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潯將妖獸穀的動向傳達給昆侖修仙各門派時,眾仙修才發現他們都上了當。


    神煉門的事情不過是轉移他們注意力,那些魔修真正想要搶的,乃是被困在妖獸穀裏的妖帝手裏的虛天殘卷。


    要說這些仙修平日裏死板愚蠢的多,真正有人來搶奪好處時,一個個頓時智商值蹭蹭蹭的上漲。布陣、設陷阱、祭法寶,一係列事情迅速完成,各種後續伏擊手段,清掃魔修殘餘勢力的方法也層出不窮。那妖獸穀裏的魔屍大軍還在跟妖怪們死磕,這邊仙修們早就做好了一網打盡的準備。


    當然,不是所有門派都參與進來。


    有些掌門、宗主不在的,向來厭惡爭鬥的,還有如玄空門整天念佛經阿彌陀佛的,他們平日裏該怎樣還是怎樣。


    這些畢竟是少數。


    墨潯對於來了三分之二的昆侖眾仙修們,已經很滿意。


    他首先跟眾人說明了玄陰魔尊還活著的事實。


    當初魔尊殺上昆侖的一幕,在眾人心裏留下的陰影很深,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有人打退堂鼓。


    可是墨潯很快抖出魔尊被困秘境的消息。


    對於這一點,眾人其實半信半疑的。


    可墨潯已經率先一步去妖獸穀,他們並不想落於人後,少了便宜,於是紛紛跟上去。


    就因為他們遲疑的那一小會,落後了墨潯半步。


    待到他們來到妖獸穀上空,隻看見一道遮天光幕從上至下,瞬息之間,妖獸穀被夷為平地。其中所有的妖獸、魔屍,具有靈氣的奇珍異草,全部都消失了。


    昆侖山脈的這處山穀,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沒人看見墨潯怎麽做到的,也沒人能想象這種瞬息間翻天覆地的手段乃是一個修士所為,更沒人敢出言詢問。


    實在太震撼了!對於每一個人禦劍玄空的仙修來說,這無疑讓他們親眼看見了上古仙魔移山填海的神力手段。


    更有一些劍修,感受著空氣中真元的動蕩,隱約摸到了天道法則的邊緣,居然就地打坐,修煉起來。


    墨潯的臉色極為蒼白,這一點倒是被眾人忽略了。


    他自己心裏也清楚,以他沒有渡劫的修為,強行催動虛天九鼎的力量,自己本身要付出的代價。


    好在一切按照他計劃的發展,每個修士的表情,都讓他極為滿足。


    “各位道友放心,妖獸穀內的奇珍異草皆還留存,我玉清宗稍後會將它們均分給大家。”墨潯溫和地說道。


    很多奇珍異草除了玉清宗有實力煉製,其他門派拿來就如同看著金山不能吃,完全是雞肋功效。但是墨潯這麽說,還是贏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有沒有用是回事,是否分出來給別人又是另一回事。


    隻要是無私的分享,誰人不說一聲好呢?


    “墨道友客氣了。老朽有個疑問,不知可否解答?”劍宗的長老品行耿直,率先站了出來。


    墨潯彎起嘴角輕笑,深邃的目光落在那長老身上:“顧長老想問我怎麽做到的?”


    顧長老張口欲言,卻被身邊的女修緊緊拉住,搖了搖頭。


    那女修乃是他的愛女,劍宗這一任的宗主。


    顧長老深深地望了眼自己的女兒,最終忍住了心裏的疑問。


    劍宗宗主上前,對墨潯拱手:“墨道友,還是我來問吧,現在妖獸穀的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裏,幾乎是空無一物,你又說奇珍異草還留存,那麽那些妖獸和魔修呢?他們是否還活著?”


    墨潯笑了:“我等修仙之人,豈能如魔修那般濫殺無辜?他們的性命自然還留存。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交由道法高深的門派進行感化,能引導規勸一人回到正道,也是我等的功德。”


    劍宗宗主道:“看不出墨道友和玄空門的人一樣,倒是慈悲為懷。”


    墨潯道:“天道如此,我等隻是順應。”


    “既然如此,那些妖獸和魔修,就歸墨道友處置吧,我劍宗都是些粗人,隻懂用武力解決問題,接下來的事,我劍宗就不插手了。”


    劍宗宗主再次深深地盯著墨潯打量了一番,很快閉眼轉頭,號召宗門弟子返回。


    “宗主說笑了,劍宗曆來守護昆侖不受妖邪入侵,上至上界,下至地府,誰不稱讚,誰敢胡稱你們是粗人。這些妖獸魔修的處置,我玉清宗自然不會獨自而為,我提議十日後在我玉清宗舉辦滅魔大會,到時候還望各位參與共商。”


    “滅魔大會?”


    墨潯的這個提議一出,頓時引來無數議論聲。


    “對,滅魔大會,如今哀牢山的主人玄陰魔尊困於我昆侖秘境,麾下血輪法王也被捕獲,哀牢山正是無人之時,要剿滅那些小魔,易如反掌。”墨潯環顧四周,緩緩地說道。


    劍宗宗主看向墨潯,皺眉:“你是何意?不是說不會趕盡殺絕嗎?我仙魔兩派爭鬥上萬年,可也從未有人提過要將對方盡數滅絕。”


    “正邪不兩立,何況從這次事情我得知一個消息,哀牢山的魔修正在做一件喪盡天良的事情,重則會動搖我修真界的根本。待我證實之後,自會在滅魔大會上提交出證據,屆時各位道友要不要參與滅魔大業,再做決定。”


    墨潯在凡人國度掌權多年,對於人心有極好的把握,眼見這些仙修遲疑懷疑,方才慢慢地補充:“何況滅魔隻是捕獲他們,將他們規勸回正道,並非真的要趕盡殺絕。”


    這話一出,其他仙修的猶豫之色少了下來。


    何況這些修士一個個都活了極長的時間,小心思是有的。


    墨潯今日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他首先到昆侖各門派召集人手,通知魔修大舉進攻的消息,讓眾仙修緊張起來,如臨大敵。


    其次又放出玄陰魔尊還活著的消息,讓眾仙修更為緊張。


    接著他卻以一己之力,簡單地解決了妖獸穀的危機,手段驚為天人。


    最後,他再拋出滅魔大會的事。


    不少人算是看明白了,既然墨潯有那瞬間讓妖獸穀夷為平地的手段,卻等著他們一起過來,八成就是為了做給他們看的。這樣滅魔大會時,他們才能讚同加入。


    修真界永遠是實力至上。


    墨潯所謂的哀牢山魔修做的某些慘絕人寰的惡事,可能也不是無的放矢。哀牢山那些家夥,不屠個城殺些人祭煉,好像就空閑不下來,永遠都會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給正義感爆棚的昆侖眾仙修找個對付他們的理由。


    想明白的仙修們,也不浪費時間,紛紛和墨潯約好,十日後在玉清宗共商滅魔之事。


    還牽掛著自家宗門弟子困在神煉門不能出來的宗派,更是先走一步,繼續去想辦法怎麽破開神煉門的山門禁製放人出來了。


    昆侖眾仙修來勢洶洶,最終平淡而歸。


    隻有那顧長老在回到劍宗時,拉了自家的宗主女兒入密室問:“為何不讓我詢問?玉清宗千萬年來,從不以力量為主修,那墨潯一己之力的手段,實在可疑。”


    劍宗宗主美目一凝,沉聲道:“所以更不能問。”


    “為何?”


    “玉清、滄溟和神煉,這兩宗一門乃是上界指定看管秘境的宗門。那秘境中有何物,他們可能比我們更清楚。玄陰魔尊未死,妖獸穀妖帝失蹤,血輪法王帶哀牢山魔修進攻妖獸穀,神煉門完全封閉讓人不清楚其中發生了什麽……我總覺得這些都是圍繞那秘境中的東西而來,而且很有可能,墨潯最後得到了那東西。”


    劍宗宗主說著,目帶厲色地對顧長老警告道:“爹,我知道你喜武好鬥,我劍宗也以追尋力量為道心,這沒有什麽。但玉清宗的渾水這次你萬萬不可去觸及!”


    顧長老撇了撇嘴:“我何時要去和那墨潯鬥了?”


    劍宗宗主冷笑:“你當女兒是傻的?你欲問他手段,就是想跟他提出比試。可你又知不知道,萬一你真的知道他手裏有什麽東西,會是什麽下場?”


    “難道他還要殺了我不成?”


    劍宗宗主冷哼反問:“你覺得呢?”


    被女兒的目光看得背後冒出一身冷汗的顧長老,不確定的問:“那墨潯真的會……”


    劍宗宗主眼眸半垂:“我也不知,但我感覺到他身上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在這昆侖之上,對正邪之氣,沒有哪一宗派有我劍宗敏感了。”


    以至於她當時多觀察了墨潯許久。


    明明看起來還是一派清風溫和,正氣十足,可劍宗宗主卻總是感覺墨潯身上,有種似邪非邪的古怪氣息。


    如果不是她的錯覺,那就是墨潯隱藏得太好了。


    真是後者的話,墨潯此人,極為可怕。


    墨潯做完一切,回到玉清宗,早有得知消息的玉清宗弟子前來迎接。


    他們七嘴八舌的圍繞著墨潯轉,有問應元真人消息的,有問神煉門情況的,還有崇拜地詢問妖獸穀裏發生的事情的。墨潯全部將他們打發後,才緩步走到奚皓軒的靜室。


    “阿緋醒了嗎?”


    奚皓軒對墨潯行禮,搖頭,麵色沉痛:“傷勢我早給她治好,但她似乎傷及神魂,亦或者有什麽心結,始終沒有醒過來。”


    墨潯靜靜地望著裴練雲的睡顏,對奚皓軒擺了擺手:“你先去休息,換我照顧她。”


    “可是……”


    “你還怕我對她不利麽?”墨潯冷肅道。


    奚皓軒道:“弟子不敢,隻是師叔身上血氣過重,最好先行休息。”


    墨潯麵色一凝,望著奚皓軒,似笑非笑:“你倒是關心我。”


    奚皓軒正色道:“如今我師父身隕,宗主不在,師叔若再有任何差池,玉清宗誰人守護。”


    他神色嚴肅,說得正義凜然,墨潯心裏的某些顧慮也漸漸消失。


    “她若是醒來,立刻報我。”


    “請師叔放心。”


    墨潯挺直背脊,大步離去。


    他不急不緩地回到自己的靜室,揮手布下了無數道禁製,待到禁製發揮作用後,他才終於忍不住,幾口鮮血嘔出。


    墨潯直接動用了玉清宗最好的丹藥,拍入自己嘴裏,好半天才平息了五髒六腑的翻湧。


    然後,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袖子,視線往右臂瞟去。


    原本白皙健壯的手臂,此刻如老叟般幹枯,青筋道道鼓起在灰褐色的皮膚下麵,有些地方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


    他也是心狠,直接一記手刀,親自切斷了這條半廢掉的手臂。


    斷口處的鮮血隻是噴湧了一瞬,就被墨潯用法術控製住。


    斷肢再生的丹藥,玉清宗雖稀有,但也不是沒有。墨潯事先早有準備,以溫水化開,吞服下去。感覺到內腹裏暖流一片,斷臂處癢麻陣陣,墨潯才微微睜開眼睛。


    再次往地上看去時,自己的斷臂已經入焦炭一般漆黑了,還有逐漸幹裂成灰燼的跡象。


    扶皇上仙的東西,不是那麽好動用的。


    墨潯隻借用了虛天九鼎的非常微小的力量,就完全能對付妖獸穀的危機。但他也隻敢借用這麽一點,否則他付出的代價就不是一條手臂了。


    心驚於虛天九鼎力量的同時,墨潯心裏的興奮也是壓抑不住的。


    即使要付出代價,但終歸讓自己得到了。


    這東西果然好用!不愧是仙境中最強的法寶之一。


    隱約間,他的意識裏又出現了某人模糊的身影。


    他駭然之下,一頭撞在牆上。


    疼痛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驅散了他似乎要回想起來的記憶。


    “好險。”墨潯咬牙,眼中恨意更濃。


    他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那囂張又不可一世的聲音:“生生世世,你沒資格再記得我!”


    是的,他在這世間轉生數百次了,每一世正常死亡還好,可隻要他稍微有回憶起當年在上界的事情,一旦回憶起扶皇上仙本人的模樣,他就會爆體而亡,再次轉生。


    那個混賬,不僅拆了他的仙骨,毀了他的仙根,還直接用轉世詛咒,給他的神魂永遠套上了枷鎖。


    不就因為一個女人嗎?至於小氣成這樣?


    活該那混賬步了他的後塵,墮仙而亡。


    墨潯想起過去種種,氣得咬牙,原本俊逸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可是很快,他的神色又恢複了輕鬆。


    轉生這麽久,他嚐試過很多次,總結出了規律。


    隻要不怎麽涉及扶皇上仙本人的過去記憶,他可以想起一些零散的片段,這樣不會受到詛咒之力而亡,他也可以根據那些片段來規整聯想某些對他有用的信息,比如仙的修煉功法和仙丹的煉製手段。


    想不想得起來那是個怎樣的家夥,對墨潯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隻要奪走原本屬於那混賬的東西,就夠了。


    墨潯僅剩的左手掐訣,祭出一道不屬於修真界的複雜法訣,靜室周圍的靈氣,開始瘋狂的湧動,全部鑽入他的身體。


    是的,他現在隻需要提升自己的實力即可,用虛天九鼎回到上界後,看誰人還敢小瞧他!


    裴練雲緩緩地睜開眼睛。


    旁邊奚皓軒正拿著小刀悠哉地削靈果皮。


    其實在墨潯歸來前,兩人保持這種姿勢幾乎一整天了。


    就像現在這樣,奚皓軒用小刀切了塊翠綠欲滴的果肉,放進嘴裏緩緩地嚼著,嘖嘖稱讚:“不愧是後山兩百年一熟的瑤果,這香味!”


    裴練雲的嘴角抽了抽。


    “給我吃,我還要吃!”阿珠那兩根草須死死地纏住奚皓軒的手腕。


    奚皓軒為難地看了看裴練雲:“我的小草胃口有點好,怎麽辦呢?”


    裴練雲現在心裏想做的事情,就是板凳飛過去,砸在奚皓軒臉上。這人明知道那些靈果是她悄悄養護藏起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現在倒好,他把所有她藏的給摘了回來,吃的吃,煉製的煉製,給阿珠那都不給她留一點。


    但是她還是咬著唇,就是不說一句話。


    奚皓軒眉頭挑了挑:“哦?看來沒意見啊。”


    阿珠那著急地道:“肯定沒意見啊,快給我吃,這麽充足的靈氣,吃了我可以長高一米了!”


    這廝現在每時每刻都把自己當株草養了,隨時惦記著自己那矮小柔弱的體型。


    奚皓軒笑了笑,抬手:“好。”


    阿珠那欣喜若狂,根須努力往果肉上探去,就差一點時,結果卻被奚皓軒把果肉都收回去,自己吃了。


    “你你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小草頓時急了。


    奚皓軒按了按她的草尖尖:“我剛才差點忘記你已經吃了十個,再吃撐不死你。”


    阿珠那問道:“會撐死啊?”


    “這些果子,每一顆都能煉製百爐的丹藥,你當自己是儲物袋麽?”


    阿珠那聞言,想了想,終於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喂我吃那麽多,不會是想把我一起煉了吧?”


    奚皓軒雙手一合,恍然大悟:“對了,還可以把你一起煉了,我怎麽又忘了?”


    想起之前自己被折斷的草葉,阿珠那嚷嚷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好心!”


    她一邊罵,一邊藏進奚皓軒的頭發裏,死死纏著他的發絲,說什麽也不出來了。


    奚皓軒這才收斂了笑意,走到裴練雲麵前,將一塊的果肉遞到她嘴邊,輕歎:“好了,不逗你了,吃點吧,如果你真的不想說,我不會再問。”


    裴練雲掃了他一眼,盯著那在自己嘴巴直滴汁的果肉,靜默一瞬,終於第一次開口。


    “我是幼鳥麽?吃你嚼過的果肉。”


    “吃了沒吞下的隻有這一點了。爹這不是沒忍住……”


    啪嘰一聲,裴練雲真的翻身起來砸了他一根板凳。


    “誰是你女兒!”


    奚皓軒苦笑一下,手指彈了彈麵上的碎渣木屑:“這才像你。”


    從他治好裴練雲的傷勢起,他就發現裴練雲早就醒過來,隻是她渾身都死氣沉沉的,好像跟這個世界脫離了關係。


    特別是剛才感覺到墨潯歸來時,他能看見裴練雲藏在衣袖下緊握的拳頭和顫抖的手臂。


    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然而裴練雲不願意開口,他也無法知曉。


    他隻能在墨潯麵前演戲幫她遮掩。


    可是裝昏迷能裝一時,裝不了一輩子,墨潯剛才的確是帶著濃厚的血腥味,估計自身也是傷重沒多注意裴練雲,等他恢複後,一定會再過來吧。


    裴練雲坐在床榻上,輕紗紅衣,墨發垂散,精致的麵容凝著散不開的愁雲。


    “人有精神就好,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如果你不想說……”


    “他要和我雙修。”裴練雲突然打斷了奚皓軒的話。


    奚皓軒習慣裴練雲的沉默,突然被她這一句,弄得一愣,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誰?什麽雙修?”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頓時一股怒意從胸口升騰。


    “什麽?老不修要逼你雙修!”


    裴練雲古怪的看了奚皓軒一眼。


    雖然墨潯年紀真的很大了,但至少看起來不是應元真人那般白發蒼蒼的模樣,老不修這種詞聽起來,總是有點怪怪的。


    奚皓軒一臉自家白菜被野豬惦記了的難過表情:“該不會是你不願意他就打傷你,還把東方敘囚禁吧?”


    裴練雲麵無表情地道:“他弄暈我後才說的。”


    奚皓軒:“弄暈你?”


    “我那時候隻是身體傷重不能動彈,其實意識清醒。”裴練雲淡淡地說。


    墨潯和東方敘後來的對話,她一字不漏地聽到了。


    奚皓軒一挑眉:“到底秘境裏發生了何事?”


    裴練雲抬頭,眸如秋水,點點晶瑩在裏麵蕩漾:“奚皓軒,原來他一直在騙我,就是為了進秘境盜寶,之前在秘境中我聽到這事,本沒有什麽感覺,為什麽到現在心裏卻很悶,又脹又難受?”


    她說著,身體微微顫抖,突然分不清是腦袋傳來的劇痛,還是胸口透出來的抽痛了。


    奚皓軒靜靜地看著她眼角無聲滾落的淚水,表情也凝重起來。


    裴練雲沒有說名字,他卻知道她是在說誰。


    他緩緩地、聲調有些冷酷地道:“從小我就教你,不要信任任何人,誰騙你就收拾他,有什麽大不了的?”


    裴練雲輕輕地搖頭:“可我還是不想看見他死。”


    奚皓軒又歎了口氣。


    裴練雲幾乎是他一手養大的,她本來天性就有些淡漠,特別是對於感情方麵,有著明顯的自我封閉傾向,他何時見過她如此細膩柔弱的一麵。


    想來她或許真的對東方敘動了真正的感情,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奚皓軒隨手按在裴練雲腦袋上,使勁揉了揉:“那家夥死不了的,還有什麽滅魔大會等著他,主角不登場,這場戲怎麽演下去?”


    裴練雲有些詫異地望向奚皓軒。


    奚皓軒卻什麽也沒解釋,隻道:“有些事我早知道卻沒說,隻當我還他當年一壺酒的恩情。”


    在他力量還很弱,獨闖哀牢山救人那時,能全身而退,絕對不是他好運或者奇跡。


    雖然他至今也不明白那時候的玄陰魔尊為啥放過他,還請他喝酒。


    裴練雲歪著腦袋,等奚皓軒解釋什麽恩情。奚皓軒卻沒再多言,從儲物袋中摸出一件法寶,像是一個做工精致的小人。


    她看著奚皓軒擺弄小人的五官,還給小人穿上了和她一樣的衣裙,眨了眨眼睛問:“這是什麽?”


    奚皓軒直接從頭發裏揪出阿珠那:“墨師叔閉關前有過命令,待他出來後,隨他一道去凡人界搜集哀牢山魔修的罪惡證據,我想你隨我一起,讓她代替你躺著。”


    阿珠那頓時叫起來:“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做替身,那家夥發現我不是裴練雲,會殺了我的!”


    奚皓軒把小草拎到麵前:“哦?當真不要?”


    阿珠那斬釘截鐵:“絕對不要,你要用強我就跑!”


    奚皓軒搖了搖頭:“那算了,本來還說把這具神煉門的傀儡送給你了……”


    “我要!”阿珠那非常沒有原則地改口,諂媚道,“仙長你好心有好報,身體送給我,我幫你們演戲哦,沒了我她想溜走也不容易啊!”


    裴練雲第一次見到如此神奇的傀儡。


    神煉門的煉器技術可說是登峰造極,明明前一刻還是玉骨冰肌的小人偶,在阿珠那的神魂進入其中後,居然迎風而長,幾個呼吸間,就變成了一具真人的身體。


    那真人和她的長相一模一樣,紅衣墨發,隻是因為阿珠那自帶的三分媚意,讓這個傀儡身體比起裴練雲來,多了些妖嬈的風情。


    阿珠那終於有了人身,伸手這摸摸那捏捏,淚流滿麵。


    終於不用過吃土的植物生活了,還是有四肢方便啊。


    “仙長,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扭著腰,手臂纏住奚皓軒,啵地一聲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奚皓軒閉眼,心想罪過罪過,頂著裴練雲的臉來親他,感覺真是褻瀆了女兒一般。


    “喲,仙長原來還這麽害羞啊?”阿珠那有了身體頓時得瑟起來。


    她繞著奚皓軒走了一圈,嘻嘻地笑:“拜拜了您啊,傻子才給你們做替身。”


    裴練雲還在好奇地盯著這個瞬間長出來的傀儡,奚皓軒卻緩緩睜眼,笑了:“你若能走出這扇門,我就放你離開昆侖。”


    阿珠那被奚皓軒坑怕了,聞言小心翼翼地問:“你又做了什麽?”


    奚皓軒根本沒理她,拉裴練雲坐下,給她講解這種傀儡的用法。他身上好東西可多著呢,何況手裏這兩個可是虞璟那土豪霸氣小少主親手送的極品,據說是連仙人都難以分辨真假的超級傀儡。


    阿珠那皺了皺眉,她才不信邪,唬她的吧?


    她轉身往門口走去,沒走出三步,就噗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


    “你到底做了什麽!”阿珠那看著自己身體上不斷裂開的傷口,驚惶失措。


    奚皓軒摸了摸下巴:“不是說你吃了十多顆靈果,會撐爆肚皮的嘛。”


    “胡說,我明明沒有感覺到!再說哪有靈氣隨著神魂轉移的?”


    “我可以幫靈氣一起轉移嘛。”奚皓軒絲毫不否則剛才為阿珠那移魂時做的小動作,笑道,“因為剛才你的載體是仙草,那點靈氣對於仙物來說,算不上什麽。不過這具傀儡身體則不同了,化為人身也是按照一般修士的容量來,過量的話……”


    阿珠那眸子一縮:“我要回到草裏去!”


    “這可不行啊,”奚皓軒搖頭,“虞璟說過,用移魂術進入傀儡後,沒有三天時間,是無法脫離的。”


    阿珠那知道自己又被坑了,從奚皓軒喂食到他拿出傀儡引誘她,都是有目地的。隻有她傻傻的,每次都往他挖的坑裏跳,不知道悔改。


    她欲哭無淚:“好嘛,我老老實實在床上待著行了吧?”


    奚皓軒笑道:“我現在就教你玉清宗的功法,你自己煉化體內的靈氣,天賦好的話,等我們回來說不定你就可以衝擊元嬰後期了。既然要做替身,至少功法上也得讓人看不出來才對,你說是吧?”


    憂傷的阿珠那默默地躺在裴練雲剛才的位置,咬著牙按照奚皓軒的功法來默默煉化體內的靈氣。


    她發誓隻要自己超過他一點點,哪怕指甲蓋那麽點點的實力,她都要狠狠報複回來。


    裴練雲拿著手裏的傀儡,問:“我也要神魂離體嗎?”


    奚皓軒道:“不用,她是沒了身體,情況不同。神煉門的東西神奇之處多得很,虞璟說過,此物品傀儡玉衣,和我們一般知曉的傀儡還有所不同。你試試用這個法訣操縱它。”


    裴練雲按照奚皓軒的方式,隻覺得那傀儡小人入手即化,瞬間將她整個包裹起來。


    她就像藏在一團溫暖的液體中,又軟又舒服。


    奚皓軒拿捏著阿珠那的草體給裴練雲看:“仔細觀察它,記下它的形狀,用神識想象自己就是它。”


    裴練雲本來天賦就極好,奚皓軒一教,立刻按照他說的做了。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她整個人居然真的變化成了那株草,抬手之間,隻有草葉晃動,奚皓軒變得無比巨大,她要仰視才能看見他。


    奚皓軒把裴練雲拎起來,放在肩頭:“等墨師叔閉關出來,你隨我一起,跟著他去看看那些魔修做了什麽。我有不好的預感,那不是件小事。如果真的是哀牢山的人所為,希望日後你能規勸玄陰魔尊一二,讓他心念一絲善,不要絕了自己的福緣。”


    裴練雲道:“你覺得他能出來?”


    奚皓軒笑了笑:“我隻是覺得這麽容易被困住,倒不是他的風格。”


    昆侖秘境,仙墓之中。


    東方敘第一千零八次失敗,橫在在虛空中。


    殷桁站在他身邊,沉默不語。


    半晌,殷桁開口:“一套功法都掌控不了,你還想去救她?”


    東方敘抬起手臂,望著血跡斑斑的雙手,冷笑:“說得容易,你這是上界的仙人秘術,別說做到你說的第九層,就算我用到第三層,都會經脈寸斷而亡。”


    “怕死你就別出去了,如果你練不成,沒辦法用這套功法裏的術力破開這仙墓的禁製,你也沒什麽活著的價值。”殷桁的聲音帶起了一絲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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