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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太子這樣溫和厚道的人,也忍不住冷笑了:“他若真能看破紅塵,舍棄權勢富貴,也就不必使這許多手段了!他這回又打什麽主意呢?是想以退為進,還是借出家一事,另尋生路?”


    趙陌道:“且不管是哪一種,不必理會就是了。他愛念佛經,便去念佛經吧,愛剃光頭,也由得他自個兒剃去。心中有佛,哪裏念不得經?卻也不必非得辦個什麽儀式,還要另尋寺廟安置他。大不了叫看守的人給他換了齋飯就是,再多給他送些佛經紙筆,錦衣華服通通都用不著了,最好連侍候的人都撤了,出家人還需要丫頭婆子服侍麽?就讓他在院子裏做他的出家人吧!”


    太子聽得忍不住笑了一笑:“這倒是個好主意。”那跟從前蜀王世子被圈禁時也差不多了,遠遠不如前幾個月舒服,就連眼下的日子也比不得。蜀王世子不是愛作妖麽?既然喜歡鬧騰,那就順著他的心意來,叫他吃點兒苦頭,省得真以為世人都是傻子,可以隨他擺布的!


    趙陌見太子笑了,心下也跟著一鬆。今日太子的臉色很難看,顯然是被蜀王世子、楚良媛與秋嬤嬤等人聯合起來算計他一事氣著了。趙陌故意說兩句俏皮話,譏諷蜀王世子一番,太子心情沒那麽緊崩了,接下來大家都好說話。


    趙陌與密諜司共事,已經在太子這裏報過備,如今倒也不必忌諱太多,便直接將自己從密諜司處聽來的幾個新情報,告訴了太子知曉:“密諜司找到了六年前曾與楚良媛之父在一處共事的官員,他的家眷曾經與楚良媛之母交好,兩家孩子亦是常來常往。雖然兩家六年前就分開了,但當時楚良媛已經將近十歲,想必長相差別不大。等那家官眷進宮,一眼就能認出楚良媛是否當年她們所熟悉的那人。此外,密諜司也找到了昔年曾經侍候過楚家女兒的婢女,打聽得當年楚太太因喪女之痛,遷怒下人,將曾經侍候過女兒的所有丫環全數發賣。其中一名近侍婢女的新主家,兩年前丁憂還京,現居於昌平老家,深居簡出,尚未起複。這名婢女親口對密諜司的人說過,楚家長女早亡,不可能還活著。這兩位人證,都可以證明楚良媛是冒名頂替。殿下若想治她的罪,隨時可以吩咐。”


    太子殿下點了點頭,表情平靜。他心裏早就有所準備了。雖然他也曾因為楚良媛的欺騙而生氣,但後者畢竟是新入宮,又一直為他所戒備,他的好感沒生出多久,程度也不深,因此並不是太難過。他隻是很生氣,楚良媛不管是抱著何種目的進宮,又是否已經承寵,名義上都是他的女人。蜀王世子居然在女人身上打主意,實在是欺人太甚!


    他對趙陌道:“盯梢的內侍雖然看見纖草與楚良媛交談,但離得遠,並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麽。隻是看她們的表情,想必是為了顧長史夫妻之死,安撫楚良媛。楚良媛也被安撫住了,今後應該會繼續為他們辦事。孤可以確定,秋嬤嬤的人不可能在蜀王世子請罪之後見過他。也就是說,這三方人馬,眼下相互間都各有盤算,而且消息不通。孤倒想知道,若是讓楚良媛與蜀王世子相見,他們會說出什麽話來呢?”


    趙陌一聽就明白了:“殿下是想設套?蜀王世子十分狡猾,若是這套設得不夠精妙,隻怕沒那麽容易取信於他。”


    太子殿下沉吟:“他說想要出家,莫非這也是他的計謀?孤記得,楚良媛也自稱是誠心禮佛之人,在被禁足之前,幾乎天天前往慈寧宮,陪太後娘娘禮佛。”他頓了一頓,“楚良媛先前曾經向孤求過恩典,為的是蜀王世子妃與小世孫,說是蜀王世子妃的娘家母兄上京探親,救下了她的母親。孤不管此事真假,隻好奇楚良媛為蜀王世子妃與小世孫求情,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就僅僅是為了救出主事者的妻兒?孤不曾答應她,她看起來沒死心。若不是太子妃再一次將她禁足,隻怕她早往太後麵前進言去了。”


    當然,在楚良媛被再次禁足這件事上,太子殿下也出了不少力就是了。


    趙陌想了想:“楚良媛身在東宮後院,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也成不了氣候。但秋嬤嬤在後宮之中,到底籠絡了多少黨羽,卻必須得查清楚。此事關係重大,還得先前告知太後娘娘。這回出事的不僅僅是塗家外孫,也有太後娘娘身邊的心腹老人,恐怕太後娘娘的心裏會不好受。”


    太子殿下歎了口氣:“太後娘娘也不容易。但那些居心叵測之徒一心想著欺瞞太後娘娘,利用太後娘娘,卻沒想過太後娘娘並不是好糊弄的傻子。真把她老人家惹急了,他們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趙陌心下微微一動:“皇上與殿下對蜀王世子早就沒有了耐心,他鬧著要出家,皇上與殿下隻會置之不理,就算真讓他出了家,他的日子也不可能好過。那蜀王世子有什麽必要鬧騰呢?他會不會……就是想鬧騰給太後娘娘看?畢竟太後娘娘曾經疼愛過蜀王的兒孫,她宮裏也還養著一位小縣主。還有楚良媛也曾為蜀王世子妃與小世孫求情,若不是被禁足了,此時也會到太後麵前去說話的。這兩邊同時使力,會有什麽結果呢?”


    這個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蜀王世子要出家的消息,一日之內便傳到了太後的耳朵裏。她吃了一驚,也有些著惱:“趙砇又想做什麽?!他才鬧了幾日?又有新花樣!說什麽出家?他把佛祖當成是什麽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眾宮人連忙勸撫她,也有人提到了小縣主:“前幾日身體才稍稍好了些,吃飯都能多吃小半碗了,結果蜀王世子一出事,也不知是哪個嘴上沒把門的,把消息傳到小縣主耳中,害得她又不思飲食。如今蜀王世子再出了家,叫小縣主怎麽想呢?這人一出家,可就與塵俗斷絕了,再也不認妻兒。小縣主豈不是成了沒爹的孩子?”


    太後生氣地道:“這樣的爹,有還不如沒有呢!”


    後殿傳來隱隱的哭泣聲,卻是小縣主聽到動靜,忍不住哭起來了。太後聽見,心裏有些懊惱,又不想去麵對孩子的問詢,隻得給宮人使眼色,命人前去哄孩子。宮人頓時走了大半,太後身邊清靜了許多。


    這時候秋嬤嬤便上前柔聲勸道:“太後娘娘別生氣。小縣主才幾歲?什麽都不懂,哪裏明白娘娘的苦心?娘娘若不是疼她,也不會這樣生氣了。隻是蜀王世子那邊,實在是太不象話了!他到底在想什麽?這一回雖然出事了,他隱瞞實情在先,放火燒院子在後,都有罪責,但好歹他也將證據都上呈禦覽了,在皇上麵前實話實說,不敢再有隱瞞。即使這一回沒有功勞,他的罪責也重不到哪裏去。他不好好在府裏等待皇上旨意,卻鬧騰起了出家,實在是叫人摸不著頭腦。太後娘娘,不如打發個人去問他一聲,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倘若隻是害怕,娘娘安撫他兩句也就罷了。若是真的看破紅塵,也該問他一聲,他打算拿妻兒怎麽辦呢?世子妃身體不好,兩個孩子又病的病,殘的……”她頓了一頓,沒有說完,“若蜀王世子一心隻想著逃避俗事,不管妻兒死活,那娘娘再責罵他,罵到他不敢再有妄言,也就是了。”


    太後娘娘氣憤地道:“他一再令哀家失望,哀家根本就不想理他!若不是看在他老子娘份上,看在他兩個孩子可憐的份上,哀家管他死活呢!”


    氣話說完,太後娘娘還是跟皇帝那邊打了招呼,要打發個人去訓斥蜀王世子,而她所派出的使者,便是秋嬤嬤。


    秋嬤嬤曾經撫養過蜀王,雖然蜀王世子出生後一直待在蜀地,直至被圈禁時才上京城,但蜀王夫婦年年都會給京中送禮,當中就少不了秋嬤嬤的份,因此蜀王世子對她也有幾分親近。第一次脫離圈禁後,他沒少巴結討好太後,也沒少跟秋嬤嬤親近,隻不過那都是明麵上的接觸,並未私下有什麽“往來”。而秋嬤嬤也沒有明顯偏向他的言行,有時候還會在太後麵前責備蜀王世子的不足之處,因此太後一直沒有懷疑秋嬤嬤。如今她想著要去問蜀王世子的想法,慈寧宮上下,再也沒有比秋嬤嬤更合適的使者人選了。她與秋嬤嬤商量了一下,後者立刻就答應下來。


    然後,太子殿下與趙陌所派出的耳目,就看到秋嬤嬤帶著慈寧宮的宮人內侍,以太後使者的身份前往蜀王世子府,並且進到了蜀王世子被圈禁的院子,甚至還得到了與蜀王世子單獨交談的許可。


    隻是他們起初相見,談得還算平靜,後來不知怎麽的,秋嬤嬤仿佛大吃了一驚,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蜀王世子,接著他們便小聲爭吵起來。秋嬤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是鐵青著臉離開的。


    慈寧宮使者一行走後,趙陌出現在世子府院牆外,見到了密諜司安插在衛兵中的人手:“秋嬤嬤與蜀王世子在屋裏都談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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