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的早晨,有一種特別清新味道,當第一縷陽光透過樹梢,即使是那兩個男人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也被衝淡了不少。


    林間的鳥唱,喚醒了幾個猶在沉睡中的逃亡者。


    舒競和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麵容嚴肅的方敢。他正在費力地打著背包,試圖把蕭克身上的測量設備和其他輜重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


    蕭克在一旁手足無措,但他沒有辦法阻止下定了決心的隊長。


    方敢的眼圈是腫的,他雖然強迫自己入睡,但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讓他不可能享受酣眠,何況,還要時時保持警覺。


    但這並沒有讓他英俊的外表失色,配合黝黑的麵皮和剛長出的胡茬,反而透出一種曆經滄桑的男人味道。


    “大家都醒了,休整十五分鍾,到時立刻出發!”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凝重,在風中更有一股肅殺之氣。


    “一定要完成任務!一定要把同誌們都安全地帶回來!”


    首長的話,在他耳邊回響。


    “我們行進的隊列如下,開始時蕭克帶頭,你們兩位跟上,我殿後布置障礙和陷阱,並消除蹤跡。兩個小時之後,蕭克拖後,我追上領頭,四個小時內一起到達河道區域。由我考察河流狀況,並決定渡河方式。過河之後,全速前進,保持同步的隊列。”


    以往殿後和探察都是蕭克的工作,但現在……方敢看著還在努力堅持,輕輕吹著《軍營綠花》的蕭克,以最大的毅力才克服住眼眶濕潤的衝動。


    “大家明白沒有!”


    包括喬正邦在內,幾個人都點了點頭。


    “好!現在出發!”


    蕭克試圖搶過自己的背包,但方敢瞪了他一眼,遞給他一根削好的樹枝。


    “自己小心點!”


    男人之間的情誼,並不需要多說,這跟類似拐杖的東西,當然方敢熬夜做好的。蕭克一言不發的接過,狠狠地點了點頭。


    “方隊,你放心,我記得我的承諾!”


    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方敢明白他的意思。


    蕭克先出發,隨即舒競和同喬正邦也跟了上去。這時候方敢卻忙著消除停留的痕跡,同時在幾個方向製造了迷惑敵人的跡象。


    當然這種簡單的掩飾未必能瞞過叢林追擊的高手,但也聊勝於無。


    除此之外,方敢前進的路上,他還巧妙地布下了幾顆ZH。


    ZH是中國的防步兵地雷,兩用引信,既可以采用絆發式起爆,也可以使用壓發式起爆,而且延時爆破時間可以手動設置,這就讓地雷的使用方法變得豐富多彩,尤其是在特種作戰當中,起到了極好的預警和阻攔作用。


    所以雖然這種地雷的殺傷性能不強,比之其他防步兵地雷也沒有太多的優勢,卻成為特別行動部隊的最愛。


    如果是野獸經過,不會引起連鎖式的爆炸,而追逐者卻有可能因此遭到巨大的損失。在追擊小隊中有排雷高手的情況之下,又有可能通過排雷爆炸響聲及時了解敵人動向,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方敢小心翼翼地埋下最後一顆地雷,搖了搖頭,望了望北方,大踏步地追了上去。


    他大約耽擱了二十分鍾左右,但以他的速度,應該能夠在兩個小時內趕上前麵三人,畢竟蕭克受傷,另外兩個又都是不曾受過訓練的平民。


    他輕輕踩踏在腐爛的樹葉上,發出沙沙地聲響,偶然會驚起一些小動物,簌簌地跑散。越是靠近邊境線,他心中不安的情緒反而更是濃烈,但並沒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這種危險的直覺有確定的價值。


    向前!向前!向前!


    方敢的體能消耗其實是他們幾個當中最大的,他的負重超過5公斤,雖然能夠拋棄的東西都已經扔掉了,但必需品還是得保留。


    他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心中咒罵了一句。


    隻要能過了河,那基本上彈藥和其他的輜重可以拋棄,這時候輕裝上陣,就能夠輕鬆多了。


    左臂的傷口好像又迸裂了,他能夠感覺到鮮血從體內滲出來那種空虛感。汗水淌進了眼睛,也刺得他很不舒服。今天是最後的逃亡旅程,體能都已經耗盡,剩下的,隻有靠意誌了。


    在他一邊咒罵一邊吐血堅持前進了四十分鍾之後,終於看到了舒競和的背影。


    他們的速度比預計的慢多了,方敢搖了搖頭,照這樣看來,四個小時趕到河邊的可能性太小,可能要多花兩個小時左右。但如果沒有敵人追來的話……


    “轟!轟轟!轟轟轟!”


    “什麽?”在不遠地身後,傳來了地雷暴炸的轟鳴聲。方敢不敢置信地回頭望去,雖然明知道什麽也不可能看到。


    “居然追來的這麽快!”


    前麵的三人,好像也被地雷的爆炸聲所驚動,一起回頭張望,發現了一臉凝重的方敢。


    追擊小隊距離,不超過四十分鍾行軍路程!


    而且,非常不幸的是,從地雷的引爆順序和頻率來看,顯然是對方的排雷人員作出了引爆動作,那基本上可以認為,地雷的埋設,結果是零傷害。


    在逃亡者和追擊者之間,除了四十分鍾的距離,再沒有任何屏障!


    方敢的臉色終於變得非常難看,這是最糟糕的結果,敵人的追擊小隊,在茫茫的叢林之中,居然準確地把握了他們脫逃的路徑。即使他們有最出色的叢林追擊人員,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也得依靠老天爺的幫忙。


    小隊長苦澀地搖了搖頭,看來運氣真的不在他們那邊。


    他快步地追上前麵的三人,雖然這是意想不到的最糟糕的情況,但仍然不能浪費哪怕一秒鍾的時間。


    “方隊!”


    蕭克的臉色也和他一樣難看:“是不是追來了?”


    方敢麵色凝重,沉沉地點了點頭。


    喬正邦臉色發青,正要發作,舒競和揮了揮手,阻止他再說什麽。


    “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幾個人並沒有停下腳步,方敢已經示意他們邊走邊說:“事實上,以我們的行進速度,對方一定會在我們到達河道之前,就能夠截住我們。”


    方敢估算,這些人的行進速度絕對不會低於自己,而現在有腿傷的蕭克和兩名平民,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增加速度的可能。


    那麽簡單換算一下,在河道之前被截住命運,就是不可避免。


    “我的解決方案,”方敢環視眾人,眼神堅毅:“必須有人斷後,我是唯一的人選,我將在前麵不遠處的狙擊點阻攔追擊小隊,隻要我能拖延他們半個小時以上,你們就能夠安全度過河道。他們再想追你,就很難了。”


    “我反對!”


    蕭克忽然大聲地喊了起來。


    方敢瞪了他一眼,眼珠子裏麵滿是血絲:“小蕭,這是隊長的命令!”


    蕭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方隊,你忘了,我們的軍規當中,除了絕對服從上級之外,還有一條重要的規定。”


    他慢慢地解開外衣的紐扣:“當隊長的命令與任務的完成有明顯的悖離,所屬隊員有權利提出自己的建議。”


    “你是這裏唯一一個具備完全戰鬥能力的人,不應該用於斷後這樣的工作。而且,基於我的腿部傷勢,即使你能阻擋追擊小隊半小時以上,他們仍然有機會在渡過河道之後對我們進行追擊。在開闊地形下,我幾乎無法發揮0%的戰鬥力,任務失敗的可能性很高。”


    “但如果是駐點攻擊,我和你能夠發揮的戰鬥力是一樣的。基於任務完成的原則,方隊,我希望你能把這次光榮的殿後工作交給我!”


    “不行!”


    方敢幾乎是瘋狂地吼了起來。舒競和也不敢相信地看著兩人,斷後……以一個人去麵對一個追擊小分隊,這幾乎是必死的局麵,為什麽,這兩個人男人居然還要搶得你死我活?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蕭克臉色平靜,眼神中透出與年齡不相符的冷冽與成熟。


    “方隊,你心裏明白我的話是對的,你是隊長,不光要對我們的生命負責,也同樣要對任務負責。”


    “這次的任務,不光是關係到我們小隊的榮譽,也同樣關係到中國特別行動部隊的榮譽!方隊,你沒有權力為了自己的道德情操,就忍心讓這個任務失敗!”


    方敢倒退了兩步,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關鍵是,蕭克他媽的說得對!


    他憤怒的幾乎要爆炸,眼珠子裏麵滿是鮮紅的血絲,他很想一巴掌把這個小子打醒,讓他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他媽的這個小夥子說得是對的!


    為了完成任務,必須犧牲個人。


    而這個犧牲的個人,基於任務的要求,絕不應該是還能夠繼續戰鬥的隊長!


    “我需要一把Z08半自動步槍,還要二十個彈匣,十枚手雷。”


    蕭克冷靜地報出了自己的需求:“方隊,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你有你的任務。答應我!一定要把他們安全地兩個帶回去!”


    喬正邦緊閉著雙唇,眼神中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異色。他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方隊,回去替我跟兄弟們說一聲,尤其是胖子,跟他說我謝謝他,那次他帶我去找姑娘,我雖然跑了,但沒怪他。”


    “其他的……”蕭克挺直了身子,把所要的槍械彈藥整理好放在麵前,這是一個小土坡,前麵剛好有岩石和灌木叢阻擋,是一個絕好的狙擊埋伏地點。


    “其他的,如果有機會,你幫我跟我爸爸說一聲,就說兒子沒丟他的臉!”


    方敢咬著牙,狠狠地點了點頭,下嘴唇已經被他咬破,迸出了鮮紅的熱血。


    “我們走!”他狠狠地一揮手,拉著舒喬二人,頭也不回的離去。他沒有力氣再回頭,如果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來什麽。


    舒競和雖然素來鎮定,但在這個時候也像是呆了一樣,頻頻回頭,淚流滿麵。


    蕭克好像一尊石像,靜靜地蹲在土坡上,好像是一隻即將展翅的蒼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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