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微微弓起的背部,釋放出一股無以言喻的迫人氣勢。我確信,父親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並下定決心要跟蹤那個女人殺了她。


    我吞咽下一口口水,卻感覺到口幹舌燥。我忍受著舌頭黏在口腔上的感覺,悄悄地走出小巷,尾隨在父親身後。


    誌摩子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我們父子在她後麵,徑自往車站的方向走。那時早已過了最後一班電車發車的時間,她大概打算攔計程車吧。而父親應該也很清楚她平常總是在那一帶纜車。


    父親加快了腳步。要是在追上她之前讓她坐上車,可就沒戲唱了。我小心翼翼地不被兩人發覺,也加快了腳步。


    我在想,父親打算如何犯罪呢?一旦到了車站,就算是深夜,無論什麽行動都會被人看見的。要是突然揮起菜刀砍人,必須馬上引起騷動。難道父親已經有所覺悟,縱使被人看到也要執行殺人計劃嗎?刺殺她之後父親就隻能逃跑,在沒有預備逃走用的車輛的情況下,他認為能夠順利逃脫嗎?還是他認為隻要殺了她就了無遺憾,即使當場被警察逮捕也無所謂?


    我邊走邊想象自己是殺人凶手兒子的情景。光是想象就令人害怕得快要發抖,但事實上,我的心裏仍對此有所期待。殺人凶手的兒子——我總覺得這句話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我期待自己能夠得到那股力量。


    要是別人知道我是殺人凶手的兒子的話……


    應該就不會有人敢瞧不起我了吧。不僅如此,所有人一定會對我退避三舍。他們心裏會想:“別惹惱他!那家夥很可怕,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畢竟,他身體裏流著殺人魔的血液。”想象大家用那種害怕的眼神看自己的感覺還不賴。


    誌摩子在離車站數十公尺前的一棟大樓前停下腳步。她看著馬路前方,大概是在等計程車吧。


    父親沿著建築物的牆壁走去。誌摩子麵向馬路,沒有察覺到父親。我感覺心髒狂跳,手心開始冒汗。


    父親走到她的背後時,先停下腳步,左右觀望四周。我一看到父親四處張望,馬上躲到身旁一台可口可樂的自動販賣機後麵。此時我離父親大約有二十公尺的距離。


    父親將手伸進外套的內袋裏,並且緩緩地靠近誌摩子。我的腦中浮現父親拿刀直接刺進她背部的情景。


    然而,父親的舉動卻和我想象的不一樣。他緊挨著誌摩子,站在她背後。


    這個時候,來了一部白色計程車。


    她的手舉到一半停在半空中。她明顯察覺到背後有危險。父親好像在她耳邊說了什麽。


    白色計程車從他們麵前駛過,兩人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好一陣子。他們身旁隻有一個客人摸樣的人不知道在對酒家女說什麽。客人對酒家女死纏爛打,企圖將她弄上手,酒家女想用手肘給他個拐子吃,又礙於他是熟客,不能對他擺出臭臉,所以感到很頭疼。


    終於兩人動了起來,不過他們的動作不管怎麽看都顯得很不自然。父親跟在誌摩子的斜後方,右手環抱她的肩;左手在她的背後遊移。他的左手裏確實握著那把菜刀。


    我看誌摩子的模樣,很清楚她全身僵硬。雖然從後麵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必是表情緊繃,而且臉色鐵青。父親的表情應該比她更不自然。誌摩子的臉看著正前方,父親注意周遭的情形,但就是沒有餘力回頭看。


    兩人在第一個轉角轉進一條狹窄昏暗的馬路。馬路上沒有路燈,連外頭大馬路上的霓虹燈也照射不進來。


    我停下腳步,從轉角探出頭來觀察兩人的行動。隻見他們走進一條小巷子,我也快步跟進。


    當我走進小巷子的時候,聽到了女人微弱的尖叫聲。我趕忙靠近,悄悄地查看情況。父親背對我站著。誌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連身洋裝的裙擺零亂,好像是被父親推倒的。


    “你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慘嗎?”父親的聲音經由小巷牆壁的共鳴而產生回音。他的背影看得出來,他激動地肩膀上下擺動。


    “我不知道。是那家夥擅自動手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那家夥指的應該是毆打父親的男人吧,也就是誌摩子的男友。


    “你完全沒提過那家夥。我,一點也不知道,你身邊有那樣的男人。”父親激動地語塞,講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


    “我怎麽能說?我可是陪酒賣笑的,怎麽能對客人說我有男人呢?”


    “你從一開始就打算騙我是吧?”


    誌摩子用充滿憎惡的眼神抬頭看父親。酒女欺騙客人哪裏不對?——我心想她的嘴裏說不定會溜出這句話。然而,她的眼神卻突然變得軟弱,似乎是想起了父親手上拿著菜刀。


    “我也覺得我有錯。我並不想騙你。”


    “你說謊!”


    “我是說真的,所以才會急著早點要和那家夥分手。我不想一直欺騙你,而且也不知道那家夥要是知道你的事之後會做出什麽事來。可是……我遲了一步。我真的覺得對你很過意不去。我沒騙你。求求你,請你相信我。”這女人說話的口吻變成了哀求的語氣。


    不可以被那種人騙了!我在心中呐喊。殺掉她算了!就是她害得我們今天這麽窮途潦倒的。這樣的仇恨千萬不能忘了!我希望自己的呐喊能夠傳到父親耳中。


    “那你為什麽逃走?!”父親問。


    “因為我害怕。我想你一定很生氣。我想,不管我怎麽解釋,你都不會原諒我。再說,我沒臉見你。我真的覺得對你很抱歉……。其實,我很想和你當麵說清楚。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一點背叛你的意思都沒有。我說的是真的。”


    我從誌摩子的話中完全感覺不到一絲誠懇。然而,關鍵是父親心裏怎麽想。我看不見父親的表情,心中不安了起來。


    “我……我……因為受傷的後遺症,不能再當牙醫了。甚至連老家都不得不賣掉。親戚也和我斷絕關係。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所以我覺得很對不起你。雖然我知道道歉也無濟於事,但我除了道歉,還是隻能道歉。不過,我希望你知道,我也很恨他。我打從心裏恨他,居然讓你遭遇到那樣的不幸。我不知道幾度想要找他報仇,可是我憑我一介女子的力量根本毫無辦法。我懊悔到幾乎無法入睡。”誌摩子巧妙地將所有責任推到男友身上,並將自己說成了受害者。


    “你和他還有來往嗎?”我感覺父親的聲音裏有些微妙的變化。我很著急。父親的怒火正逐漸平息。


    “怎麽可能還有來往。我連他出獄了沒都不知道。我恨他,而且老實說,我不想再被他纏上。我剛才說我是怕你才逃走的,但我更不想讓他發現。”


    我心想,這女人盡挑好聽的話講。先把自己講成是*不得已,然後再說一大堆理由把過錯全推到男友身上。顯然她認為這麽做才是上策。


    父親沉默不語。我不知道他作何表情,但他的背影看起來比剛才小了一圈。


    誌摩子抬頭看著父親,臉部出現了態度改變的征兆。她的恐懼之色斂去,漸漸恢複成一種遊刃有餘的表情。她整理裙擺,端坐原地。“不過我想這種話說再多也沒用,你一定不可能會原諒我的。你打算殺了我,對嗎?你打算殺了我,所以才會帶菜刀來,對嗎?你用那刺我就會消氣了嗎?”


    父親看著自己手邊。他的目光應該是落在菜刀上。那把半夜用兒子的魔導師磨的菜刀。


    “要是你那麽做就會消氣的話,”誌摩子挺起胸脯,做了個深呼吸。“就請你用刀刺我吧。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補償,但至少可以平息你的憤怒。”


    她的雙手在胸前交握,閉上眼睛。


    父親站在原地不動。他的心明顯動搖了。大概是因為事情發展完全和他腦中的劇本不一樣。他原本或許以為,要是誌摩子破口大罵心中的怒火會更加熾烈吧。


    父親的左手無力地垂下,握在手中的菜刀當一聲掉在地上。


    “我並不想刺你……”父親低聲說。


    “你大可以刺我。”


    父親搖搖頭:“那種事,我辦不到。”


    誌摩子再次深呼吸。這次是對自己一生一次的好戲順利演出鬆了一口氣。但父親卻沒有發現到這一點。她緩緩地站起來,拂去連身洋裝上的泥巴。“這次我非得躲得遠遠的才行。”


    父親抬起頭說:“躲得遠遠的?為什麽?”


    “因為,”她握緊手提包。“我沒有臉見你。你一定光是想到我在這裏就很不愉快吧?我明天起就從你眼前消失。”話一說完,她從父親身旁穿過,往我這邊走來。我慌張地將頭縮回來。


    “等等,”父親出聲叫住她。“我一直在找你。我有話想要問你。我想知道你心裏真正的想法。”


    “事到如今,你不是全都知道了嗎?你還想知道些什麽?”


    此時很明顯地,兩人的立場已經完全對調。我的眼前浮現誌摩子那張驕傲自滿的臉。


    下一秒鍾,我聽到一句令人無法置信的話。


    “誌摩子,我們重新來過吧。拜托你,我們重新來過。”


    我小心翼翼地偷看。這次看到的是誌摩子的背影。父親在她麵前,兩膝著地。


    “什麽重新來過?那是不可能的。我可是害你不淺的女人,不是嗎?”


    “不,仔細一想,我沒有道理恨你。不管怎樣,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好嗎?誌摩子,拜托你。”


    “可是……”


    “算我求你。”


    我看到父親雙手著地、低頭哀求的樣子,腦袋裏一片混亂。原本想要殺那女人的父親,竟然向她伏首乞求。


    我離開了那個現場。父親的形象徹底在我心中幻滅。不,或許應該說我對父親薄弱的殺人意誌感到失望。父親終究也是殺不了人的。


    我搭計程車回家。過了兩個小時之後,父親才回來。當時,我躺在睡鋪中,卻還沒睡著。


    回家的父親喝著啤酒,不時哼著歌。


    迎接那個荒唐可笑的結果之後又過了十多天,暑假便結束了。這個夏天沒發生過一件好事。不但被江尻陽子甩了,還見識到了父親愚蠢的一麵。好久不見的同學看到我曬得比任何人都黑著實嚇了一跳,但這一身古銅色不過代表了一段痛苦的回憶。


    父親在那之後又變得經常外出了。隻不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外出的目的和之前完全不同。父親總是高高興興的,注意服裝儀容,而且沒再帶那把菜刀出門。


    徹底被誌摩子吃定的父親,搖身變成了她上班酒店的常客。我從父親帶回來的火柴盒知道了這點。與其說是感到生氣,反而更覺得可悲。


    一心以為和誌摩子重修舊好的父親,整天眉開眼笑,假日好像也都和她見麵。我想起幾年前和他們一起去銀座時的情景。父親受到那麽慘痛的教訓,卻完全沒有學乖。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兩個月左右之後,某個星期六,我一個人弄泡麵當午餐。我打開早報的社會辦,一邊側眼看報,一邊將麵條送入口中。我很喜歡看社會新聞,特別是殺人案件,不論是多麽小的報導,我都會仔細閱讀。


    那一天的社會版裏沒有殺人案的報導。不過卻刊登了一則學生在學校跳樓自殺的消息。我起初側眼讀著,接著停止了吃麵,隨即將報紙拿在手上。我的食欲瞬間消失無蹤。


    那間學校是江尻陽子念的高職,而跳樓尋死的正是江尻陽子本人。


    事情似乎是發生在放學後。在傍晚六點半社團活動之前,一切都很平靜。晚上快七點的時候,幾乎所有學生都回家去了,校園裏沒剩下幾個學生,而還留下來的人正好目擊到事情的經過。他們看到有人從對麵校舍的窗戶往下跳。


    那是一棟四樓高的校舍,江尻陽子從四樓的窗戶跳下來,摔落在水泥地上。


    屍體的頭蓋骨破裂,臉部遭到強力撞擊,光看屍體根本無法辨識出死者是誰。不過從死者身上的學生證得知,她是一年級的江尻陽子。在調查教室之後,並沒有發現類似遺書的物品。


    我反複看了好幾次那篇報導,怎麽也無法相信。我無法想象,那個深深吸引我的開朗的陽子,竟然會煩惱到想要尋短。


    我的心情陷入無盡的悲傷。雖然失戀很苦,然而和江尻陽子一同度過的時光依舊是我重要的寶物。無論是在上課或是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是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地在腦中回想起關於她的一切。她的笑容總是填滿了我的心。


    我也很在意倉持,但是我盡量避免想起他,因為他的出現會成為快樂回憶中的唯一汙點。


    陽子死亡兩個星期後,有一通電話打到我家來。由於父親不在家,於是我接了那通電話。


    “嗯,請問是田島家嗎?”感覺上是一位年長女性的聲音。


    “是的,不過我父親現在不在家。”


    “不,我要找的不是你父親,而是一位名叫田島和幸的人,請問他在嗎?”


    “我就是。”


    聽我這麽一說,電話中的女性發出“噢”地一聲。


    “我姓江尻。我是江尻陽子的母親。”


    “啊……”事情太過突然,讓我說不出話來。


    “請問,你知道陽子的事嗎?”


    “嗯,我知道。我們一起打工。”


    “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她欲言又止,大概是難以啟齒吧。我察覺到她想要說的事。


    “如果您要說的是自殺的話,我知道。我在報紙上看到了。”


    “噢,果然。”她隻說了這麽一句,又沉默了。感覺她好像在猶豫什麽。我不知道她會說出什麽,因而感到不安。


    “嗯,我想跟你談談有關陽子的事,可以嗎?”她的語調生硬。我知道她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才打電話來的。


    “可以是可以,什麽事呢?”


    “這個……我想要當麵跟你談。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你。”


    “哦……”


    聽到她這樣說,我實在感到憂心,但是我還是回答:“好吧。”她問了我家的住址:“不知道等會兒是否方便登門拜訪?”那時是晚上六點多,我回答:“可以。”


    掛上電話後過了四十分左右,她出現了。鵝蛋臉和大眼睛與陽子神似,不過陽子母親的眼角有點下垂。


    父親還沒回來。這個時間他要是不在家,一定會在外麵吃過飯才回來。不用說,和他一起吃飯的人自然是誌摩子。


    管理員室裏放著簡陋的沙發。我請陽子的母親坐下,自己坐在管理員專用的椅子上。


    “我聽陽子提過你的事。說在打工的時候經常受你的照顧。”


    “哪裏,我才受陽子的照顧。”


    “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情想要請你老實地回答。”陽子的母親低著頭說。“你和陽子是不是在交往?”


    “您是說……我們是不是男女朋友的意思嗎?”


    “嗯,是啊。”她的眼珠往上看著我。


    我馬上搖頭。“完全沒那回事。我們隻是很要好而已。”


    “真的?”


    “真的。”我斬釘截鐵地說。


    江尻陽子的母親極力想要看穿眼前這個年輕人說的話是不是在騙人。她緊閉的嘴唇和銳利的眼神道出了這一點。


    “今年夏天,那孩子確實是和某個人在交往。她念的是女校,所以我想,要是她有戀愛對象的話,一定是在打工的地方認識的。”


    “不是我。”


    “是嗎?”


    “是的。”


    “就算你們沒有意識到彼此是男女朋友,該怎麽說呢?嗯,你們有沒有發生什麽踰矩的事情?畢竟就各種層麵來看,到了夏天人都會變得比較開放,不是嗎?所以……”她說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閉上了嘴。感覺好像是後悔自己說太多了。


    在她說這些之前,其實我本來打算說出倉持的名字,但聽完她的話,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我察覺到了江尻陽子自殺的原因。眼前的這位母親想要調查出女兒自殺的詳細原因。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和陽子隻有在店裏的時候會說話。兩個人也不曾去喝過茶。”


    陽子的母親盯著我的臉,然後問道:“我可以相信你吧?”我默默地點頭。


    隔天,我去見倉持修。我傍晚打電話給他,要他到附近的公園來。我坐在長條椅上等他。


    “夏天之後就沒見了,你好嗎?”過沒多久,他出現了。他的臉上露出可以稱之為爽朗的笑容,在我身旁坐下。“你說的急事是什麽?”


    “你知道陽子自殺了吧?”我開門見山地問。


    他一臉詫異地皺起眉頭。“陽子?那是誰啊?”


    我不禁瞪大了眼。


    “江尻陽子啊。和我一起在遊泳池打工的女孩。”


    “噢。”倉持張大嘴巴,點點頭。“聽你這麽一說,是有這麽個女孩子。咦?她自殺了嗎?什麽時候的事?”


    “兩個星期左右前。”


    “是哦,我完全不知道。我不太看報紙的。”


    我確定他在裝傻。要是他真的現在才知道的話,應該會更驚訝。畢竟,他們曾是男女朋友。


    “你和陽子自從那一天之後就沒見麵了嗎?”


    “哪一天?”


    “我們三個人不是去了一間咖啡店嗎?就那一天啊。”


    “噢,那時候啊。嗯,我自從那之後就沒見過她了。”


    看到倉持那張睜眼說瞎話的嘴臉,我真想一拳揍下去。我之所以沒那麽做,是因為我還有其他事想做。


    “陽子好像懷孕了。”我把心一橫,試探性地說。我邊說邊盯著倉持的表情。我不想看漏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霎時我看見倉持的臉上閃過狼狽的神色。


    “是哦。這樣啊。然後呢?”


    “詳細情形我是不知道,不過她可能是為這件事所苦才自殺的。但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那可真是不得了啊。”說完之後,他看著我。“田島,你是從誰那裏聽說這件事的?”


    “跟陽子念同一間高職的朋友。這件事情在學校內好像成了一個大八卦。”


    “是哦,成了八卦呀……”倉持盯著空中。他明顯動搖了。


    陽子懷孕這件事,不過是我從她母親的話中推測出來的。看到倉持的模樣,我知道我猜中了。同時,我確定他就是孩子的父親。


    “田島,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如果你沒別的事的話,我可以回去了嗎?”他從長條椅上起身。


    我想了一下,回答道:“嗯,可以。”


    倉持快步離開了公園。他發現我已經知道了一切,所以才逃走的。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還好剛才沒揍他。”我必須給他更大的懲罰。


    我不會像父親那樣丟人現眼,也不會熄滅自己的怒火。我在心裏發誓,我總有一天會完成殺人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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