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義工先要去登記,所以我帶著趙麗來了醫院,一進去,我就發現趙麗的眼神有些恍惚,感覺像是有什麽心事。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朝著自己的胸脯拍了幾下:“沒事,就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不好的回憶。”


    以前的不好記憶?我在心裏估摸著,大概是說趙大爺的事吧,我不知道在趙大爺犯病的時候,趙麗是怎麽挺過來的,而後又是出於什麽原因把趙大爺一個人丟在精神病院不聞不問。


    但我可以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說不出的苦衷,我想趙麗她,也有。


    這家醫院的院長是我爸的朋友,所以我倆進去時,他也算比較熱情。


    “安語來了。”他跟我打招呼。


    我一向不太喜歡拐著彎說話,索性也就開門見山實話實說:“林叔叔,這是我朋友,我想讓她在醫院裏做義工,你看成嗎?”


    “當然可以,我們這兒正好缺義工,隻要你們不嫌棄,隨時可以來。”


    “有份工作就很不錯了,我沒那麽挑剔。”趙麗站在一旁發話,我看著她,這裏的環境不比夜店的燈紅酒綠,我擔心趙麗待慣了那些酒肉世界,一下子跳到這種素白的地方,她會不會一下子適應不過來,主要是她還會不會認為這裏的人們戴著有色眼鏡看她。


    辦好了一切手續,我帶著趙麗在醫院逛了逛,就當是提前熟悉下環境。


    “這裏你覺得會習慣嗎?”我盯著她,試探性地問道。


    她淺笑了一聲:“我覺得很好,可以不用去為了生計擔驚受怕,不用麵對那一張張讓我嘔吐的臉,也不用過那種明明抗拒卻又不得不幹的生活,現在,我很滿足了。”


    此刻的趙麗,異常平靜,我能感覺得到,在她身上,我看不到以往的潑辣和火爆,她所有的隻是來自一個女人對正常生活的向往。


    人都是這樣,長時間待在一個地方,麵對這一成不變的生活,久了就累了,累了就倦了。


    我伸出一隻手握住她放在外麵的右手,我想讓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人心並不都是冷的,它還存有溫暖。


    “趙麗,以後就好好過吧,從前的事,就讓它們過了吧。”


    我沒想到這時候趙麗會哭,一直以來,我都認為緊迫的生活,混亂的環境早已讓她堅不可摧,可到底,趙麗是個女人,再如何,她都沒有一顆攻不破的鐵石心腸。


    她哽咽著說:“其實當初幹了那一行,我真的不再奢求能有誰會用對待人的態度來對待我,在嫖客看來,我們隻是為他們提供性服務的工具,在其他人看來,我們隻是個雞。”


    世人會覺得坐台小姐這種實在惡心,有些男人嘴上說著唾棄,可生理上卻又不得不借此發泄自己的欲望,所以說這個世界上人都是犯賤的,很多時候,往往都是心口不一。


    “隻要現在重新來過,一切都不算太晚。”我始終是這麽認為的,是人都會犯錯,都會在迫不得已或者一不留神誤入歧途,他們缺的都隻是一個機遇。


    聽了我這話,趙麗總算是笑了一回,她長得極美,是個標準美人,典型鵝蛋臉,粉嫩的薄唇,再加上一雙不失靈氣的大眼睛,一頭長卷發為她增添了幾分氣質,她並不死板,反倒是帶著些嫵媚,我不知道這跟她多年行走在‘江湖’有沒有關係,至少,她算得上絕美驚豔,尤其笑起來,更加動人心弦。


    “安語,謝謝你。”


    “不用謝我,你應該謝你自己,是你自己選擇改變,所以我並沒有幫到你什麽。”


    “你太好,以後會吃虧的。”趙麗看著我,跟個過來人一樣給我忠告。


    說實話,我不怕將來誰會突然背棄我,我跟著自己的心走,盡自己所能去幫別人,為的是給我自己一份心安。


    陸知琳的那件事一直讓我過意不去,即便我不是始作俑者,可我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卻是一個冷漠的幫凶,正如紀言所說,我才是一切黴頭的根源。


    我也很想變成一個心狠手辣甚至十惡不赦的人,那樣我可以沒有心,沒有感情,可以不用顧忌紀言對我是何種看法。


    但我不能那麽做,因為隻要我做了,我就等同於默認了紀言長期以來對我的偏見,默認了他一直以來對我的不好評價,我有自己的初衷,所以永遠不可能走一條將自己逼向死胡同的路。


    “現在不早了,我們去吃中飯吧。”我提議吃飯,忙活了這麽久,我的肚子也有些餓了。


    我往前走了幾米遠,而趙麗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也沒有問她,隻等著她自己開口跟我解釋。


    良久她抬頭,對著我說:“我想去見我爸。”


    剛開始我愣了幾秒,後麵想想,也是,沒有哪個子女會真的對父母狠得下心,縱使趙麗嘴上嫌棄趙大爺是個傻子,可畢竟是她親爸,傻不傻又如何。


    我本來還在糾結怎麽跟趙麗說這件事,現在她自己主動提出,正好。


    “我帶你去。”


    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我提前跟院長打了聲招呼,讓他把趙大爺帶出來,而趙麗明顯有點緊張,她雙手一直放在腿上不斷摩擦著,腳也不自覺地微跺。


    我突然覺得趙麗這樣挺可愛的,像個剛戀愛的姑娘一樣,在去見自己心愛的人的路上,一路坎坷。


    “別緊張,等下趙大爺見著你,絕對會很開心的。”


    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笑了下,然後試著深呼吸一口氣來調整自己的狀態。


    等我們到了醫院時,趙大爺而在就被院長推在那裏等著了,一見到趙麗,趙大爺就跟得到了獎勵的孩子一樣,高興得直叫嚷:“麗麗,你來了?你終於來看我了,我好想你呢。”


    看吧,這才是親爹,不管過了多久,女兒來了,他還是會認得。


    這聲‘麗麗’讓趙麗聽了後,一下子眼淚就止不住地狂湧,她衝上去一把將趙大爺抱在了懷裏,喊了一聲又一聲的‘爸’。


    趙大爺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哭得這麽凶,本能地認為肯定是哪個壞蛋欺負了趙麗。


    他抬起自己那雙粗糙的大手替趙麗擦幹了眼淚,隨後細聲細語地問趙麗:“麗麗,誰欺負你了,跟爸說,把幫你打他們,打壞人,爸爸可厲害了。”


    趙麗連連搖頭:“沒誰欺負我,我很好,就是想你了。”


    “我也想你,你上次來的時候說會很快來看我,結果隔了這麽久,你也壞。”


    趙大爺說這話的時候因為牙齒不緊湊,所以有些漏風,不知不覺的,口水也流了出來,我趕緊從包裏拿出濕紙巾替他擦了擦。


    “趙大爺說的是我,上次我當義工照顧他,對他承諾過會常來看他,可是後來因為很多事給耽擱了,對不起。”我沒有做到跟趙大爺的承諾,這心裏難免留了疙瘩。


    “我很謝謝你,安語,謝謝。”


    “沒事,我們是朋友。”


    “朋友嗎?”她低聲喃道。


    “怎麽了嗎?”我看著她沉呤,不禁有些好奇。1


    可趙麗隻是搖著頭:“沒什麽。”


    當天中午的午餐,可想而知,我們是在醫院跟趙大爺一起吃的,趙大爺吃的很好,趙麗坐在他旁邊,時不時給他夾點他喜歡吃的菜,然後給他擦幹淨汙漬。


    這畫麵很溫馨,平常百姓家的感情,不是用多少金錢就能衡量的,這種關係在有錢人家裏很難看到。


    一個有錢的家庭,他們總是會擔心自己的錢財哪天會被外來白眼狼搶走,所以會不斷防著周圍的人,看誰都像是犯人一樣,警惕又排斥。


    趙麗雖然有不完美的人生經曆,但她卻有一個用盡全部力氣去愛她的父親,我很羨慕,羨慕她體驗了人間冷暖。


    人間的冷,我嚐到了許多,可是暖,在我嫁給紀言之後,就沒再有過。


    說曹操曹操就到,我正想著紀言的那些事,他就很巧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本來我不想接,因為怕壞了這美好的氣氛,但又不能不接,因為紀言到時候指不定又會對我發火,一陣權衡之後,我還是選擇接電話。


    “在哪?”言簡意賅的兩個字,沒有其他多餘的修飾。


    “醫院。”我以牙還牙。


    “哪個醫院?”


    “天馬山。”


    我話剛說完,紀言的冷笑就從那邊傳來:“喲,你這是突然想明白了,知道自己有病,所以趕緊去治療了?”


    “有事?”我跳過他這些沒有任何內涵和價值的嘲諷,如果他沒事,我就直接掛掉電話。


    “我去接你回紀家。”


    “幹嘛?”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不等我再問原因,紀言又快我一步掛了電話。


    又是回紀家,又是有事,我很久都沒有見到紀言他媽了,我不知道這次又會是什麽天災人禍的,不過一提到要回紀家,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畢竟在紀家,就沒有一件好事發生過。


    我還有事,所以隻能跟趙麗簡單把趙大爺的情況說了一下,然後叫她在這裏多陪下趙大爺。


    “我等下還有事,你一個人,可以嗎?”


    趙麗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她掄起自己的袖子,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放心,沒問題。”


    我倆又隨便閑聊了一會兒,沒多久,紀言就來了。


    “滴滴滴。”他把車子停在離我100米遠的地方,在那一個勁地朝我按喇叭。


    “你不過去?”趙麗看我沒動,開口問我。


    “我等他過來。”每次都是我過去的話,紀言肯定會覺得我是個呼之即來喚之即去的存在,嚴重的話,他就會認為是我不要臉,無賴地跟著他。


    所以這次我不過去,我要他主動過來,隻要他不覺得是在浪費時間,我自然也無所謂。


    紀言是個急躁的人,他不可能會讓我跟他硬耗著。


    果然,還沒過三分鍾,紀言就把車開到了我身邊,隨後將車窗搖了下來,帶著一絲嘲諷:“你還要我親自走到你麵前來請你上車不成?”


    我沒有說話,而趙麗卻無故跟紀言說:“安語是為了我才來這的,不好意思,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紀言全程沒有看趙麗一眼,他再次冷眼朝我開口:“上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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