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臉上的平靜,並沒有說什麽,主動將行李交出,隨他們上了車。


    一路上,車裏都異常安靜。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蠢,自以為真可以逃得出去。可是唐夜是怎麽知道的,又是何時知道的?我自問並沒有露出過馬腳。


    “等我多久了?”我朝副駕上的何亮問。


    他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淡淡地答:“還挺久了。本是在裏麵等你,沒想到你竟然一直在外麵。”


    “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今天走?”我又問。


    他看著我,思索了會兒:“反正夜哥也沒說不能告訴你,所以我應該還是可以告訴你的吧?”


    我莫名想笑:“嗯,讓我知道知道,到底是哪裏出的錯。下次也好再學聰明點。”


    “還下次呢?”何亮哭笑不得看著我,“你這次和聰不聰明沒有太大關係。”


    “為什麽?”


    何亮聳聳肩:“不是有句話麽?出賣自己的人往往是身邊最親近的人。”


    出賣……我從未想過會有這兩個字。


    “帶你去醫院看蘇敏敏,是夜哥的意思。”何亮說得明白,“所以……你早就露餡了。”


    我腦子裏翁得一下,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不可能。”我才不會相信,雖然我確實跟敏敏說了這事,“敏敏不是這樣的人。她才不會幫唐夜。如果她真要幫,早就幫了。”


    可何亮的表情卻十分肯定,肯定得讓我覺得自己就是這世上最蠢的蠢貨。


    “蘇敏敏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和你同一天。夜哥給她安排了一個好差事。她的男朋友也一起。”何亮說。


    我盡力不讓淚湧出來,狠狠地咬著唇角。我以為自己足夠強大了,也足夠冷漠了,卻不想仍然什麽都不是。


    “這是她留給你的。”何亮說著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拜托了我,我還是沒忍心把它扔了。”然後遞給我。


    我把信接過來,拆開來,潔白的紙上隻有幾行字。


    (你以前問過我,是否還愛著那個男人?對不起,我其實是個懦弱的膽小鬼,恨得咬碎了牙齒,但還是忘不掉,放不下。我不配有朋友,永遠不要原諒我。以後若有機會,我欠你的這次,一定還你。)


    我緩緩將信紙放下,眼前好像再次浮現敏敏那雙被眼影描繪的妖嬈世故的雙眼。她抽上一口煙,極其不屑地朝我噴吐過來,然後充滿敵意地說:簡喬,你裝什麽裝?


    我明明應該是生氣的,卻平靜地將信紙重新疊好,然後裝回信封裏,再好生擺進背包裏。


    “沒事吧?”何亮問,語氣稍微暖了些。


    我搖了搖頭,沒有看他:“你們……拿她男人威脅她了?”


    “……”何亮隔了會兒才答,“這是夜哥給她的選擇。”


    這還真像唐夜會說的話。


    哼,我輕笑了一聲,然後說了四個字:“狗屁選擇!”


    我恨,恨極了這種殘忍的選擇。


    何亮興是被我嚇到了,不敢說話扭正了身體。


    我許久沒有說話,發現車子並沒有離市區越來越近,不得不問:“我們不是去婚禮?”


    “不是。”何亮答得幹脆。


    “那我們要去哪裏?”


    “到了就知道。”


    ……


    車子來到郊區,然後駛進了一家療養院。我並不明白為何要來這種地方,隻能跟著何亮進去。


    這個療養院很安靜,靜得讓人有些壓抑。


    何亮將我領至一間病房前,我隔著病房玻璃看見了裏麵的情景。


    房間裏隻有一間病床,周圍有很多的儀器,我隻認得出監測心跳的還有呼吸機。而床上躺著個長發女人,看上去有一定的年紀,但容顏依舊美好。


    她戴著氧氣麵罩,隻有心跳儀上均勻的聲音在證明著,她還活著。


    我自是疑惑,然後看向何亮。


    “這個女人在這裏已經躺了十幾年了吧。”何亮站在我身邊說,“聽醫生說,她其實早就腦死亡了,好像是因為一場車禍。這個女人的丈夫也傷得很重,做完手術之後沒幾天就死了。就留下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的家屬一直不願拆儀器,所以她就一直這樣躺在這裏。聽說,這個女人有一個兒子,倒是時常會來看她。”


    唐夜不會隨便讓我來這個地方。我知道,這個女人和一切有著莫大的關聯。但是,我真的想不出來。


    “她是誰?”我問。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夜哥帶著我來過幾回。也就是剛剛,夜哥讓我帶你過來,讓我告訴你……”


    我禁不住屏住呼吸。


    “讓我告訴你,這個女人是雲慕宸的母親。”


    雲慕宸的母親……這個答案害我忍不住失神。


    如果我沒有記錯,雲慕宸的爸媽一起在車禍中故去了。所以,雲慕宸才會被送到西源,也是這樣,我才會遇上他。


    這就是唐夜想讓我知道的真相?


    “然後呢?”我知道並不止於此。


    何亮轉過來麵對著我:“夜哥說了,真相早就在你手中,你若真想知道,就自己打開。”


    我擰眉,並不明白。忽地想起被我帶回家的那個破舊日記本,我終於反應過來。我知道它很重要,終還是沒有勇氣弄開,而收了起來。


    “夜哥還讓我告訴你,你應該想好了再打開。”何亮變得很嚴肅,“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有些真相,隻會帶來痛苦,甚至是地獄。”


    地獄……多麽讓人恐懼的詞。


    “夜哥說,你是可以選擇的。就如你曾經說過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去他的選擇!”我張嘴就罵,轉身疾步而去。


    何亮小跑著跟上,驅車送我返回了家。


    我衝進去,把那本子從櫃子裏翻出來,硬是用錘子弄開了那把鎖。


    如果這裏麵的是地獄……那麽我注定是要去的……


    我緩緩將本子翻開,濃濃的墨香帶著紙張的氣味撲鼻而來……


    我認得這上麵全是雲慕宸的筆跡,是他的日記。


    前麵幾頁都還在寫著他在籃球營的愉快生活。我知道自己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一一看下去,於是隨手翻到了後麵


    ……


    爸媽,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兒。她總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我,但我卻總是忍不住想起她。她破壞了我去找你們,我應該恨她才對。但是,她的臉總在我眼前出現。


    也許,是我瘋了。奶奶每天都要告訴我,我生存下去的目的就是為了雲家,所以我可能是被逼瘋了。


    ……


    爸媽,我想我可能是戀愛了。


    以前你們常笑我,說肯定有很多女孩子會因為我傷心。我從未在乎過,但這一次,我卻不想讓她傷心。她的名字叫簡喬,還是經常用那雙大眼睛瞪我。


    ……


    爸媽,我想她並不喜歡我,甚至是討厭我。但是我想讓她喜歡我。


    ……


    簡喬,原諒我。


    因為我做了一個將會後悔終生的決定。我知道,你會因此而恨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選。


    奶奶突然告訴我,我媽並沒有死。為了不影響到我,所以才一直說她死了。我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見到她。醫生告訴我,她已經腦死亡,靠呼吸機繼續保持著呼吸,其實和死了並沒有分別。


    可是我觸到了她的體溫,聽著她的心跳,分明就還是活生生存在的。


    奶奶說,爸咽氣之前求她,一定要保住媽媽的命,所以她才不願意讓醫生撤走這些儀器。


    她恨極了我媽,卻不得不接受我爸死了,而我媽還在呼吸的事實。


    她告訴我,她每天都想讓這呼吸聲停止。我罪孽深重的媽媽,也應該躺進冰冷的地下。


    我知道,她在威脅我。我也知道,她做得出來,她會讓我媽停止呼吸的,她會的。


    原諒我。我不能,真的不能。


    不,永遠也不要原諒我,就讓我為此下地獄!我沒有資格奢求你的原諒,也沒有資格奢求這個未出世孩子的原諒。


    我是殺人凶手,我不僅殺了自己的孩子,也殺了我最愛的人。


    簡喬,我是這麽愛你!真的這麽愛你!如果可以用生命來換……你還會相信麽?


    ……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的淚已經滴落在那泛黃紙章上,在原來的淚痕上麵形成了新的痕跡。


    我仿佛聽見了他的哭聲,壓抑的,痛苦的,啜泣……淚水流滿了他痛不欲生的臉龐,順著下巴的邊緣滴落在這本子上,暈開了他才落下的筆跡……


    我的心在滴血,下一刻就呼吸困難。


    我的手在胸前緊握成拳,淚水無法控製……


    我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不敢。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我趕緊翻出來,是方檬。


    “要上機了嗎?”方檬在那頭問,聽見我收不住的哭聲,趕忙問,“你怎麽了?在哭麽?”


    我想要回答,卻哭得更加厲害。


    “你看了新聞是不是?”方檬更是焦急,“簡喬,你不要管,聽見沒有?那是他們的事。那個醫生不跟雲慕宸結婚了,不是你的原因。你和這事半點關係都沒有。”


    左佳妮不跟雲慕宸結婚了?!


    聽到這個,我把日記本一扔噌地爬起來就往外麵跑。


    車上,我用手機搜即時。果真,婚禮前一刻,左佳妮宣布取消婚禮。


    我想查最新消息,手機響起來,是唐夜的號碼打過來的。


    “你在哪裏?”我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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