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兩人對裴練雲稍微有所了解,就不會傻到去威脅她的弟子。


    可惜他們才從凡人國度回到昆侖,不清楚十年裏宗門的變化,現在的玉清宗內說起護短,裴練雲若認第二,便沒人敢認第一。


    其中一人當了太久凡人國度中的國師,那是周身的氣派講究。想起自己兩人來此的目地,他就如得到皇帝的旨意,立刻挺直了背脊,迎著她美目中的冰冷,厲聲道:“我乃藥堂長老門下……”


    話音未落,他眼眸一縮,周圍溫度猛然升騰,數道火光從火牆內飛出,射中他的各處要害,毫不留情的將他震飛下山崖。


    另外一人沒想到裴練雲如此暴躁,說動手就動手,臉上一抹驚詫一閃即逝,指著裴練雲說不出話來:“你……你竟敢……”


    裴練雲並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她雙指並於唇邊,運起禦火之術,轉眼間,又是數道火焰飛出。


    剩下那人一驚之下,隻得馬上祭出帶來的法寶。


    一道流光溢彩的玉佩瞬間飛出,抗下了裴練雲淩厲的本源火焰。


    躲在玉佩後的內門弟子,感受著迎麵不遠處的恐怖溫度,不由得背脊冷汗直冒,不再有輕視之心。他隻能大叫道:“我們是奉長老命令前來找你!”


    裴練雲看著頗有些熟悉的玉佩,上麵古篆體的“藥”字異常醒目。她總算想起這是藥堂長老的獨門法寶。她冰冷的雙目中看不出多餘的情緒,隻伸手掐了個法訣,解除了火牆禁製。


    周圍的炙熱瞬間褪去,這名弟子這才鬆了口氣。


    修真界有百年元嬰,千年化神,萬年渡劫的說法,若手中控有實力強大的法寶,像裴練雲這樣沒有達到元嬰期,僅金丹中期的仙修實力不如為懼。


    可惜他們玉清宗以丹修為主,修煉都在煉丹過程中完成,並不擅長戰鬥。裴練雲卻是個好戰的,可以直接把煉丹時運用的禦火術當做攻擊手段,讓人防不勝防。


    “裴練雲,我乃藥堂長老親傳弟子王衝。聽聞你昨日於妖獸穀取得七星狼毒草,知道你礙於宗主之令,不得進入內門各殿,長老命我兩人前來替你繳還。”


    王衝說得客氣,但語調之間無不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味道。


    裴練雲麵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說:“知道了,你回去罷。”


    王衝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他攤手道:“裴師妹,我回去可以,東西呢?”


    裴練雲:“頭幾次我不是告訴過那幾個藥童了嗎?”


    王衝一愣:“藥童?什麽藥童?”


    東方敘在旁輕飄飄地冷哼一聲:“當然是每次師父采藥負傷回來,都會前來索要藥材的那些小鬼。”


    昨日若不是裴練雲用求救飛劍引了旁人離開,恐怕那些家夥就會趁著她傷重無力,在山門處就要搶了她的東西揚長而去。


    裴練雲白了自家弟子一眼。


    要說小鬼,現在整個玉清宗年紀最小的是他才對。


    不過她向來護短,對著外人,東方敘說什麽都是對的。


    因此她點頭道:“對,就是那些小鬼。”


    王衝是首次麵對裴練雲,自然不知道之前幾次無功而返的藥童身上發生了什麽。他隻能硬著頭皮詢問:“藥童向來愚笨,恐怕早忘記回稟長老,不知裴師妹說了什麽。”


    裴練雲淡淡掃了對方一眼,說:“想要我的東西,拿宗主玉牌來,否則就從我手裏搶罷。”


    “你……”王衝雙拳一緊,臉色驟變,“你那小徒弟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莫不是以為靈草是誰采摘就歸誰了?在玉清宗內,凡是可煉製玄級丹藥的靈草,必須統一由藥堂掌管調配!”


    他以為擺出門規,不說嚇到裴練雲,至少也讓她有所猶豫,可沒想到她聽完之後,直接攤開手掌,祭出一團躍動炙熱的本源火焰,冷冷地瞥著他。


    王衝頓時聲音小了下去:“裴師妹,君子動口不動手……”


    裴練雲:“我又不是君子。”


    話畢直接一團火焰砸了過去。


    她看著用法寶不斷遮擋躲閃的王衝,冷漠地說道:“既然你不動手,我來教你動手。”


    王衝隻得一邊躲閃,一邊高聲叫嚷道:“我不和你打,不和你打!咱們玉清宗又不是劍修那些粗魯的家夥,整天隻知道打打殺殺!”


    裴練雲挑眉:“你們剛才不是還打算廢了我徒弟的經脈?”


    “我們……我們那是嚇唬他!”


    “少廢話!要靈草就自己過來拿,一直躲可搶不到我的東西。”裴練雲雙手一合,本源之火轟然一聲從她身體內竄出三丈,熊熊燃燒。


    聽說過裴練雲脾氣不好,可王衝現在才見識了這女人又護短又記仇,他們隨口嚇唬東方敘的話,也被她當了真。


    裴練雲的本源之火非常驚人,這也是她當初剛剛築基就能成為宗主首席弟子的原因,以她的火焰強度,靈、玄、地、天四種等級的丹藥,除卻築基後能駕馭的靈級,她完全能跨級煉製玄級,甚至更強的地級丹藥。


    一般同等級的修真者麵對她的火焰,與把自己毫無防禦的赤身扔進丹爐中焚燒,沒有兩樣。


    哪怕有法寶加持,王衝都被裴練雲的禦火術燒得焦黑。


    那個滿臉冷漠,紅衣飄袂的妙齡少女,站在飛劍上,淩空而立,仿佛和身旁環繞躍動的火焰融為一體,灼目華麗而危險。


    站在她身後的東方敘,仰頭,直勾勾地注視著那熱烈灼熱的火焰,目光裏是滿滿的獨占欲。


    “師父,不管什麽時候,你都那麽美,嗬嗬……”


    打不過又嚇不住,受人之托而來的王衝,本以為解決一個昨晚還重傷得殘存一口氣的女人很簡單,事實卻讓他隻能屈服。他哪裏想到,隻過去半晚時間,昨日那個重傷爬回山門的女人,居然這麽精龍活虎。


    “裴師妹,我會把你那種的態度,完完整整的稟告給長老的!”


    最後他甩下一句話,就想躲開火焰,禦劍飛速遠遁。


    哪裏知道裴練雲動作比他更快,半路截住他,麵無表情地敲詐他大堆好東西。


    王衝這才想起來自己聽到的那些傳聞,自裴練雲被宗主放逐之後,直接從暴力份子升級成了土匪,不惹到她還好,惹到後被揍一頓反而還要被敲詐,掏出家底都是常事。


    他最初本想不給,可眼眶都被揍青、嘴唇都被燙腫了之後,終於在裴練雲那仿佛看透一切的淩厲目光中,乖乖地掏出了乾坤袋。


    不是他沒尊嚴,是這女人揍人實在太疼了!


    回氣的丹藥,解毒的丹藥,凝練境界的丹藥……看著好東西逐一被拿走,王衝心都在滴血:完了,五十年的積蓄一朝沒了!


    “裴師妹,我就這些東西了,說好了!不準再攔住我打!”


    “我們說好了啊……”


    王衝心有餘悸,一步三回頭,禦出的飛劍都有些搖搖晃晃。


    裴練雲得了東西也懶得再理他,掐訣,禦劍回落至東方敘身邊。


    “我給你說過多少遍?”


    “四百七十六遍。”東方敘懶懶地抬眸,用裴練雲平日的語調說道,“遇強便逃,麵對比自己更高境界的前輩,不準對抗,要永遠記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轟然一聲。


    裴練雲運起禦火術,長長的火龍頓時咬在東方敘肩頭,毫不留情的將其撞飛老遠。


    東方敘後背撞上斷崖邊的山石,山體上都龜裂出巨大的蜘蛛網紋。


    他一口血吐出,緩緩滑落在地,此刻,裴練雲已然又逼近了他。


    她一腳踏在東方敘的後背,狠狠地壓住,讓他不得翻身。


    “用你本源之火反抗我。”她美目中凝著冰寒,“若連我都打不過,其他人輕易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東方敘雙眸微眯,用力捏緊了劍柄,反手就是一劍。


    裴練雲雙指精準輕鬆地夾住了劍尖。


    一道晦澀的法訣從她口中念出,她雙指間頓時燃起灼熱的本源之火。


    炙熱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叫囂著順劍柄往下,直接衝向了東方敘的身體。


    東方敘垂眸,就在火焰衝向麵部的瞬間,沉默地運起裴練雲教他的功法。


    他體表瞬間升騰起一層不穩定的火焰,勉強的抗住了裴練雲的火。


    “今天沒你的飯吃,什麽時候你能煉化了我的火焰再說。”


    裴練雲話畢,抽出他手裏還在燃燒的劍,扔出老遠後,拂袖轉身就走。


    留下東方敘趴在地上,用他那不穩定的微弱火焰對抗她強勢而霸道的本源之火。


    日落日升,迎著初升的晨曦,東方敘身側周圍的火焰也終於消失。


    他起身,遠望丹房一眼,裴練雲昨日進去後就再沒出來過。他緩緩閉上眼,背靠山崖養神。額角汗水直淌,不一會兒他那被火焰烤得焦幹的衣衫,就被極度疲勞的汗水浸透。


    不多時,他就嗅到了一股飯香味。


    睜眼一看,卻是裴練雲不知何時將精致的兩菜一湯放在了他的麵前。


    飯菜還冒著騰騰熱氣,應該是剛剛做好。


    湯水清澈、異香撲鼻,裏麵竟然夾雜著些許剛煉製出的丹藥氣息。


    裴練雲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是從飯菜的細心、精致程度和裏麵數種丹藥的氣息,也能知道她為此做了多少準備。她鑽入丹房一整日,沒有直接煉丹,卻是給配好了最符合東方敘目前食用的丹藥量和藥量均衡的菜飯。


    東方敘凝視著麵前的飯碗,眼底閃過一抹暗光,但並沒有遲疑過久,就隨手解開衣衫帶,露出裏麵精瘦光潔的少年身板,就地盤腿坐下,端起碗來就大口吃起來。


    湯還沒喝完,他的臉上就陡然升起一股黑氣,劇烈的腹內絞痛,讓他捂住胸口,差點把吃進去的東西又吐了出來。


    他單手撐地,五指死死陷入了地麵。


    就在這時,他的視野裏,出現了裴練雲鮮紅的衣裙下擺。


    東方敘忍著疼痛,不吭一聲,抬眸看她。


    裴練雲擰著眉:“飯菜裏有我放的毒丹,但都是日常我教你的東西,你辨認不出?”


    東方敘仰頭,目光落在裴練雲臉上,蒼白的唇抿著無力的淡笑,聲音沙啞:“別人給的,我自然不吃。但這條命是師父的,師父若要,盡管拿去。”


    裴練雲一愣,原來他不是學識不精,辨認不出,而是因為那是她遞來的,劇毒也會下咽。


    這個蠢弟子!


    她俯身伸手,粗魯地捏住他的下巴,直接一顆清新撲鼻的丹藥給拍進了他嘴裏。


    看著他差點沒咽下去的哽噎,她又蹲下,猶豫了一下便端了湯碗,伸手遞到他嘴邊。


    隔著碗,東方敘定定地看著她不經意流露出的略微擔憂的目光,張嘴,就著她端的碗,眼底微微含笑,舌尖舔過嘴唇,一口口地喝下她專門給他熬製的湯水。


    看著他臉上黑色毒氣漸漸散開,裴練雲才用神識掃過他的體內經脈。


    她都用自己的本源之火逼他凝練了,這樣高強度的修煉,他居然連百分之一的真元都沒有增加,丹田內的本源之火雜質也多得驚人。算起來,東方敘的資質簡直比那些外門子弟都不如。


    看來要完成自己立下的誓言,隻能用築基丹將他的境界強行提升上去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東方敘最後連發梢都滴著水,全是冷汗。


    他好像完全脫力的妖獸,癱軟地靠在山崖邊,任人宰割。


    裴練雲垂眸,將碗筷放在一邊,想也沒想就從懷裏掏出自己的方巾,一點點擦拭他臉上的冷汗。


    冷不丁,東方敘單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師父不嫌髒?”


    她向來潔癖,何時能容忍其他人的體味、汗味沾染自己的貼身方巾。


    裴練雲嫌棄地看了東方敘一眼,他立刻收回了手。


    她的手上動作卻未停,隻換作兩根手指尖拎著那方巾,淡淡地道:“又不是寶貝,這東西我不要了。”


    “要送給我嗎?”他的身體微微向她傾靠,偏頭看著她好看的側顏,輕飄飄地問。


    裴練雲神情古怪:“女子的東西你也要?”


    她的手突然頓住。


    方巾擦過他的身體,她才發現少年的身體雖然青澀,比起幾年前來也壯實不少,不再是幾年前那個瘦小的五歲孩童。


    晶瑩的汗珠在晨光下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滾動,白皙的肌膚上留下道道水痕,勾勒出他緊實的纖腰和腹部隱約可見的肌肉線條,散發出某種誘惑的氣息。


    她的手就這樣停在他的胸膛上,許久沒有再往下移。


    東方敘眯起妖嬈的鳳目,唇角微抿,似笑非笑。


    他俯頭在在她耳邊極近的距離,聲音魅惑:“在看什麽,師父?”


    “胖一點的話,手感會很好。”裴練雲神色認真,用手指戳了戳他緊實的肌肉,語調頗為遺憾。


    手感?


    東方敘聽她回答,身體微僵,眼睛裏頓時升騰起惱怒。


    裴練雲眨了眨眼,感覺到他的怒氣,但沒明白徒弟的氣從何而來。


    卻不知,東方敘早就習慣了她的思維,聽她的語氣,瞬間就明白她把他和那些飼養的靈獸做對比了。那群吃得胖乎乎,身體綿軟隻懂向修真者賣萌索要食物的畜生,才會有摸著舒服的手感。


    “弟子真是辜負了師父的期待。”東方敘被氣極,反倒冷笑起來。


    裴練雲拍了拍他的胸膛,露出難得的大度:“體質不同,你也不用太在意。”


    東方敘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纖纖細指,鳳眸微凝:“師父為何不養個體質相同的?”


    裴練雲一副看傻徒弟的表情:“你怎麽知道我沒養?”


    “我自然是養過,但它們不如你經折騰,早死光了。”她流露出少許自豪,“還是阿敘你更好啊。”


    東方敘突然有種想咬死她的衝動。


    冷不丁一道儒雅溫柔的男聲從裴練雲身後傳來。


    “阿緋。”


    很久沒聽人喚自己孩提時的乳名,裴練雲回頭,入眼,便是極為儒雅清俊的年輕男人的麵容。


    此人身形修長,玉冠高束,一襲長老白袍勝雪,不染一絲纖塵。


    不管宗主如何對她,宗門內弟子如何議論她,這個白衣如仙、出塵飄逸的男人,卻從未改變他的絲毫關愛態度。


    在這玉清宗內,對於墨潯,裴練雲還算存有些許尊敬之意。雖然有些時候,她總覺得好脾氣的師叔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欲言又止,飄忽不定,好像每次他和自己說話,他的神魂都不知道遊蕩去了哪。


    “墨師叔。”裴練雲還未行弟子禮,就見墨潯閃身到她身邊,一把拿捏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從東方敘身上拉開。


    似乎自己也察覺到行為有些逾越,墨潯馬上又鬆開了手。


    不過,他眼底凝著複雜的神色,頓了頓,才道:“他尚未成年,又是你的弟子。你也要……也要如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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