅速地離開才是,以免有意外發生。


    林若男似乎很不滿她看星星的時候被人打斷,這大概是她除了睡覺之外,唯一不在工作的時間——即使是吃飯和上廁所,她都會一直專注地看著科技文獻。


    “你很怕死?”


    這個問題讓方敢啼笑皆非。這個問題,在剛剛入伍的時候,有一天指導員和一位首長突然把他叫去,問過他。


    “你怕死嗎?”


    那時候他才十六歲,充滿了激情與熱血,回答也是響亮亮的。


    “不怕!”


    這是他轉入特別行動部隊的第一次麵試。


    一轉眼,十幾年就過去了,當年那個豪情萬丈,留著短短平頭的小夥子,好像就在昨天還是那個樣子,但不知不覺,已經改變了那麽多。


    他不再是個軍人,是個保鏢。


    他曾經以為,尤其是進入特種部隊之後,他將會永遠是一個軍人,在這個和平年代,依然有價值的軍人。


    “我不怕死,不過,我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


    十年之後,他回答的口氣是淡淡的,他仍然有勇氣去麵對死亡,但他也在追求生的價值。


    “男人說得都很好聽。”


    不知道為什麽,林若男居然丟下這麽一句評價,不過也沒有繼續在操場上停留,急匆匆地往校門外走去。


    第二天一早,查森警長匆匆忙忙地來敲門。


    “林小姐,斯德哥爾摩大學昨天晚上發生爆炸案,你在現場吧?”


    林若男沒理他,隻是若有若無的點了點頭。查森警長知道跟她不好溝通,拉著方敢,小聲的交流著案情。


    “那具屍體的身份,我們已經確定了?”


    “炸成那個樣子,你們還有辦法這麽快就確定屍體身份?”方敢有些吃驚,歐洲的驗屍甄別能力居然已經到達這麽一個高度。


    查森警長尷尬一笑:“其實也是偶然,這次純粹是運氣好,那個死去的人,是斯校的一名看門人,另外一名看門人報告了他同伴的失蹤,而經過DNA比對,證明確實就是那個當晚借口上廁所離去的看門人。”


    “看門人?”


    方敢鬆了一口氣,斯德哥爾摩大學的看門人死在樓裏麵,雖然有些詭異,但總算也說得過去,不管怎樣,應該不是衝著林若男來的,看來自己也不該太過疑神疑鬼了。


    “但我們還有一個有趣的發現。”查森警長的表情和語氣,告訴方敢這消息不是那麽有趣,至少對警方和他來說,不會是什麽有趣的事情。


    “屍體是在窗口發現的,而那扇窗,正對著危險化學品實驗室唯一的窗口。在窗台上,我們發現了一架狙擊步槍,子彈已經上膛。”


    “狙擊?”


    方敢的臉色一變。


    從教學樓的窗口,對著危險化學品實驗室的窗口,這一條直線上,可以狙擊的範圍,大概隻有二十四分之一的實驗室麵積,如果他抓住林若男走過那一瞬間的機會,完全可以實現狙殺。


    更可怕的是,林若男在穿過操場時候的時機。


    走動的時候,對於一個專業的狙擊手來說,成功率都能超過90%,何況,林若男有可能在中間停下來。


    方敢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如果昨天不是那麽一場爆炸,那也許,在林若男抬頭看星星的時候,自己的這趟歐洲之行,也就該結束了。


    “看門人就是狙擊手?”


    “我們還不能確定,這名看門人在斯大服務了十年,大家都對他印象不錯,也有可能是他發現了狙擊手……”


    查森警長自己搖了搖頭,如果是殺手殺人滅口,根本不需要用到這麽強力的炸彈,事實上,驗屍結果也顯示,炸彈的爆炸距離非常近,很有可能就是死者隨身攜帶的。


    “不管怎麽說,”方敢的神色更加嚴肅:“這是一起未遂的狙擊事件,毫無疑問,這一次狙擊一定是針對林若男博士的。但我們也很高興得發現,應該有一個組織或者個人在阻止這次行動,而這場爆炸,就是結果。”


    查森點了點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我們警方也沒有料到,案情居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對方的手段很厲害,坦白說,我們警方無法保證林博士的安全。”


    他整了整自己胸口上的警徽,略顯尷尬的宣布:“所以,我們希望,林博士盡快離開瑞典,否則的話,很可能還有進一步的惡性事件發生。”


    警方能夠承認自己的能力不及,這其實對於當事人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一個為人民生命安全考慮而不是逞英雄的警察組織,說明其內部製度和作風已經非常完善。方敢點點頭,他也想勸林若男接受這樣的建議。


    但林若男不領情,她突然抬起頭。


    “我浪費了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坐飛機,既然來了,我一定要把今天下午的報告做完。而且,明天我在斯德哥爾摩大學還有最後一組實驗要做,我不可能隻取殘缺的樣本,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她沒有多餘的言語,卻是最終的決定。


    方敢搖頭不已,私下裏同查森警長溝通:“警長,這也許可以請皇家科學院出麵……”


    查森警長搖了搖頭,苦笑說:“你以為我沒有考慮過,我一得知這個結果,立刻打電話通知羅斯格爾,但他們幾乎沒有猶豫就做了決定,演講一定要繼續,這事關皇家科學院的榮譽——我認為他們是老頑固。”


    方敢也隻好苦笑不已,一方麵,林若男根本沒有把生命當回事,隻是按部就班的要做所有的事情而已,誰也阻止不了她;另一方麵,皇家科學院也不可能為了可能的襲擊而取消演講,郭醒博士一案已經讓科學界承擔了太大壓力,如果這時候退縮,可能會給人留下軟弱的印象。


    所以,雖然大家都知道有很大的危險,下午的報告會還是無法阻止。


    “其實,我也料到是這樣的結果。”查森警長無奈地擦汗:“現在,我們警方也隻有盡力安排會場的安全工作了,而且,我們也安排了警員一直跟隨著林博士,可是如果對方有心的話……”


    如果有心要刺殺林若男的話,這樣的安全措施,是遠遠不夠的。這個,查森與方敢,彼此都心知肚明。


    方敢眉頭緊鎖,他沒有料到會遇到這麽專業的行動,如果隻是從一群普通行凶者手裏保護林若男的安全,他自有把握,但現在對方已經升級到狙擊步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了。


    他撥通了舒競和的電話。


    ※※※※※


    另一方麵,在他們房間不遠處的另一個酒店房間當中,曾經出現在爆炸現場的兩人,正在臉色凝重的討論著什麽。


    “這麽說來,對方下手是越來越狠了,是不是要請總部調人來支援?”


    說話的是那個受到責怪的黑衣大漢,而那中年紳士搖了搖手。


    “就算我們向總部要求支援,時間上也來不及了。這次真是失算,連首長都料錯了,真沒想到那些家夥的膽子這麽大。”


    黑衣大漢幹笑了兩聲:“不是我們沒用,這是敵人太狡猾。”


    中年紳士皺著眉頭,原本俊朗的臉上滿是愁容:“現在對方肯定會在演講會上下手,人那麽多,我們兩個實在沒辦法看住所有的方向——也許,隻有找他了!”


    “他?”


    黑衣大漢有些迷糊。


    中年紳士沉吟著:“林若男身邊帶著的那個保鏢——他曾經是811部隊的成員,身手很好,曾經想過要吸收進內衛的,但是卻強烈要求退役了。”


    “他?行嗎?”黑衣大漢有些不屑:“沒有經過正式的訓練,怎麽可能指望?”


    中年紳士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隻有試一試了。”


    他望向窗外,天氣很不晴朗,陰沉沉的,讓人心情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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