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爺與許大奶奶從承恩侯府回來後,除了帶來他們把許氏再一次氣得吐血病倒的消息外,也帶來了另一個消息,那就是許氏確實有意在盧初明定親之後,把許岫改許給盧初亮的想法,眼下正為此而努力呢。


    許岫對此又羞又氣,也因此,哪怕明知道許氏病倒了,她也沒有前去探病的意思。反正許崢也一直沒動靜,她一個女孩兒,又在孝期內,如何好獨自出門呢?


    方才看到盧初亮,她心裏是又怕又羞,擔心盧初亮會對她露出不屑的表情。可她萬萬想不到,盧初亮此行竟然是……想要給她做媒?!


    盧初亮卻懶得與她兜圈子,直接道:“這裏是別人家,不大方便,我就長話短說了。以許家長房如今的名聲,外伯祖母又病倒了,隻怕你們家出孝之後,你也沒那麽容易說得一門好親事吧?當然,如果你願意給戚家表少爺做填房,當現成的後娘去,那就當我沒說。”


    許岫漲紅了臉,咬著唇,強忍著羞意,盡可能冷靜地道:“盧表弟……有話請直言。”她當然不可能願意嫁給一個庶子做填房了,就算總督府的名號很吸引人,他們許家也是要臉的!


    盧初亮見狀便開門見山地道:“新晉吏部侍郎桂大人的次子,眼下正任翰林編修。他是上一科的二甲進士,年輕又有才華,長相也頗為俊秀。許大姐姐若去尋你哥哥問一問,定能打聽到這個人,我絕對沒有騙你。桂二公子原本娶了一房妻子,同樣也是因難產而去世的,到得明年二月,便是整整三周年了。桂二奶奶並未留下任何子嗣,桂二公子也沒有任何妾室通房,桂家人為他的子嗣發愁,已經決定了明年要為他續弦。隻是桂二公子不樂意,他還一心惦記著亡妻。隻要能讓他願意迎娶,並為他延綿子嗣,桂家人對他續弦的家世並沒有什麽要求,獨獨隻剩下一條身家清白而已。”


    他抬頭看向許岫:“許二奶奶的娘家父親,從前曾經與我父親同在一地為官。我小時候與未出閣的許二奶奶見過好幾回,認得她的模樣。你與她眉眼間有五六分相似,穿著素色衣裳,就相似到了六七分。若是照著她的喜好,多穿青綠淺色的衣裳,梳著倭墮髻,戴珍珠首飾,言談舉止溫柔婉約一些,臉上時常帶著淡淡的微笑,乍一眼瞧上去,就更象了。”


    許岫聽明白了,臉色卻漸漸發白。盧初亮的意思是……讓她借著自己與桂二奶奶外型上的相似,故意去……勾引桂二公子?!雖然桂家人對女方的家世要求已經降到了最低,許家即使聲名不佳,也綽綽有餘,可是……這樣的婚姻,真的是她想要的麽?


    盧初亮卻沒功夫去關注許岫的心情和想法了,徑直繼續著自己的話:“桂二公子是個孝順兒子,已經答應了父母,明年妻子亡故滿三周年後,會鄭重考慮續弦一事。然而他隻是答應考慮而已,隻怕心裏隻打算搪塞過去。桂家人也不忍逼他,隻能等他自己點頭。而我正好與桂家小四交好,從他那裏聽說過,桂二公子與亡妻自幼相識,青梅竹馬,後來因各自父親調任,分離了幾年,再次重逢,是在京城隆福寺的元宵花燈會上。當時桂二奶奶穿的是豆青色素綢麵的兔毛鬥篷,淺灰色繡銀花的裙子,頭戴珠花,手裏提著一盞月宮嫦娥的宮燈。這些年,每年的元宵節隆福寺燈會,桂二公子都會前往當年二人重逢的地點,緬懷亡妻。倘若許大姐姐有意,想必明年的元宵,就是你的機會了。至於要如何施為,那與我無關。我隻是告訴許大姐姐這個消息,如何成事,全看許大姐姐自己的本事。”


    說到這裏,盧初亮頓了一頓:“桂家不但有一位吏部侍郎在,桂家大公子還是禮部的郎中,負責的恰好就是科舉事務。許大姐姐想必心裏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吧?”


    許岫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兩抹紅暈,她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禮部郎中,有可能會對許崢的科舉之路有利。而吏部侍郎,則對許大爺與許崢的仕途都有助益。即使桂家隻是侍郎府,對許家而言,卻比總督府要重要得多,甚至比承恩侯府都重要!


    許岫目光閃爍不定。她深吸了一口氣,望向盧初亮:“若這門親事如盧表弟說的那麽好,盧表弟為什麽要告訴我知道?你心裏對我們許家……難道就沒有半點怨言麽?”


    盧初亮扯了扯嘴角:“說沒有半點怨言,那是騙你的。但我也知道,外伯祖母對許家的忠心,等閑不能動搖。看到我母親傷心難過的模樣,還有我哥哥煩惱的神情,我是真的挺怨恨你們。所以,倘若你真的能嫁進桂家,記得告訴外伯祖母,這是我的功勞。希望外伯祖母日後不要再拿恩情來折磨我母親了,反倒要念我們盧家的恩情才好!沒有我今日這番話,許大姐姐你還不知什麽時候才有望嫁進一戶好人家,許家長房的未來,也還不知道在哪裏呢!這樣的大恩,難道還不足以讓外伯祖母閉嘴麽?!”


    許岫的臉色又一次發白了。她低下頭去,心知許氏對盧家的做法,是有些過了。她自己都覺得羞愧不已。


    盧初亮深呼吸了一下,表情淡淡地繼續說:“行了,我能說的就隻有這麽多。你最好別把我今日的話到處嚷嚷。桂家這門親事,並不是隻有你能攀的。世上的人,容貌相似的多了去了,許大姐姐你也不過隻有五六分象而已。若是走漏了風聲,便宜了其他人,我可是會笑話的!”


    他轉頭就走。許岫本想再問得清楚些,可見他頭都不回,又不敢叫得太大聲了,免得驚動了旁人,隻得在花園裏糾結了一會兒,便拉著丫頭匆匆離去。


    她走了,盧初亮才從花園的另一邊房舍裏探出頭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與他年紀相似的少年。


    其中一個身材有些胖的小聲問:“怎麽樣?她信了麽?”


    另一個容貌俊秀的沒吭聲,隻是盯著許岫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盧初亮拉著他二人返回屋中坐下,道:“我瞧她的模樣,會不會去還不知道,但信是多半信了的。她這人……其實並不是很精明。我又沒騙她,她隻要再去打聽打聽,就知道桂家這門親事是她攀得上的,到時候自然該知道要怎麽辦。”


    身材有些小胖的少年哂道:“要是她真的信了,以後老老實實地待在屋裏,別再整天往花園裏晃,我就安心了。要是真讓我那便宜表哥在我家花園裏跟許家姑娘勾搭上了,我們戚家的名聲還能要麽?!也沒法跟我姨母交代。”


    少年戚小二心想,幸好許家長房如今正有孝,沒法子往別人家裏打聽去,因此並不清楚自家那位便宜表哥的消息。那人雖是庶子,卻也是獨子,分家什麽的,是絕不可能的。盧初亮方才的話,不過是誆許家大姑娘的,真要細查,總督府的親事,未必就比不得侍郎府的。


    戚小二十分看不上這位便宜表哥,對方的生母仗著得寵,囂張得快要騎到他姨母頭上去了,還一心要在京中結一門得力的姻親。他姨母實在沒法子,若不是為了三位表姐著想,早就跟姨父翻臉了,如今卻隻好忍氣吞聲,哄得姨父答應了一門表麵光的親事。隻要許家這邊不配合,那位便宜表哥就隻能接受那門親事了,日後就休想要借嶽家之力來壓姨母與幾位表姐。許家雖然名聲掃地,但怎麽也是承恩侯府的姻親,承恩侯夫人又盲目護短,倘若真叫便宜表哥攀上了這門親事,日後會發生什麽事,還真難說得很呢。還好他有盧初亮這位好朋友,不但與他氣味相投,還願意幫他解決許家的問題。


    不過戚小二也有幾分好奇:“若是許大姑娘真的去了元宵燈會,桂二哥能看上她麽?”他推了推身邊的友人,“桂小四,你說呀!”


    桂小四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不定。這位許大姑娘我沒見過,方才遠遠瞧著,確實有那麽幾分象我二嫂。”說罷又轉頭看向盧初亮,“倘若我二哥真的願意再娶,將來生下子嗣來,盧二哥就是我桂小四的恩人了!我們全家人都為二哥操碎了心,卻又沒法狠下心來逼他。二嫂那麽好,家裏誰人不傷心她這麽早就去了?也越發不忍心看到有旁人取代了她。”


    盧初亮笑了笑:“擔心什麽?你也瞧見了,許大姐姐論容貌、才華、品格,都比桂二奶奶差上兩籌。就算桂二哥因為她的容貌娶她,也不可能會移情的。你們家要的隻是桂二哥的子嗣,家裏的中饋自有桂伯母與桂大嫂主持。許家的名聲再糟,難道還怕桂伯母對付不來麽?桂伯母可是禦史之女!對媳婦們管教得嚴著呢!即使許大姐姐從娘家學會了什麽壞毛病,有桂伯母教導著,也能被掰成真正的賢妻的!”


    桂小四笑了笑:“這話倒不錯。我還沒見過哪位嫂嫂到了我母親手裏,還能出夭蛾子的。也因為二嫂最讓母親滿意,我母親才最舍不得她,至今還跟二嫂娘家往來無間。”他頓了一頓,“至於許家,那不是問題。我父親是吏部侍郎,遠遠地尋個地兒,把許大爺遠調外任,再給他升個官,十年八年不調回來,還怕耳根會不清靜麽?若是許大爺不願意,推上兩三回,就要壞考評了。到時候直接請他回家冠帶閑住,越發省心!”


    倘若結親的另一方是許家,那無論桂家怎麽做,也沒人能挑他們的不是。桂小四心裏挺滿意。多虧了盧初亮這位好兄弟介紹的好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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