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男埋首在她的實驗室當中，她專注地盯著麵前的試管。經過了連續七天的實驗，原本麵前幾瓶重度汙染的汙水，漸漸地變得清澈。
現在的實驗，就是在判別經過淨化處理的汙水，到底還有沒有有害物質殘留。
“林博士，”實驗室的警衛進來報告：“馬上就要出發去機場了，有一位方先生來接你。”
林若男看了看擺在另一邊的座鍾，搖了搖頭：“我們去機場最多需要三十七分鍾，我換衣服下樓四分鍾，讓他拿行李在樓下等我，還有十二分鍾，這個實驗就可以做完了。”
“林博士，還是稍微早點去吧，時間上寬裕一點……”她的實驗室助手輕聲勸道。
林若男白了他一眼：“我已經預留了五分鍾的機動時間，請專心實驗，注意保持均勻加熱！”
她的脾氣就是這麽固執，她的工作時間就是這麽精確，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改變過。警衛苦笑了一下，退了出去，助手也不敢多言，安心地給手邊那一支試管加熱。
父親的死亡，似乎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郭醒博士的死訊傳到了她耳中的時候，林若男剛剛在檢查樣本，她的目光甚至沒有從電子顯微鏡上麵離開。
“他死了，很可惜啊……”
她隻是就這麽歎息了一句，左手操作著電子顯微鏡，右手不停地在一疊白紙上麵劃拉著什麽。沒有驚訝，沒有悲傷，連報訊的助手都愣了半天。
“說起來，很麻煩呢。”
近兩年來，對外發布成果和解釋的工作，一直是她的父親在擔任，當他去世之後，這種麻煩的工作也隻有暫時由她來處理了。瑞典的學術報告會雖然遭遇意外，但仍然沒有取消，主辦方充滿了歉意，但還是想邀請林若男去參加。
這種國際上的學術會議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如果因為擔心安全而不去參加，對成果學術價值的認定和評價都會有一些影響，所以雖然上級單位有心拒絕，但還是來征詢林若男的意見。
這個女博士根本不害怕。
她隻是覺得有些麻煩而已，但仍然同意了邀請，淨化計劃的拓展已經告一段落，確實應該是發表成果的好時機，而瑞典的會議正式一次很好的機會。
但她自己不怕，還是有很多人會擔心她的安全問題，這麽年輕而出色的科學家，是國家的財富，上級單位安排了充分的保安工作。
而舒競和，也因為擔心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讓自己身邊的方敢都趕了過去。
方敢提著一個小小的手提箱，在科技大廈的大堂等待著林若男。他也並不著急，警衛把女博士的話原原本本地轉達給他。方敢倒是覺得很有趣，時間觀念這麽清晰的女人，可不多見，既然如此，應該也不需要擔心她會遲到。
林若男果然沒有遲到，十八分鍾過後，她準時地從電梯裏麵踏了出來。
方敢並不認識她，但並不難以識別，這個淡漠的女科學家，身上有種迥異他人的氣質。而林若男也同樣毫不猶豫地走向方敢，好像早就認識他一樣。
“你應該把車子停在門口等我，這樣的話，我們可以節省兩分鍾。”
林若男對於方敢在大廳裏麵等她，似乎還是不很滿意。
※※※※※
從南江飛斯德哥爾摩要十幾個小時，雖然是頭等艙，依然睡得不是很舒服，不過方敢是習慣了各種惡劣的睡眠環境，而林若男把毯子一裹，也同樣睡得很香。
在來見林若男之前，方敢也整理了手頭所有的資料，但從目前的描述來看，全無任何頭緒。
什麽人殺害了郭醒博士？出於什麽樣的動機？他們是不是還有繼續的手段？
這些全然不得而知。方敢歎了口氣，雖然無法證明郭醒博士的死是一場陰謀的開始，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次歐洲之行的保護工作，並不那麽簡單。
他側過身，把頭靠在椅背上，正好看到了林若男露出毯子的半張臉。這個女人睡得正濃，絲毫沒有因為父親的死有任何陰影，也沒有恐懼的神色，坦坦蕩蕩，光風霽月。長發垂在椅背上，微微晃動著，睫毛很長，膚色白皙，沉睡的時候，臉上有種如同孩童般的甜美——與她平時的冷漠與職業大不相同。
這個女人也是個異類，方敢搖了搖頭，把枕頭塞在頸下，也進入了夢鄉。
出了機場，也同樣的有瑞典皇家科學院的車子來接，因為之前的意外，對方也比較謹慎，有瑞典警方陪同前來。
“林博士，非常歡迎您來到斯德哥爾摩，對於令尊的意外，我們感到非常抱歉和遺憾。”
領頭來迎接的，是瑞典皇家科學院的副院長，羅斯格爾教授。他會同查辦郭醒博士被害一案的查森警長帶領他們兩個一起上車，有警車保護，無驚無險到達了下榻的賓館。
羅斯格爾教授送林若男到了房間，再次表示了歡迎，同時也委婉地轉達查森警長的意思。那場恐怖的凶殺案已經有了初步的線索，在參加報告之前，警方希望能夠林若男能提供一些訊息。
“今天太晚了，報告在後天的話，明天下午可以讓查森警長來談談。”
林若男的語氣淡漠，對父親的凶案沒什麽興趣，羅斯格爾也吃了一驚，但也沒有追問，客氣地退了出去。
方敢自然是循例檢查了整個房間，普通的酒店安全程度自然不會太高，好在樓層比較高，也不虞有破窗而入的危險，恰好這也是斯德哥爾摩最高的幾棟建築之一，從這個窗口望出去，空空蕩蕩，也沒有觀察和狙擊點。
門鎖就稍微有些問題，並不具備高度的安全性。整體評估，安全等級大概隻在四級左右，安全性並不高。
“這麽說來，我隻能住在外間了。”
方敢還沒有另外訂房間，就是考慮到這種情況。皇家科學院提供的是一個標準套間，方敢可以睡在客房的沙發上。
“沒問題。”林若男聳聳肩膀：“現在我要去洗澡，十五分鍾之後我會去斯德哥爾摩大學，來之前我已經同那邊說好要借用他們的實驗室，大概十一點鍾才會回來……”
“我會陪同你一起去。”
林若男瞟了他一眼，點點頭：“那好吧——不過實驗很枯燥，你不要心急。”
實驗確實很枯燥，方敢看到她把一些實驗樣品調配完畢之後，就把它們放在試管架上，然後就送入電子分析器當中，之後就不再管它，隻是如饑似渴地閱讀著剛剛從圖書館帶出來的文獻。
這時候，時間剛剛是下午五點。
雖說方敢受過嚴格的訓練，但在這兒傻愣愣地看著，確實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林若男連頭也不抬一下，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疲勞和饑餓。
時間過去了三個小時，方敢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林小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林若男從書堆中抬起頭，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隨後又埋頭開始寫寫畫畫。
“如果你餓了，可以自己去吃東西，我晚上從來都是不吃東西的。”
“這倒是一個保持身材的好習慣。”方敢輕輕地嘟囔了一聲，依然安穩地坐在一旁。一頓不吃，對於他曾經的艱苦訓練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麽。
時間緩慢地流走，又過了一個小時之後，林若男開始察看數據，並不時記錄一些什麽，隨後又回去看書，每隔一個小時，她又去察看與記錄。
十一點，她取出所有的試管，清洗完畢。
“我們可以離開了。”
她收起記錄，讚許地看了一眼端坐在旁的方敢。
“像你這麽有耐心的人很少見。”
“訓練的結果而已。”
六個小時的等待，如果當作任務來完成，那是最簡單不過一步，有時候為了行動，要從早晨等到深夜，甚至不能隨意移動，以免被發現，在酷暑和蚊蟲叮咬之下，依然要像一尊石像一般。
在這裏能夠安坐，還有空調和清水，有什麽好沒有耐心的。
林若男難得的翩然一笑，轉身離去。方敢迅速地走在前麵，搶先觀察外麵的情形。
實驗室外麵，到校門還有一段距離，走近路可以穿過操場。兩邊有慘白的路燈，頭頂上是璀璨的星空，也許是因為斯德哥爾摩緯度較高，工業汙染也比較少，星星看起來特別的明亮。
林若男忽然停住了腳步，呆呆地看著天空。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在穹頂，有一顆明亮的星星，正在散發著藍白色的光芒，在它的身邊，是一條長長的星星組成的光帶。
中國人，一般稱之為——銀河。
“那個，應該是織女星吧？”林若男指著那顆星星，忽然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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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實驗，就是在判別經過淨化處理的汙水，到底還有沒有有害物質殘留。
“林博士，”實驗室的警衛進來報告：“馬上就要出發去機場了，有一位方先生來接你。”
林若男看了看擺在另一邊的座鍾，搖了搖頭：“我們去機場最多需要三十七分鍾，我換衣服下樓四分鍾，讓他拿行李在樓下等我，還有十二分鍾，這個實驗就可以做完了。”
“林博士，還是稍微早點去吧，時間上寬裕一點……”她的實驗室助手輕聲勸道。
林若男白了他一眼：“我已經預留了五分鍾的機動時間，請專心實驗，注意保持均勻加熱！”
她的脾氣就是這麽固執，她的工作時間就是這麽精確，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改變過。警衛苦笑了一下，退了出去，助手也不敢多言，安心地給手邊那一支試管加熱。
父親的死亡，似乎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郭醒博士的死訊傳到了她耳中的時候，林若男剛剛在檢查樣本，她的目光甚至沒有從電子顯微鏡上麵離開。
“他死了，很可惜啊……”
她隻是就這麽歎息了一句，左手操作著電子顯微鏡，右手不停地在一疊白紙上麵劃拉著什麽。沒有驚訝，沒有悲傷，連報訊的助手都愣了半天。
“說起來，很麻煩呢。”
近兩年來，對外發布成果和解釋的工作，一直是她的父親在擔任，當他去世之後，這種麻煩的工作也隻有暫時由她來處理了。瑞典的學術報告會雖然遭遇意外，但仍然沒有取消，主辦方充滿了歉意，但還是想邀請林若男去參加。
這種國際上的學術會議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如果因為擔心安全而不去參加，對成果學術價值的認定和評價都會有一些影響，所以雖然上級單位有心拒絕，但還是來征詢林若男的意見。
這個女博士根本不害怕。
她隻是覺得有些麻煩而已，但仍然同意了邀請，淨化計劃的拓展已經告一段落，確實應該是發表成果的好時機，而瑞典的會議正式一次很好的機會。
但她自己不怕，還是有很多人會擔心她的安全問題，這麽年輕而出色的科學家，是國家的財富，上級單位安排了充分的保安工作。
而舒競和，也因為擔心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讓自己身邊的方敢都趕了過去。
方敢提著一個小小的手提箱，在科技大廈的大堂等待著林若男。他也並不著急，警衛把女博士的話原原本本地轉達給他。方敢倒是覺得很有趣，時間觀念這麽清晰的女人，可不多見，既然如此，應該也不需要擔心她會遲到。
林若男果然沒有遲到，十八分鍾過後，她準時地從電梯裏麵踏了出來。
方敢並不認識她，但並不難以識別，這個淡漠的女科學家，身上有種迥異他人的氣質。而林若男也同樣毫不猶豫地走向方敢，好像早就認識他一樣。
“你應該把車子停在門口等我，這樣的話，我們可以節省兩分鍾。”
林若男對於方敢在大廳裏麵等她，似乎還是不很滿意。
※※※※※
從南江飛斯德哥爾摩要十幾個小時，雖然是頭等艙，依然睡得不是很舒服，不過方敢是習慣了各種惡劣的睡眠環境，而林若男把毯子一裹，也同樣睡得很香。
在來見林若男之前，方敢也整理了手頭所有的資料，但從目前的描述來看，全無任何頭緒。
什麽人殺害了郭醒博士？出於什麽樣的動機？他們是不是還有繼續的手段？
這些全然不得而知。方敢歎了口氣，雖然無法證明郭醒博士的死是一場陰謀的開始，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次歐洲之行的保護工作，並不那麽簡單。
他側過身，把頭靠在椅背上，正好看到了林若男露出毯子的半張臉。這個女人睡得正濃，絲毫沒有因為父親的死有任何陰影，也沒有恐懼的神色，坦坦蕩蕩，光風霽月。長發垂在椅背上，微微晃動著，睫毛很長，膚色白皙，沉睡的時候，臉上有種如同孩童般的甜美——與她平時的冷漠與職業大不相同。
這個女人也是個異類，方敢搖了搖頭，把枕頭塞在頸下，也進入了夢鄉。
出了機場，也同樣的有瑞典皇家科學院的車子來接，因為之前的意外，對方也比較謹慎，有瑞典警方陪同前來。
“林博士，非常歡迎您來到斯德哥爾摩，對於令尊的意外，我們感到非常抱歉和遺憾。”
領頭來迎接的，是瑞典皇家科學院的副院長，羅斯格爾教授。他會同查辦郭醒博士被害一案的查森警長帶領他們兩個一起上車，有警車保護，無驚無險到達了下榻的賓館。
羅斯格爾教授送林若男到了房間，再次表示了歡迎，同時也委婉地轉達查森警長的意思。那場恐怖的凶殺案已經有了初步的線索，在參加報告之前，警方希望能夠林若男能提供一些訊息。
“今天太晚了，報告在後天的話，明天下午可以讓查森警長來談談。”
林若男的語氣淡漠，對父親的凶案沒什麽興趣，羅斯格爾也吃了一驚，但也沒有追問，客氣地退了出去。
方敢自然是循例檢查了整個房間，普通的酒店安全程度自然不會太高，好在樓層比較高，也不虞有破窗而入的危險，恰好這也是斯德哥爾摩最高的幾棟建築之一，從這個窗口望出去，空空蕩蕩，也沒有觀察和狙擊點。
門鎖就稍微有些問題，並不具備高度的安全性。整體評估，安全等級大概隻在四級左右，安全性並不高。
“這麽說來，我隻能住在外間了。”
方敢還沒有另外訂房間，就是考慮到這種情況。皇家科學院提供的是一個標準套間，方敢可以睡在客房的沙發上。
“沒問題。”林若男聳聳肩膀：“現在我要去洗澡，十五分鍾之後我會去斯德哥爾摩大學，來之前我已經同那邊說好要借用他們的實驗室，大概十一點鍾才會回來……”
“我會陪同你一起去。”
林若男瞟了他一眼，點點頭：“那好吧——不過實驗很枯燥，你不要心急。”
實驗確實很枯燥，方敢看到她把一些實驗樣品調配完畢之後，就把它們放在試管架上，然後就送入電子分析器當中，之後就不再管它，隻是如饑似渴地閱讀著剛剛從圖書館帶出來的文獻。
這時候，時間剛剛是下午五點。
雖說方敢受過嚴格的訓練，但在這兒傻愣愣地看著，確實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林若男連頭也不抬一下，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疲勞和饑餓。
時間過去了三個小時，方敢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林小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林若男從書堆中抬起頭，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隨後又埋頭開始寫寫畫畫。
“如果你餓了，可以自己去吃東西，我晚上從來都是不吃東西的。”
“這倒是一個保持身材的好習慣。”方敢輕輕地嘟囔了一聲，依然安穩地坐在一旁。一頓不吃，對於他曾經的艱苦訓練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麽。
時間緩慢地流走，又過了一個小時之後，林若男開始察看數據，並不時記錄一些什麽，隨後又回去看書，每隔一個小時，她又去察看與記錄。
十一點，她取出所有的試管，清洗完畢。
“我們可以離開了。”
她收起記錄，讚許地看了一眼端坐在旁的方敢。
“像你這麽有耐心的人很少見。”
“訓練的結果而已。”
六個小時的等待，如果當作任務來完成，那是最簡單不過一步，有時候為了行動，要從早晨等到深夜，甚至不能隨意移動，以免被發現，在酷暑和蚊蟲叮咬之下，依然要像一尊石像一般。
在這裏能夠安坐，還有空調和清水，有什麽好沒有耐心的。
林若男難得的翩然一笑，轉身離去。方敢迅速地走在前麵，搶先觀察外麵的情形。
實驗室外麵，到校門還有一段距離，走近路可以穿過操場。兩邊有慘白的路燈，頭頂上是璀璨的星空，也許是因為斯德哥爾摩緯度較高，工業汙染也比較少，星星看起來特別的明亮。
林若男忽然停住了腳步，呆呆地看著天空。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在穹頂，有一顆明亮的星星，正在散發著藍白色的光芒，在它的身邊，是一條長長的星星組成的光帶。
中國人，一般稱之為——銀河。
“那個，應該是織女星吧？”林若男指著那顆星星，忽然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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