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平時最愛的那條花色長裙,腳上沒有穿鞋,腳趾甲塗著精致的紅色。她似是一隻停止飛舞的蝴蝶,永遠停駐在了這個地方。


    我看著媽媽的臉,蒼白平靜,就好像沒有一丁點的痛苦。


    我背著書包,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沒有哭,也沒有害怕,隻是安靜地注視著她。


    在我心裏,她並不是死了,而是解脫了,變成蝴蝶飛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衝了進來,看見倒的地上已經沒了呼吸的,我的爸爸,就報了警喊來了人。


    有人在叫,有人在鬧,而有人在拉我。


    見到有人要動我媽,我這才像瘋了般又哭又鬧,幾個大人都沒有按住。


    我心如撕裂般,就像身上被割去了肉。“放開我!”我大吼一聲,終於掙脫開來,衝進房間裏麵瘋狂地翻箱倒櫃,翻出一個鞋盒,從裏麵拿出一雙白色高跟鞋。


    這是媽媽的最愛,她從來都舍不得穿。


    她經常說,女人一定要有一雙像樣的鞋,不然就遇不到好男人。


    隻是她有了好鞋,卻還是沒有遇上好男人。


    我拿著鞋跑出來時,媽媽已經被放了下來,平躺在地上。


    我走過去,把鞋子給她穿好,然後再把她的頭發整理好。我沒有哭,平靜得引來大人們驚愕私語。


    之後,爸媽都被帶走了,方檬來了。


    見我坐在地上表情茫然,方檬一直沒說話,半天才說:“簡喬,去我家吧。我媽說,讓我帶你回家。”


    我點點頭,自覺地起身回房收拾東西。


    當我一打開衣櫃,就見一身全新的校服掛在裏麵。下麵還擺著一雙亮晶晶的公主皮鞋。


    我說過很多次,校服舊了,需要換件新的。


    但媽媽一直說家裏沒有錢,讓我不要矯情。


    我不是矯情,而是襯衣背後的布丁實在是越來越多,天氣熱的時候,就會透出來,因此我經常被同學取笑。


    看著新衣和新鞋,我愣在那裏,臉上感覺到有什麽刺痛的東西劃過。


    然後這才想起昨晚她一反常態地做了大餐,還說了那麽多反常的話。


    見我不小心把菜掉在了桌子上,她也沒有生氣,隻是說了句:“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是粗心大意?”


    我心虛地看看她,見她竟嘴角帶笑,這才回嘴說:“我隻是手滑。”


    媽媽沒有說我,隻是溫柔地看著我:“你大了,以後要照顧好自己。要學著圓潤一點,不要硬邦邦的。”


    “我知道。”我不耐煩地埋頭繼續吃。


    “死丫頭。”媽媽低聲罵了句,卻不像往常般繼續嘮叨。


    我以為惹了她生氣,趕忙說:“今天的菜特別好吃。”


    媽媽聽了噗笑,送我一個白眼。


    “你要多學學方檬,開朗點,懂得討人歡心點。”


    “嗯。”


    “有什麽事情就多跟方檬講,不要悶在心裏。她是個好朋友,一定會幫你的。”


    “知道了。”


    “如果真有什麽難處,不要去找你表叔和姑姑。去找你堂叔。”


    “為什麽?”我反感地皺眉。


    媽媽摸摸我的頭:“這個你就不懂了。你堂叔雖然也看不起,討厭我們。但是,他想要的是名聲。你是後輩,隻要態度好點,他還是會幫的。”


    切,我不屑地搖搖頭,“沽名釣譽。”


    媽媽沒有為此教育我,而是再次摸摸我頭,語重心長地說:“你是個好孩子,隻是投胎投得不好。如果你換個好的父母,一定會有大成就,以後再嫁個好人家。”


    “媽!”我真的受不了,因為這話她經常說。


    “這是實話!”媽媽卻一副不打算放棄的樣子,“媽媽對不起你,但是你要記住,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你自己的人生還是要靠自己。媽媽始終不可能永遠陪著你,你一定要堅強。”


    說著說著,她已經開始抹眼淚。


    “媽!”我實在是看不下去,隻好放軟了語氣,“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好不好!到時候,我一定買個大房子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媽媽看著我傻笑,想起什麽,突然朝我瞪過來。


    “我沒早戀。”我大聲宣誓。


    “記住。”媽媽一臉嚴肅,“女孩子一定不可以因為甜言蜜語就被衝昏頭腦!男孩子喜歡你的時候,什麽話,什麽承諾都會說。但是,這都是些虛假的假象。一旦得到你的身體和心,就會像丟垃圾一樣一腳把你踢開。”


    我木然地聽著,早就習慣地點點頭:“知道了。”


    “簡喬,你認真答應我。”媽媽嚴肅的樣子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答應什麽?”


    “答應我,永遠也不要相信男人。”媽媽很激動,“這一生都不要被男人騙!不要為男人就葬送自己一生!快點答應我!”


    我怔了怔,好像映像裏,媽媽會這樣嘮叨,但是絕不會這樣嚴肅。


    “快點答應我啊。”


    “我答應你。”


    “好。”


    晚上,爸爸酒醉回來又動手打了媽媽。


    媽媽不準我出房間門,我捂著耳朵默默地流淚,不停地對自己說,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帶媽媽離開這個地獄。


    隻是我沒有想到,她自己先離開了,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我把全新的校服抱在懷裏,緩緩蹲下身去,放聲哭泣。


    ……


    憶起這些,我心有餘悸地打了個寒戰。


    我坐在左溢的旁邊,並不為告訴了他這樣的往事而後悔。


    就算他聽完之後不發一語,就算他開車的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我偶爾看向後視鏡裏,跟在後麵的雲慕宸的車,心裏麵很平靜。


    “咳咳。”左溢突然幹咳兩聲。


    我知是在吸引注意,於是主動問:“若你想提前結束,我沒有關係。”


    左溢卻是無奈看我:“為何要提前結束?就因為你媽或者你爸?”


    很長時間了,我沒有過這種感受,鼻子發酸,心裏麵覺得難受。我沒有說話,刻意看向窗外。


    “簡喬。”他的聲音如同溫熱的掌心,觸到了我冰冷的心,“你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最堅強的,沒有之一。”


    我不喜同情同安慰,笑了笑調侃說:“這樣的對白會不會太老套?”


    “嗯,是老套。但卻是我左溢有生之年說出口的,少數的真心話。”


    聞言,我緩緩扭頭看他。


    他側臉依然是奪人心魄的英俊,卻在此時多了份魅力。這種魅力很危險,但我在這個時候根本無從抵抗。


    我表情帶著一絲委屈:“你不是說,跟你在一起,隻會很快樂麽?我所有想要的東西你都會給我。”


    “對。”他篤定地看上我一眼,“隻要你想,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摘下來給你。”


    “那我就要天上的星星。”我突然變成了無賴的孩子。


    “現在?”他一臉無準備。


    “對,現在。”


    左溢僵了幾秒,咧起嘴角來笑:“我說,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卻始終認真無比地看著他:“那套路該如何?”


    “你應該感動得一塌糊塗,趴到我肩上。過個幾天,我會以你的名字命名一顆新發現的小行星。或者用一顆隕石的部分做成一枚戒指之類的。然後,你就會越發崇拜我,喜歡我。”


    我氣定神閑地聽完,一點感動的反應都沒有。


    見我如此,左溢略顯挫敗地歎了一口氣。


    “你不是無所不能嗎?”我偏偏就是眼巴巴地看著他,有點無賴的意思,“逗我開心,現在。”


    左溢卻扭過頭來,像看怪物一樣。


    我知道,自己現在真的很奇怪。


    “怎麽?不行?”我又問。


    左溢咧起嘴來笑:“當然不是。”然後無奈到極致,用一種商量的口吻接著問我,“隻不過,我現在開著車。能不能等一下?”


    我噗一聲笑出來,然後再也無法控製地笑個不停。


    見此,他得意洋洋地說:“沒想到我這麽厲害!竟然這樣就把你逗笑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回到營地,諾諾問我怎麽去了那麽久,她都快無聊死了。


    我什麽都沒有說,讓她去跟同學玩之後,就去找了雲慕宸。


    他正在和一幫人交談,見我過來,就中止了交談,與我走去了河邊。


    其實,我就是想表達,這件事情不用再管了,還有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表示感謝。


    雲慕宸氣定神閑地聽完,卻問:“阿溢什麽態度?”


    “他尊重我的決定。”我實話實說。


    他沒有接話,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但我知道,他並不開心。


    “這件事,你不用再管。”片刻之後,他黑著臉宣告,“你隻要記住,不會再有人來煩你就好。”


    聞言,我心立馬懸了起來:“你要做什麽?我不是說了,不需要了嗎?”


    雲慕宸的眼神凜厲:“左溢可以尊重你的決定,我不可以。”


    “你來幫我,我謝謝你。但是,我已經決定了。”


    “你做你的決定,我做我的決定。”


    “雲慕宸!”我不解地瞪他,”你這又是怎麽了?”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許久才回:“我再也不是那個陪在你身邊的人,那我就應該是那個為你掃除障礙的人。”


    聞言,我眼睛一熱,鼻子酸得厲害。


    “不需要!”我冷酷拒絕,“如你所說,我已經有了陪在身邊的人,你這樣是多管閑事!”


    “我時間不多了!”雲慕宸突然吼住了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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