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言坐在床頭麵無表情地盯著我,我就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床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其實我可以感覺得到我的臉正在慢慢地向外劃開,如同那種剝洋蔥一樣一片一片地綻破,但我不想去擦,我就是要讓紀言看見,並且是清清楚楚地看見,他是怎樣一點點讓我徹底心灰意冷的。


    我想讓他對我感到愧疚,想讓他因愧疚而對我改變態度,不過這對紀言似乎沒那麽有用。


    也是,我都忘了,他是個冷血的人,沒有情,除了陸知琳之外,就再也沒誰能夠拔撩得了他那鐵石心腸。


    “不滾嗎?是血太多了,所以不介意流這麽點是嗎?紀言的表情沒有一絲動容,連一點慌亂都沒有。


    我順著他的意嘲笑我自己:“你說得沒錯,我就是血太多了,你不是知道的嗎?被你折磨了這麽久,我都還有血,所以,不用擔心。”


    “既然如此,怎麽不去捐血呢?那樣還能救人。”他簡直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張著嘴巴不道德:“哦,我忘了,你這種女人本來就沒什麽善心可言,寧願把血浪費掉,也不會捐給別人。”


    如紀言所說,我沒什麽善心可言,所以我活該被他隨意糟蹋。


    此時我右邊肩膀已經被血染得差不多了,右臉的疼痛我是真沒感覺到,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神經係統受損,總之,我不疼。


    紀言換藥的時間到了,很多護士為了看他都爭先恐後地搶著要來,結果便是看見我半邊臉都是血,木訥地站在那。


    “紀太太,您受傷了。”這護士我認得,我想她估計會很驚訝,因為她才幫我紮著完那些水泡沒多久,這才一轉眼的功夫,她又要幫我來處理臉上的傷口了。


    “趕緊帶她出去,我看著煩。”紀言這句話是看著我,對護士說的。


    我們之間現在的*味,是個人都能聞得到,所以護士也沒那麽不相識,她又對我說了句:“太太,我帶您去處理下傷口吧。”


    待我們離開了病房,我還有心情和她開玩笑:“我們真有緣,光是今天就見了兩次,還盡是一些血腥畫麵。”


    護士正在幫我上藥,她一臉同情,好像是替我感到不值,亦或者是不解。


    她滿懷疑惑地問:“您為什麽要嫁給紀總?”


    “因為愛他。”這次我並沒有再打太極,我累了,不想再拐彎抹角,況且我這麽說了,也還是會有人認為我有病。


    “但紀總似乎不愛您。”


    “不是似乎,是確實。”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承認得這麽爽快,護士蹲在那好久都沒說出半句話來,之後隻是默默地給我弄好了全部的傷口,接著便用紗布幫我遮住了那道醜陋的疤痕。


    離開護士站,我出了醫院,我決定在紀言出院之前都不再去看他,如果我總是出現在他麵前,隻會讓他更煩我,而我,也會漸漸失去原來的那份激情。


    為了雙方都好,我還是消失算了。


    沒有了去醫院照顧紀言這項任務,我顯然輕鬆很多,我有了更多時間去解決其他的事,雖不是什麽偉大壯舉,但也還能拯救一個人。


    那就是趙麗,從那次她拒絕我的幫忙後,我就一直沒再找過她,可我沒有放下幫她找份穩當工作的責任。


    所以我聯係了曹蓓,她已經在社會上混熟了,不論是人脈,還是知識等方麵都比我要廣得多,我隻能靠著網絡漫無目的地摸索,但她可以借助現實生活中的人力資源。


    “我說安語,你怎麽又給自己招麻煩了?”曹蓓對著我就是一頓抱怨:“你以前就總愛管閑事,受過的罪,翻過的跟鬥還不夠多嗎?這次你又來?”


    “這次情況不同,我必須管。”我解釋著,這是真的,趙大爺現在成了那個樣子,他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要是哪天趙大爺有幸能夠恢複正常,知道自己的女兒一直做著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那趙大爺的臉可往哪放?


    “她是跟你有血緣關係了還是和你有過出生入死的感人事跡?”


    “什麽都沒有,我隻是覺得她不該這樣。”


    “我靠!”曹蓓一股腦地就直接炮轟我:“你腦袋被門夾了?你倆什麽交集都沒有,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關係,你幫個什麽勁?就是看她可憐?覺得她不應該這樣?那世界上可憐的人這麽多,你要是一個個去幫,不知道弄到何年何月去了。況且你在這邊費這麽多心思想破腦筋地給她解決問題,人家還不一定會領你的情。”


    曹蓓說的也不無道理,我跟趙麗打過一次交道就知道她是個高傲的人,自尊心很強,寧願出賣自己的身體,跟別人做肉體交易,也不會輕易接受外人的幫忙。


    這類人我以前就碰到過很多,生活的壓迫往往都會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正如趙麗之前所說,沒錢,所以迫切需要錢。


    但趙麗把一句話說得太死了,她說我們沒有窮過,所以不懂,而我想說的是,富有的人也不一定都是殘渣敗類,不是所有有錢人都隻知道拿著幾個臭錢去糟蹋,去消磨別人的人生,也有很多三觀正常,品行端正的人,或許隻是趙麗沒有碰到而已。


    “要不你利用點關係把她弄到你公司去上班吧?”我對曹蓓提議,這個我覺得可以行得通,畢竟曹蓓在公司掌權,且權利還不小。


    可誰知曹蓓想也沒想就無情地拒絕了我,給出的理由是,我自己惹得爛攤子,我自己收,她再也不會給我撿破爛擦屁股了。


    又一條道路被堵住,我就隻剩下沈安禾那邊,還有紀氏集團了,隻是,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去求紀言他媽。


    我摸著腦袋不確定地對曹蓓說:“你覺得沈安禾會同意幫這個忙嗎?”


    曹蓓直接給我甩了一個白眼:“大姐,你說的這位女士,她什麽都不知道,還一直都是幹那種風雪場所工作,反觀,檢察官這麽一個神聖又受人尊敬的職業,完全跟她不搭好嗎?”


    “那怎麽辦?”我急了。


    “沒辦法,你去求紀言他媽咯,如果你鐵了心的要幫她的話。”


    “我不知道怎麽跟他媽開口,我現在自己都沒法去紀氏上班。”


    “那還有一個,不需要任何學曆,隻要會打理生活就行。”


    曹蓓這個說法,我聽著覺得不錯,於是迫不及待地問:“什麽?”


    隻見她用手指著我,說了兩個字:“你家。”


    “我家?”


    曹蓓點了點,隨即跟我說道:“你家是幹什麽的?開醫院的,那醫院除了需要醫生跟護士之外還需要什麽?需要看護,看護這份工作沒要求什麽至少本科畢業的學曆,也沒其他什麽方麵的硬性條件,所以對你想幫助的那個人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呢,忙前忙後弄了這麽久,我都差點忘了我自己家是幹嘛的了,我真是...


    這確實是一挺好的選擇,趙麗即使不願意當看護,但也還可以跟我一樣在醫院當當義工,這沒什麽不好,雖簡單平凡但充實。


    後來,我又抽了個時間去趙麗家找她,還好這次她是在家裏沒有出去。


    “又是你?”趙麗開門一見到我,立馬露出不耐煩地表情,簡直跟紀言的如出一轍。


    “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我不想跟你談。”趙麗說完就作勢要關門。


    我連忙用手擋住,怕趙麗會再不耐煩,所以我隻挑了重點講:“我幫你找了份工作,工資可能不會有你現在這麽好,但也不錯,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不願意。”


    “趙麗。”我喊住她:“你就沒有想過哪天你父親回來見到你這副模樣,他心裏會怎麽想嗎?”


    “他是個傻子,不會知道。”


    我頓時想起了在醫院趙大爺喊著’麗麗‘時的表情,那是無比幸福的,可想而知,以前趙麗跟趙大爺的生活或許沒那麽富有,但至少還算溫馨。


    “你爸爸即使傻了,可也沒忘記你,他忘掉了所有人,卻還記得問你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尋個好人家過日子,他很想見你,很想要你去帶他離開那個地方。”


    趙麗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這個我可以感覺到,因為我十分清楚地看見她原本握拳的手此時已經放了下來。


    所以我再接再厲,想著一定要勸動趙麗:“我幫你找的是去醫院當義工,照顧那些需要被照顧的人,你現在或許不能馬上見到趙大爺,但你可以通過幫助別人來完成自己對趙大爺的一份心意,這樣不好嗎?”


    “我沒法脫離這個圈子。”她嘴角的苦澀,還有那實在無能為力的語氣,讓我的心瞬間劇痛了一下,這一刻,我為趙麗感到心疼,不過更多的是惋惜。


    “現在重新再來還不算晚。”隻要再一下下,再一下,趙麗就會同意了。


    但是,即便趙麗在那一刻真的有所動搖了,可她還是沒有接受我的提議,在關門的那一下,趙麗用一種異常悲涼的表情看著我,唇語了一句:“別再來找我。”


    她再次將我拒之門外,對我的好意視而不見,然而,與上次不同,我分明覺得,剛才趙麗的那句‘不要來找我’的潛在意思,就是‘快來救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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