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陌訝然:“你怎麽猜到的?!”妻子似乎總是能給他帶來新的驚喜,平時瞧著不顯,但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過人的聰慧來。


    秦含真眨了眨眼,笑道:“密諜司不就是幹這個的嗎?北戎密諜就是他們抓的。既然北戎人能派密諜到我們國家來搞陰謀,那密諜司的人也一樣可以跑到北戎那邊去搞事呀?如果是在平時,他們可能隻是小打小鬧,或是打探一下消息什麽的。但現在正打仗,他們不但可以探聽軍情,還能搞些暗殺將領、火燒糧倉之類的小動作,要是能成功的話,足夠北戎人喝一壺的!”


    趙陌笑著說:“你猜得倒不錯,袁同知帶了一幫人,也不知道是怎麽辦到的,殺了北戎的嫡王子,嫁禍到別的王子頭上,引發北戎宮廷大亂。北戎王要平息妻妾兒子之間的仇怨爭鬥,就夠忙活的了,能有多少心思放在戰事上?這還不止,袁同知他們也確實是燒了一個大糧倉,但關鍵是,燒糧的路上順道還殺了一個副將和一個軍師。北戎軍隊內部山頭林立,不同部族之間的將士相互對立,誰都不服別人,就是靠那名家世顯赫又人緣好的副將從中斡旋,才能扭成一團。如今少了那位副將,袁同知再做些手腳,讓他們相互猜疑不斷,轉眼就成了一盆散沙,打起仗來破綻百出,根本不是雲陽侯的對手!再沒了那位軍師出謀劃策,北戎大軍轉眼就顯露出敗相來了!”


    趙陌離開錦州的時候,雲陽侯已經帶領遼東諸將把先前失去的地盤奪了回來,殺退北戎人三十裏,俘虜了數千降兵敗將,其中還有一個是北戎王的嫡幼子。北戎王本來隻有三名嫡子,長子早夭,次子剛剛死於袁同知等人的暗殺,如今就剩下這唯一的一個嫡出小兒子了。倘若他有個好歹,北戎王位繼承就會出現問題。庶子相爭,必然會導致腥風血雨,國家動蕩。而嫡王後及其背後的勢力,為了確保自己一方的利益,也不會容許小兒子出事。


    北戎王後乃是北戎世族高門之女,娘家十分顯赫,在軍方也極有震懾力。北戎王繼位後能迅速穩定朝局,掌握住軍政大權,實現南侵的夢想,還是多虧了嶽家的支持。就連南侵一戰的主將,也是王後的娘家堂兄。在北戎王嫡幼子被俘之後,戰事就進入了僵持階段。主將無心再戰,北戎朝廷內部也陷入了紛爭。這一場仗,可以說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趙陌告訴秦含真:“北戎大軍一退再退,雲陽侯趁機收複失地,占據上風。但若真要打下去,遼東苦寒,我們大昭的軍隊也損失不起。皇上與朝廷諸君隻怕也無心將北戎滅了,到頭來多半是要和談的。如今北戎王子在我們手中,朝廷談判時,不必忍讓太過,提高點籌碼也未為不可。就算北戎王野心勃勃,不甘心俯首,也會有人逼著他彎下腰去。我趕回京城來報信,就是為了上報皇上這個好消息。接下來該怎麽辦,是和談還是繼續打,雲陽侯還在等皇上旨意呢。不過,傳旨意的事兒,不歸我管。皇上已經另行派人去了,天黑前出的城。接下來,我隻要安心在家過年就好。”


    秦含真忍不住要念一聲佛了:“那可太好了!等這個好消息傳開,京城上下都能安心過好這個年了。隻可惜雲陽侯他們還要繼續在遼東鎮守,不能回家,不過蔡家人知道戰事順利,勝利再望,估計也不會在意這小小的遺憾吧?”


    趙陌笑道:“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北戎小王子被俘,功勞是蔡十七立下的。這一回,你這位妹夫可是露了大臉了!好幾位遼東駐將都十分欣賞他,不顧他是雲陽侯的侄兒與養子,恨不得把他留在遼東長駐呢。若不是他早跟你四妹妹定了親事,隻怕有的是人願意招他做女婿!”


    秦含真頓時驚喜不已:“真的?蔡十七立下大功了?要是四妹妹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至於有很多人看中蔡十七這塊肥肉什麽的……誰叫他們眼拙,沒能早早發現人才呢?落後於人,就別後悔了。


    秦含真根本不擔心蔡十七會毀婚,也不怕真有人膽大地來挖牆腳。秦家二房雖然不顯,但秦錦春還是秦皇後的侄孫女兒,永嘉侯秦柏是她叔祖父,在婚事上頭還是能為她撐腰的。一般軍中將領,不至於冒著得罪蔡、閔、蘇、馬幾家將門的風險,給秦家難看,也非要招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青年才俊做女婿。況且,這門親事既是蔡家親自上門來求的,自不會在婚前變卦,把好好的姻親給變成了仇人。秦、蔡兩家彼此連絡有親,關係近著呢,既有情誼,又有利益糾纏,哪裏能說翻臉就翻臉了呢?


    秦含真問趙陌:“這些消息能說出去嗎?我想告訴母親、四妹妹和蔡大姐姐一聲,讓她們也高興高興。”


    趙陌道:“隻怕雲陽侯府這會子已經聽到信兒了。嶽母和四小姨子可能要晚一些,你隻需要捎個信就好,不必說得太細了,她們自有法子打聽的。但你人就不必親自走一趟了。”說著他就摟上妻子的纖腰,“我好不容易回來,你不是該多陪陪我麽?”


    秦含真臉微微一紅,順勢坐到他膝頭上,嗔道:“我就是捎個信,或是打發人去說,誰說要親自走一趟了?我還忙著呢,不是忙著陪你,而是眼下離除夕就兩日功夫了,我要預備的事兒還多著呢。你辛苦了,快上炕睡覺去。屋裏暖和,有吃有喝,你想要什麽,吩咐丫頭們一聲就行。等我忙完了,再來陪你吧。”說著便佯裝要起身,掙開了趙陌的手。


    趙陌哪裏肯?手上稍稍一使力,又把人摟回了懷裏,抱得更緊了:“胡說!我都睡足了,一會兒晚飯再吃飽了就行。你有什麽事,不能吩咐底下人去做的?難道那些瑣事,還不如我重要麽?!”說著他索性拉著秦含真的手起身,摟著人直往暖閣裏走。


    秦含真嬌聲抗議:“你拉我幹什麽去?”拽著他不肯再往前行。


    趙陌索性一把公主抱起她,用身體推開簾子進了暖閣:“你不是叫我上炕睡覺嗎?來來來,你陪我睡覺吧!睡完了再吃晚飯也不遲。”


    秦含真尖叫了一聲:“你幹什麽呀?!”叫得又嬌又軟,嘴上在抗議,其實根本沒有認真掙紮的打算。


    暖閣門口掛的繡簾晃了幾晃,便又安靜下去。豐兒悄聲捧了兩盞茶進來,見狀撇了撇嘴,放下茶,轉身擋住了送餐具上來的蓮蕊,讓她去叫人備熱水了。


    有了趙陌陪伴,秦含真這個新年總算稍稍能鬆一口氣了。無論是宮中的宗室大宴,還是各家王府、公主府的宴席,亦或是肅寧郡王府自身的宴席,有經驗相對豐富的趙陌幫襯著,秦含真一絲差錯兒也沒有出過。就算是宗室裏最尖酸刻薄的長輩們,也必須公道地說一句,新進門的肅寧郡王妃還是挺能幹的。秦含真在宗室裏算是站穩了腳跟。


    元月初一,太子殿下登上了皇位,繼位為新君。皇帝退位做了太上皇。因為宮室尚未安排好的關係,太上皇仍舊居於乾清宮,新君依舊在東宮住著,每日到乾清宮上書房處理朝務。不過太上皇已經不再出現在朝會上了,也很少接見朝臣。除了在新年裏,對幾個勞苦功高的老臣表示一下慰問,指示他們多支持幫襯新君以外,就徹底享起了清閑來。本來看到太上皇不曾移宮,而在心下蠢蠢欲動的人,見狀也不敢再小看了新君。


    與此同時,內務府與工部則在加班加點,繼續忙活著行宮的改建事宜。原來太上皇退位後,不打算長住皇宮。為了給新君騰出地方來,也是讓自己能換個舒適些的地方休養,太上皇看中了小湯山那邊的行宮,打算要在那裏住到入夏為止。有這麽長的時間,他在宮中的新住所想必也能準備好了。後宮妃嬪們移宮,也能順利完成。隻是小湯山行宮原本是早年新君身體還虛弱的時候住過,太上皇與太皇太後都有許多年不曾駕臨了,尚需修繕。年前加班到年後,才勉強修好了房子。這會子還得再把房舍內部給布置好,各色花木再添上些。年後,太上皇就要移駕了。


    這些事當然與秦含真沒有太多關係。她隻需要陪著趙陌進出宮闈,給各家王府、公主府拜年就足夠了。倒是肅寧那邊有信兒傳過來,道是趙陌的父親碩大爺對於新兒媳婦送過去的年禮感到很滿意,卻抱怨兒子過年都不帶媳婦兒去給他磕頭請安,很不合禮數。


    趙陌對此道:“吃飽了閑的。給他尋些事做做。”就把那信兒拋到一邊去了。


    秦含真見狀低頭抿嘴偷笑,心裏倒還真的鬆了口氣。說實話,她還真不大樂意去拜見那位公公呢。


    趙陌又興致勃勃地跟秦含真商量:“今年元宵燈會必定熱鬧,咱們一塊兒去逛逛吧?微服去,就象民間尋常小夫妻逛燈會那樣,如何?”


    秦含真也樂得順他的心意:“可以呀,你打算去哪個燈會?隆福寺的燈會嗎?我們好象隻逛過那邊的廟會,燈會不太了解。”


    趙陌道:“愛上哪個就上哪個。從十四到十六,天天都有燈會,我們索性把內城外城每個燈會都逛個遍好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秦含真笑著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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