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蔡勝男是怎麽跟姚氏說的,總之,婚禮的第二天,長房那邊就傳來了消息,道是回門宴改在枯榮堂裏進行了,就是隻擺幾桌的家宴,除了秦家三個房頭的人以外,並沒有其他人參加。


    就連回京喝喜酒的秦幼珍,也不會前來。不過據說她是受到了邀請的,隻是在秦錦華婚禮這天中了暑,身上不舒服,所以不能來了。至於她的小兒子盧初亮,自然是留在家中侍疾啦。


    總的來說,這一場回門宴還是挺熱鬧的,人人都誇姚氏安排得好,菜色很不錯,屋子裏也很涼快,眾人要說話也都方便。姚氏本來就為女兒氣色好,與女婿和睦而高興,如今聽了這些讚揚的話,更覺得麵子大漲,正好近來她與蔡勝男相處得正好,便也假腥腥地表示:“也不都是我的功勞,四弟妹也幫著出了主意的。”


    蔡勝男微笑著給她倒了杯酒:“到底二嫂子才是張羅管事的那個人,該你的就是你的,謙虛什麽呢?”


    姚氏心裏受用,笑著跟她對碰了一杯,一飲而勝。


    秦含真在隔壁席上看得分明,含笑不語。她現在也曆練出來了,怎能看不出蔡勝男是在哄姚氏呢?今日這宴席安排得這麽周全妥貼,不用說,肯定是蔡勝男的功勞。但她把功勞都推到了姚氏頭上,姚氏開心,大家都好過。這點虛名,原也不是蔡勝男在乎的。她是三房的兒媳,何必要搶長房兒媳的風頭呢?反正在座的人,誰都不會小看了她,明眼人也都基本心裏有數。


    秦含真把目光重新投入今日回門的秦錦華身上。


    秦錦華如今換上了婦人的發式,身上穿著海棠紅的新衣,頭上插著珠翠,麵上輕敷脂粉,容貌嬌美,更盛未嫁之時。她臉上帶著羞澀的笑,但氣色確實很好,與娘家的女眷們在一處吃飯,還時不時看向丈夫唐涵那一邊,也不在意中間隔擋的折扇屏風隻有很窄的縫隙,可供他們相互瞧見對方,顯然小夫妻倆正和美甜蜜呢。


    不管她的婚姻曾經遇到過多少波折與不順,能有今日的幸福美滿,也算是完美的結局了吧?


    秦含真微笑著捏起小酒杯,跟秦錦華碰了一下杯,低聲道:“二姐姐,祝你日後幸福美滿,事事順意。”


    秦錦華臉一紅,低聲應道:“多謝三妹妹。我也祝你與肅寧郡王幸福美滿,事事順心。”


    居然說到她身上來了,秦含真不好意思地笑笑,低頭喝了酒,便不多言了。


    姐妹們都來敬秦錦華,幾杯酒下肚,她麵上的紅暈更濃了,顯露出了一種平日從未見過的風姿,引得唐涵時不時看過來,儼然正為新婚妻子掛心呢。還是秦含真幫著說情道:“二姐姐醉了,大家夥兒少灌她幾杯吧,不然一會兒她回去時如何上車?”秦錦春笑道:“從前怎麽不見二姐姐這般不中用?這到底是酒醉人,還是人自醉呢?想來是二姐姐太開心了,不必喝多少酒,就覺得醉了吧?”


    眾人哄笑。唐涵在屏風那頭聽見,也紅著臉低下頭去。他平日素來是個落落大方的人,沒想到如今被人打趣了,也會害臊呢。秦簡兄弟幾個都大覺出奇,趁機逗起他來。幾個年輕人鬧成一團,長輩們坐在上席,瞧見了,也不去阻攔,反而笑個不停。


    宴席過後,唐涵被嶽父和一眾大小舅子們拉去說話了,秦錦華也被帶回了鬆風堂,許氏要問孫女兒婚後經曆呢。姚氏其實很想直接把女兒帶回盛意居去說私房話,無奈婆婆先開口,她又還要看著人收拾殘席,隻能先按捺下來。


    蔡勝男見狀,便小聲對她道:“二嫂子若是惦記著侄女兒,就趕緊去吧。這裏有我看著呢,你再留個大丫頭下來幫襯我一把,出不了事兒。”


    姚氏大喜:“當真?那真是多謝四弟妹了!”指了玉蘭下來幫蔡勝男,自個兒提腳就朝鬆風堂走去。閔氏剛從裏間出來看見,盯了姚氏的背影幾眼,歎息著搖了搖頭,轉身對上蔡勝男,兩人相視一笑,友好地配合起來,完成著本該由姚氏完成的工作。至於玉蘭?她真的隻是“幫襯”而已。有兩位奶奶在,她除了聽令行事,還能做什麽呢?


    姚氏趕到鬆風堂時,秦錦華正在說她嫁到唐家後的情形,公公如何,婆婆如何,小姑子如何?下人是否聽話?屋子是否住得稱心?飲食上是否習慣?等等等等。大體上來說,她這兩三日過得還是不錯的。唐涵給了她不少驚喜,稱得上是溫柔體貼。此外,公公公正,婆婆明理,小姑子一向與她要好,除了有時候說話叫人下不來台,也沒有別的毛病。她日子過得挺舒心,想必日後還能繼續舒心下去。


    聽到她這麽說,姚氏心裏總算能放下一半了。至於剩下的一半,還得看將來如何。她新婚時,也曾經覺得很舒心的,隻是後來日久天長的,有些東西就變了……


    她有些焦急地問女兒:“唐涵屋裏可有人?丫頭們當中,有沒有不安份的?管事婆子裏頭,有沒有不聽使喚的?你婆婆待你是真和氣還是假和氣呢?你可別輕易被她糊弄住了!”


    秦錦華呆了一呆,忙笑道:“相公屋裏清淨得很,並沒有人。家中下人也都老實聽話,婆婆待我也是真心關懷。母親不必擔心這個。”


    姚氏道:“如今你才嫁過去,咱們秦家又顯赫,唐家自不會給你臉色看。就算女婿從前身邊有人,這會子想必也藏了起來,不叫你知道。你還是要小心提防著些,不可真的輕信於人。一定要早些生下兒子,那時候你才算是站穩了腳跟。在那之前,不管你婆婆說什麽,你都不能讓別的女人鑽了空子……”


    許氏橫了姚氏一眼:“說什麽呢?女孩兒們都在這裏呢!”


    姚氏噎了一下,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言了。但她沒覺得許氏提醒得好,反而嫌許氏硬將秦錦華叫過來,耽誤了她們母女的私房話,才導致這等尷尬場麵。明明許氏對孫女兒也沒多關心,總偏著許家的女孩兒呢,如今又裝出這副好祖母的模樣做什麽?


    姚氏撇了撇嘴,沒有多說。秦錦華卻有些不安,再三道:“母親,婆婆和相公真的都對我很好。他們是正派人,不會騙我的……”姚氏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卻又礙著侄女們都在場,有些話不好說得太露骨了,隻能含糊一句:“反正你多提防就是,凡事多留個心!”


    秦錦華嘴裏應著聲,麵上已經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許氏心中不滿,卻還要顧著長輩的架子,沒有當著小輩們的麵,與兒媳爭吵,隻對秦錦華說了些教誨的話,讓她今後要賢惠地服侍公婆,相夫教子,盡自己妻子的本份,好生輔佐丈夫,雲雲,都是些慣常的套話。秦錦華恭敬地站立起來聽訓,秦含真姐妹幾個也隻能跟著站起身旁聽。等這個程序結束了,許氏才發話,讓眾人散了。


    牛氏前日才中過暑,雖說如今已經沒有大礙了,但還是挺不舒服的。許氏不愛在屋裏放冰,因此鬆風堂比枯榮堂要熱。牛氏撐到這時候,就有些不耐了,起身對秦錦華道:“有空了就到西府來瞧三叔祖母,讓你女婿一塊兒來。雖說他如今是庶吉士了,學問肯定好得很,但跟你三叔祖聊聊學問,也可以打發一下時間。”


    秦錦華忙笑著應了,親自送她出門。秦含真與秦錦春隨後跟上,瞥見姚氏還要跟上來的,卻叫許氏喊了回去,也不知道要教訓她什麽話呢。


    牛氏拉著秦含珠先行一步,也不等秦柏,便先回西府了。秦含真落在後頭,趁機拉著秦錦華說話:“二伯娘的話,二姐姐不必太放在心上。夫妻之間貴在坦誠相對。如果二姐夫沒做什麽對不住二姐姐的事,二姐姐就先處處提防著他,他心裏肯定會覺得不高興的。本來好好的感情,也要生分了。”要提防,也得等到唐涵確實不老實了再提防也不遲。


    秦錦華紅著臉道:“多謝三妹妹,我心裏有數的。相公對我好,我又怎會疑他呢?母親就是太擔心我了,愛胡思亂想罷了。”


    她是真的不怕什麽小妾之類的,這種事不是司空見慣的麽?唐家一向有規矩,公婆也都明理,唐涵絕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來,那就算他真的收房了一兩個丫頭,又有什麽要緊?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可從來沒人說過善妒是應該的。而她母親姚氏對妾室庶子的態度,更是受到周圍所有人的詬病。她才不會犯母親那樣的錯呢,隻要唐涵的心在她身上,一兩個通房丫頭,也就是個丫頭罷了。


    秦錦華並沒有太把母親的話放在心上,她反而想告訴兩位堂妹一件事:“婚禮那天,繪綠後來悄悄告訴我,說是在去唐家的路上,瞧見大姐姐的丫頭在路邊一輛馬車車轅上坐著,車裏似乎坐的就是大姐姐。在她的馬車旁不遠處,還有裴茵的丫頭在,也坐著另一輛馬車。我心裏想,該不會是大姐姐和裴茵都出來看我出嫁了吧?她們身上有孝,不方便來向我道喜,隻能這般送我一程,也算是有心了。隻是……她們二人是姑嫂,出個門都不肯同坐一輛車,也不知道是不是相處得不大和睦……”


    秦含真挑了挑眉,秦錦春在一旁已經憋住了氣:“那……二姐姐打算怎麽做呢?要打發人去看大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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