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裴練雲又了去妖獸穀。”


    “這是第七次了吧?就為了個沒有資質的小鬼,她這個宗主的首席子弟居然又去冒險?”


    “什麽首席子弟,十年前那事之後,別說宗主,就是外堂長老她想見都見不到,否則哪至於為了幾味靈藥,就得親自去妖獸穀采摘。”


    ……


    幾個身穿黑白太極色藥童服飾的修士,一邊閑聊,一邊采摘妖獸穀外圍的低級靈草。


    此間雖然有強大的禁製作用,將妖獸穀中的強大妖獸禁錮其內,但隱約傳來的凶獸咆哮,蛇蟲低鳴,總讓人有種背脊生寒的恐懼。時常有腥風拂過,血腥的味道讓那幾個藥童忍不住加快了采摘的速度。


    突然,一隻血手猛地從山崖邊伸出,狠準地抓住了一個藥童的手腕。


    這名藥童發出一聲尖叫,剛到手的靈草扔出老遠,翻手便是一道火符砸過去。


    哪裏知道那血手根本就無視火符的灼燒,抓住後死活都不鬆手。


    同行的幾人修為淺,怔愣之餘,根本沒仔細辨認那是什麽活物,隻當遇上了什麽可怕的妖物,直接丟下這個藥童,拔腿就跑,飛速遠遁。


    修真者多無情,那被留下的藥童絕望之餘,把懷裏僅剩的符篆亂砸一通,見沒有效果,最後雙眼一翻白,暈了過去。


    他倒地之時,衣不蔽體、渾身是血的少女剛好借力,麵無表情地從山崖邊爬上來。


    她長發散亂,瑩白的手臂整根露在破損的衣袖外,上麵布滿了道道血痕和剛才被那藥童符篆所灼傷的焦黑,她卻仿佛渾然不知痛一般,目光僅在地上的藥童身上冷淡地停留一瞬,便單手拄著斷劍,步履蹣跚地往雲霧繚繞的山峰處走去。


    體內真元耗盡,徒手從穀底爬上來的她,抓住的不是那根救命稻草,而是一個比她還先暈倒的膽小鬼。


    可惜沒走幾步,她的目光就逐漸失去神采,漸漸地變得迷離。


    她往後一仰,連退幾步才支持著沒有倒下,用保留了許久的最後一絲真元,祭出求救的飛劍,最後竟然站著暈了過去。


    飛劍在她頭頂上方轉了一圈,後力不支,搖搖欲墜。


    一團黑霧從綿延數萬裏的昆侖群山內陡然升騰,悄無聲息地卷住了那柄飛劍。


    “裴練雲……”


    隨著飛劍的指引,黑霧很快飄向了少女的身邊。隻見她早就彷如靈肉分離般,雙眼木然空洞,毫無反應。但若是靠近她半米範圍之內,地麵就會有所感應,升起一道電光和火焰交纏的禁製保護。


    兩根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從黑霧中伸出,上麵纏繞的黑色火焰,輕易地破開了麵前的禁製。


    “你就這麽不惜一切,隻為你那小徒弟?”


    輕聲細語的男聲,陰冷的低笑著,黑霧中伸出的手,毫不客氣地捏向少女弧線優美的下巴。


    豈料剛一觸及,那勉強站立的少女,刹那間化為點點粉塵殘渣,灑落地麵。


    “哦?”


    這形態竟然隻是由她凝神化形,用精血和氣息製造的虛像。


    若用強大的神識查看,便能覺察到她早用了隱身符,遠遁而去。


    地麵的殘渣粉塵,每一粒都透出濃濃的冷嘲挑釁味道,安靜地躺在地上,等待那些被飛劍騙到此處的人。


    不遠處剛好醒來的藥童,正巧目睹虛像粉碎的一幕,驚詫之下,泄露了本打算隱藏的自身紊亂的氣息。


    眼見黑霧中露出一雙陰冷可怕的血色眼睛,修為等級的絕對壓迫感,讓那藥童頓覺自己生死不由自主,嚇得伏在地上,不斷磕頭。


    “不,前輩!我什麽也沒看見,請前輩放過我,我做牛做馬都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那是什麽東西?”黑霧裏傳來幽幽的冷笑。


    藥童身體顫抖:“前輩幫弟子殺了這妖獸穀裏出來的妖獸,便是天大的恩德!”


    “妖獸?”


    黑霧靜默一瞬,突然低低地冷笑起來:“既然如此,你就給本座獻上那妖獸的妖丹。”


    “是!”藥童連爬帶滾地衝進了粉塵殘渣中,摸索尋找。


    不過幾個呼吸間,他妖丹沒尋到,身體卻逐漸麻木起來,仔細一看,觸及粉塵的體表居然都開始潰爛。


    “前輩?這是什麽?”藥童驚呼出聲,麻木過後是劇痛襲來,折磨得他就地打滾。


    “這個?”黑霧裏傳出戲謔的笑聲,陰冷的眸子毫無感情地打量那掙紮中的藥童,緩緩地說道,“自然是裴練雲留下的化骨丹。”


    凝成虛像的,不僅有她的精血,還有化骨丹的粉末,一旦有人惡意破開禁製,那漫天的毒粉,絕對不會客氣。


    重傷之下,還留下這等陷阱。對付覬覦自己的人,那女人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客氣。


    “裴練雲?是她,居然是她!”藥童怒不可揭,雙拳捶地,大聲咒罵道,“原來是那個賤人在害人,果真是賤人!”


    他說著,跪地爬向黑霧,哀求道:“前輩救命,弟子修為低下,扛不住化骨丹的劇……”


    話音戛然而止,藥童的腦袋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摘到半空,血濺當場。


    “螻蟻。”


    一道魔氣縱橫的黑色火焰,迅速將藥童的屍骸化為飛灰。


    火光中,黑霧抽出了那藥童的不斷尖叫掙紮的魂體。


    修長的手指每收緊一分,便傳來魂體更慘烈的痛叫,黑霧裏卻回蕩起低低的笑聲:“這修仙福地枯燥無聊,看你又能供本座玩樂幾時……”


    山澗清風拂過,黑霧再次隱遁於昆侖山脈之內。原地除了殘存的絲絲魔氣,不再留下任何痕跡。


    昆侖獨秀峰,玉清宗的宗門所在。


    守衛山門的弟子似乎都從妖獸穀方向的雲霧盡頭感覺到一股森寒的魂體咒怨之氣。


    他們麵麵相覷,心想莫不是又有什麽極品妖獸衝破了三宗十二門布下的結界出來。


    就在此時,幾人都聽到了一個幽幽的聲音。


    “看下麵……”


    這幾個外門弟子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後跟一直竄到腦門,身上汗毛頓豎。那幽深的聲音,簡直就像從鬼門中爬出的厲鬼,飄忽不定。


    一人小心翼翼地往聲音的來源方向瞥了一眼,立刻嚇得橫起手裏的長劍,衣衫內真元鼓動,高聲喝道:“何方妖孽!膽敢擅闖昆侖玉清宗!”


    隻見山門往下的萬階長梯上,突然出現一團血紅。仔細看去,竟是一個趴在地上,四肢扭曲,姿態詭異的血人。


    “不是妖孽……”那血人發出幽幽的聲音。


    就在幾個弟子準備催動真元動手時,那血人吃力地抬頭,露出被長發遮擋的絕代風華的容顏。


    “我是裴練雲。”她緩緩地說道。


    “哎?”


    眾弟子愣在原地,仔細辨認過去,這不是裴練雲是誰。


    他們趕緊收起長劍,對著地上的人施禮:“裴師叔!”


    裴練雲嗯了一聲,對其中一名弟子勾了勾手指:“身上可有複傷丹?”


    看守山門的,多是外門弟子,身上能配備的丹藥尋常有限,複傷丹這種內門弟子才有的基礎丹藥,對他們來說,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哪裏能隨便拿出手。


    可是,現在等著的可是裴練雲。


    其實外門弟子對她這個曾今的宗主首席弟子並不了解,隻是時常聽到內門的藥童聊天議論,裴練雲性格殘暴,內門弟子幾乎都被她揍了個遍,連外堂長老的嫡孫都差點被她打殘過,他們這些修為尚淺的外門弟子哪裏敢惹她。


    “我這還有半顆。”一名弟子有些肉疼地咬著牙,從懷裏摸索出一個精致玉盒。


    裴練雲毫不客氣地接過,服下,就地盤膝打坐。


    丹藥入口即化,清涼的液體滑進她的喉嚨,很快在她五髒六腑化開。


    她也不耽擱,雙手掐訣,運轉自身功法,催化體內剛剛進入的丹液體藥性,重新凝聚真元,專心治療起自己身上的傷勢來。


    可惜複傷丹等級太低,最多隻讓她修複了一些被那藥童的符篆灼燒雷劈出的外傷,重新露出破損衣衫下的大截瑩白如玉的肌膚。


    呆站在一邊的弟子臉紅垂首,默默地移開視線,不去看那春光。


    裴練雲活動了一下手臂,伸了伸長腿,重新扶著斷劍站起來。進入山門,路過給她贈藥的弟子時,她隨手拍了拍對方的肩頭:“改天來師叔的草屋,還你三顆複傷丹。”


    “弟子不敢!”那弟子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嘴裏說著不敢,卻總忍不住往她挺拔的胸前瞟。如此近距離看去,更顯得那掩飾在破損紅色衣衫下的起伏曲線,無比誘人。


    裴練雲若有所思地掃了他一眼。


    “罷了。”她說著,伸手拉開了衣領。


    這舉動嚇得那弟子倒退三步,想起裴練雲榨幹無數男修,以對方為爐鼎修煉的傳聞,為保清白,他趕緊擺手道:“我是無心的!不是有意要看!我修為太低,還未築基,作用不大……”


    卻不料,裴練雲根本沒聽進去他在說什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到麵前,往他掌心塞進一塊硬物,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喜歡就送你,丹藥謝了。”


    那弟子埋頭一看,居然是一塊還帶著女子馨香餘溫的玉飾。


    他怔愣半晌,抬頭之時,裴練雲已經消失在山門後。


    裴練雲居住的斷崖,在玉清宗的後山禁地邊緣。


    複傷丹讓她恢複的真元不多,不足夠她禦劍上去,她隻能站在崖底抬頭,摸著下巴思忖,是養好傷再上去,還是像在妖獸穀那樣,直接爬上去。


    說起來,她也的確趕時間。


    懷裏的玉盒隻能短暫時間內保存高品級的靈草。


    而玉盒中的這株七星狼毒草是她和九品妖狼鬥了兩天兩夜才摘到的珍貴靈草,用來煉製玄級丹藥“羅天丹”都有可能。但眼前最要緊的,是用這個做主材,把給她那蠢笨弟子的築基丹煉製出來。


    裴練雲再次臉色平淡地望了眼隱藏在雲霧間看不見全貌的斷崖,也不耽誤,斷劍往背後一插,挽起衣擺袖子就開始往山上去。


    還未到山腰,體力不支的她就停了下來,靠在一株參天古樹邊調理休息。


    這一休息,便直至暮□□臨。


    裴練雲睜開眼睛,正好看見霞光西沉,逐漸沒入天際的地平線。


    而她身邊不遠處的古樹邊,樹縫中灑落的赤金色暮光中,黑色勁裝的十四五歲少年閉目養神,長身修立,抱臂斜靠在樹幹上。墨色的長發高束在腦後,垂一縷和白色的發帶一起,順著他絕美的臉部輪廓搭在肩頭。


    每次看見他,都像看著精美絕倫的畫卷。裴練雲倒是忍不住會想,是否為了宗門弟子們不再刻意關注她的樣貌,才收了個比自己好看的小徒弟。


    “阿敘,準備出發。”她如平常那樣,用平淡無波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話畢,自己已經站了起來,扭腰舒展身體。


    東方敘微微抬眸,一雙鳳目勾魂奪魄,狹長幽深。


    見她對於他的到來,眼底沒有半分驚訝和欣喜,也沒有詢問他是怎麽找到這裏來,他幽黑的眼眸中,意外地帶起翻湧的滔天怒氣。


    隻不過他唇角微挑,勾起一抹冷嘲時,說出的話卻是不帶一絲情緒。


    “原來師父還記得弟子。”他的聲音平淡,卻有屬於少年特有的清朗聲調。


    裴練雲轉頭:“為何不記得,我是受傷,又沒有失憶。”


    東方敘暗暗一咬牙,盡量忽略她的沒心沒肺,手臂一橫,指著看不見盡頭的山路:“那麽,師父打算自己爬上去?”


    裴練雲眨了眨眼,奇道:“我不自己上去,難道讓你帶我?你沒有築基,無法禦劍,又不會用法寶。”


    “上來。”東方敘不由分說,直接單膝跪地,空出後背給裴練雲。


    原來他竟是打算背她回去。


    裴練雲自幼在這修仙之地長大,習慣了法寶、靈器和符篆的輔助,倒是忘記了尋常凡人會做的舉動。


    她用神識內視,自己的身體傷勢不輕,調理休息那幾個時辰,沒有丹藥輔助,居然半點真元未長,要自己爬上去,倒真要耽誤時間。她索性信了徒弟,俯身在他背後,雙臂摟住他的脖頸,長腿夾住他的勁腰,讓他托著自己的臀,把自己背了起來。


    有他代步,速度頓時加快。


    夜幕漸漸籠罩山間,耳邊盡是呼呼風聲,林間的樹影快速晃過,看得裴練雲眼花。


    隔著衣衫,小徒弟傳來的溫熱體溫,暖了她失血過多而冰涼的身體。一時間,她的眼皮有些沉,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耳邊傳來東方敘幽幽的聲音:“既然傷重,為何不求救?”


    裴練雲眼皮微微抬起,淡淡地答:“求人不如求己。”


    簡短地應了這麽一聲之後,她越發安靜。


    感覺到她的手臂有鬆開的跡象,東方敘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往後倒,側眸一看,她居然因為失血過多,已經睡了過去。


    她的腦袋就貼靠在他的肩頭,均勻的呼吸溫軟地噴在他耳邊,微微挑起他耳根的陣陣酥麻。這一路上他沒少被她挺立又柔軟的胸蹭得他後背灼熱滾燙。偏巧她絕對什麽都沒想,就這樣橫著兩隻瑩潤光潔的手臂,大咧咧的把他抱得緊實。


    裴練雲身軀異常妙曼,腰軟胸挺,想她當初不到百年時間,便直接邁入金丹期修為,修煉速度之快,難免被人背後議論她仗著姿色,借用了多少男人爐鼎來提升自己。


    東方敘幽黑的眼眸隱約泛起一抹血紅,放緩了腳步。


    他的手還緊捏著她纖細的手腕,鼻子順著她身上散發出的幽香,從她手臂嗅到了她的指尖,然後把她的手指輕輕地含在了嘴裏,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吞食入肚般,慢慢舔玩。


    山林間,霧色中隱約回蕩著低低的陰冷笑聲。


    “師父……你還是那麽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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