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研冷眼看著母親與兄長相處時的情形,隻覺得礙眼至極。


    明明他才應該是母親最疼愛的兒子,如今,母親眼裏卻隻剩下趙砡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趙砡的心狠手辣!


    遼王囉囉嗦嗦地吩咐完丫頭,回頭看向妻兒,就忍不住歎氣說:“陳家的門第也太低了。即使陳良娣曾經生下過皇孫,那孩子也早已夭折,此後更不見她再有身孕。陳家從前不過是依附唐家,方能在朝中立足。可自打陳良娣生了皇孫,太子妃卻遲遲不見有孕後,陳家便日漸倨傲,不大肯聽唐家的指令了。這麽多年過去,皇孫沒了,陳家人也不見高升,更是惹得唐家厭棄,那些文官就沒幾個把他們家放在眼裏的。砡兒好歹也是親王嫡子,如何能這般委屈,娶他們家的女兒為正妻?就算他家出了個陳良娣,也不過是東宮的妾罷了!又是哪個牌麵上的人?京中的名門世家,有的是合適的淑女。王妃,你再考慮考慮吧?”


    遼王繼妃沒好氣地對他道:“難不成我願意委屈了兒子?!這還不都是為了世子之位麽?陳家女兒雖出身低些,做個填房,也差不多了。隻要能與陳家成了姻親,再托陳良娣在太子殿下麵前說說好話,總要把你那個沒出息的大兒子給廢了才好!那孽障曾經肖想過儲君之位,聽聞前些時候還跟寧化王的案子扯上了關係,東宮必定極其厭惡他!有陳良娣為我們說項,還怕太子殿下不肯在皇上麵前進言?隻要能把世子之位拿回來,砡兒在婚事上略將就些,也是無妨的。況且我又不會給他娶個鍾無豔回來,定要是個美貌的嫡女才行!”


    趙砡也在旁笑著對父親道:“父王放心,母妃才不會委屈了我呢,陳家女雖說家世是差了點兒,但如今世子之位更要緊,隻要能拿回世子之位,娶個鍾無豔,其實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大不了日後多納幾個美妾就是。等這媳婦娶回來了,隻要事情順利,我看在陳良娣的麵上,且哄著媳婦幾年。若是她能讓我們滿意,那就讓她一直做遼王府的世子夫人,也無不可。但若她不能讓我們滿意,過得幾年,讓她在遼東病逝,她娘家人都在京裏,能知道什麽?”他轉頭衝著母親笑,“到時候,母親可千萬要給我娶個真正大家出身的千金才行!”


    遼王繼妃笑了:“這有何難的?隻要你坐上遼王世子的寶座,想娶哪家的女兒不成?也就是如今,你不在世子位上,外人都小瞧了你,才會求娶不到合適的人選罷了。”


    趙砡也覺得是這樣,但多少還是有些不滿:“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就算我眼下還不是世子,也是父王嫡親的兒子!他們憑什麽看不起我?!”


    遼王繼妃忙安撫兒子:“沒事兒。那些人有眼無珠,咱們不必搭理他們。等你受封了世子,那些人自然就沒有話說了,還要反過來巴結討好你呢!”


    趙砡聽得笑了,神色間頗有幾分得意。


    趙研就在這時候潑冷水了:“廢世子興許不難,但要立二哥做世子,恐怕也不易吧?二哥好歹也在宗人府大牢裏待過不短的日子。這才過去了幾年?難不成母妃與二哥就指望朝廷的人會把當年舊事忘得精光麽?”


    趙砡的臉頓時耷拉下來,回頭冷聲對弟弟說:“趙碩犯了謀逆大罪,本就該廢!長幼有序,他之後便數我最年長,我又是嫡出,不立我做世子,又要立誰?難不成立你麽?!你也清白不到哪裏去,還好意思來嘲笑我?也不瞧瞧如今自己是個什麽樣兒!還沒聽說哪家親王府的世子會是個瘸子!”


    趙研的臉色頓時就黑了,左手下意識地按了按左大腿,隻覺得膝蓋還在隱隱作痛。他冷笑一聲:“沒有哪家親王府的世子是個瘸子,但也沒有哪家親王府的世子是個坐過宗人府大牢的罪人!哥哥難不成以為如今還是五年前?你身上有那樣的汙點,還指望能做世子?我看,你還不如指望母妃早些生個弟弟出來,好與趙碩爭那世子之位呢!否則,趙碩固然是不得皇上與太子待見,可他有個好兒子,說不定皇上便廢了趙碩的世子之位,改立世孫了,也未可知。反正輪不到我們頭上,你還在這裏得意什麽?!”


    “你!”趙砡猛然轉身站起,被母親遼王繼妃大聲喝住:“好了!都給我閉嘴!兄弟倆正該和睦相處,好好的吵什麽?!”


    趙砡向她告狀:“母妃,您看三弟說的都是些什麽話?他與我一母同胞,卻反而要嘲笑我,去說趙碩父子的好話,世上哪兒有他這樣的弟弟?早知如此,當日就不該帶他來的!留他在遼東看家也罷了。”


    遼王繼妃皺著眉,輕斥道:“好了,這是你親弟弟,他年紀小,不懂事,你跟你計較什麽?這趟上京,不但要給你娶妻,也要為你弟弟說一門親。他不跟著來,難不成要他娶遼東那邊的土財主之女為妻麽?還是讓他娶王府屬官的女兒?!”


    趙砡撇了撇嘴,神色不善地瞥了弟弟一眼,冷笑著扭開頭去。


    趙研心中的怒火卻是越燒越旺了。他就知道,母親一定會護著哥哥,因為哥哥雖然身上有汙點,卻是個四肢健全又身體康健的男子,不象他,因為墜馬,已經成了個瘸子!別說世子之位能不能輪到他,隻怕日後連個好些的爵位,都難以保證能得到了。


    而這一切,都是趙砡害的!若不是他騙了他去城外騎馬,他又怎會從馬上掉下來?他事後已經讓人查過當時自己騎的馬了,馬鞍處是叫人做了手腳的。可惜,這些證據拿到父母麵前,他們卻說是他想多了,根本不願意懲罰哥哥。他也明白,那是因為他已經殘了,他們隻剩下趙砡這個健全的兒子,不希望他再出任何差錯。可他也是他們的兒子,曾經也極得他們寵愛,難道就這樣白白犧牲了麽?!


    本來,若不是他摔斷了腿,成了殘廢,這世子之位,原是他更有把握爭到手的。他沒有謀逆之舉,也沒有在宗人府大牢裏待過,即使曾經鬧過點兒亂子,那時候年紀還小呢,後果也不嚴重,不算什麽。當上頭兩位嫡出的兄長都無法成為遼王府世子的時候,他這個嫡幼子頂上,原是再名正言順不過了,誰知一切都被趙砡毀了!若說哥哥不是故意,趙研還真不相信。否則,他們兄弟失和已有幾年,趙砡要報複他,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父王母妃如今重提換世子之事,方才給他設了陷阱。趙砡分明就是怕弟弟跟他搶世子位,方才下了毒手!


    趙研心中恨極,他狠狠地瞪了兄長一眼,再用失望的眼神看了看母親,便轉身一瘸一拐地衝了出去。


    遼王皺著眉頭對次子道:“你對你弟弟說話,怎的這般刻薄?你明知道他自打腿上受了傷,脾氣就有些古怪。他說兩句風涼話,於你也無甚大礙,你何苦與他計較?由得他說說就是了。你不理他,他覺得無趣,自然就住了嘴。鬧得如今這般,好好的兄弟,都離了心。等你日後繼承了王府,難道就不需要一個信得過的手足來助你?”


    趙砡抱怨說:“父王,當年是他告發的我!若不是他,我怎會被關到宗人府去?您道我對他刻薄,他待我又何嚐有過兄弟情誼?您也不必再說了,我倒有心要做個好哥哥,可遇上這種狠毒無情的弟弟,我反而不敢與他親近了,就怕他什麽時候又算計起我來,害得我再也無法翻身。”


    遼王繼妃護著兒子:“王爺別說砡兒了。雖然研兒可憐,但這不是他不敬兄長的理由。研兒一直覺得他摔馬的事兒,是砡兒害的他,可你我都清楚,那真的是意外,與砡兒無關!”


    真的與趙砡無關麽?遼王自己都不敢打包票。隻是他看著妻子看向次子時的慈愛表情,就知道無法勸得住她了。他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他出了屋子,叫來一個心腹的小廝,命對方去尋趙研,然後就守在趙研身邊盯著他,侍候他,吃飯之前把他勸回正院上房來。


    待這小廝走了,他又叫來了管事,猛一看京城王府的總管與幾位有頭臉的管事都換了人,除了門房與內廚房的管事,他幾乎沒一個能叫得住名字的,隻得又讓他們每個人都自我介紹了一下,說說各自的出身與親友人脈。如此這般,大半個時辰後,遼王總算弄清楚如今這座王府裏,都有些什麽人了。


    其中還有一部分人手,是剛從內務府抽調過來的,不足一個月。遼王問了問那幾個人都是誰家的,如何會被分派到遼王府來,然後就十分驚訝地,聽到了嫡長子趙碩的名字。


    這些人是遼王世子趙碩上報內務府,指京城的遼王府人手短缺,讓內務府派些人過來補足的。內務府依照規矩派的人,半個月前才全數到任了,如今隻是剛剛認全了王府內部的道路與仆從而已,立刻要他們開始做事,其實有些勉強了,隻能在不那麽重要的事務上先見習一番。幸好世子趙碩一直很信任他們,又願意將他們安插到好位子上,漸漸地開始學習管事、管家之道,否則他們也沒那麽快坐到現在的位置。


    他們還有人提到了,世子趙碩此前一直住在家裏,但世孫趙陌卻是搬了出去,住進了他在京中自己購下的宅子。


    遼王已經聯想到,王府裏更換了那麽多的人,隻怕跟自己的嫡長子有著關係。他心下生氣,覺得是趙碩在算計他。他立刻叫來了下人:“去把趙碩給我叫過來!”


    那下人有些戰戰兢兢地:“回王爺,世子……世子他不在王府裏,他……他已經搬回他自個兒的宅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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