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與趙陌等人在書房大約待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回到宴席上來。


    牛氏小聲抱怨秦柏:“大家都在等著你們呢,一去就半日,難不成是說春播說上癮了,拉著小輩們又囉嗦起了學問上的事?今兒講的是哪本農書?”


    秦柏淡淡一笑:“不過是隨口閑聊幾句,一時高興了,就忘了時間。夫人就別抱怨了,今日有含真特地跟廚房的人想出來的新菜色,新點心,說是專門為你做的,你多嚐一嚐。”


    牛氏哂道:“這不是為我們倆想的麽?大家一塊兒吃,別拿孫女兒的東西獻我殷勤。”老太太表示絕不會上他的當。


    秦柏一笑置之。


    秦含真新想出來的菜色也不多,其中有一樣五穀雜糧水晶糕,算是最用心的一種。這原是她在現代時常吃的點心,在古代想要複製出來,可沒那麽容易。這還是費了心思,從南邊弄了荸薺回來磨粉,又收集了玉米、紅豆、小麥、紅米、紫米等雜糧。若不是永嘉侯府如今還有些家底和人脈,趙陌那邊還有商隊往全國各地去,真未必能把材料收集得這麽齊全。不過如此大費周張,做出來的效果卻非常令人滿意。五穀雜糧水晶糕味道清甜,營養豐富,對老人孩子都是挺好的食物,又不覺得膩人。秦柏與牛氏一嚐,就喜歡上了。長房眾人也是誇獎不斷。


    姚氏還向秦含真討了方子,打算讓承恩侯府的廚房自己做。秦含真給了,反正自家也沒打算開茶樓點心鋪,以姚氏的家教,也不會把三房的秘方隨處亂傳。但姚氏拿到方子後,現材料還挺瑣碎的,明明不值什麽錢,但收集起來卻有些費事,那什麽紫米、玉米,既不常見,也不是他們這等人家慣吃的食物,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自己收著方子,什麽時候長輩們想了,再叫廚房做吧,平日還是少吃些為妙。


    其他菜色也是大受歡迎。這場小生日會,可以說是人人都盡興了。因為不打算大辦,所以他們隻打算在午飯時請客,晚飯是不算的。長房眾人吃過飯,聊了一會兒天,老一輩們精神不濟,就回承恩侯府去了,小輩們轉移到了秦含真的院子裏繼續玩耍。盧普與秦幼珍事先約好了要去一位前者的同年家裏拜訪,帶著兒女一塊兒走了。秦含真本來有點小困,但為了應付堂兄弟姐妹們,還是硬撐著精神熬了過來。直到秦錦容小姑奶奶過足了棋癮,憑借盧悅娘教的幾個套路,小贏了秦錦華與秦錦春各一盤棋,方才心滿意足地告辭。


    她一走,秦含真、秦錦華與秦錦春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現大家竟然如此有默契,三人都笑了。


    秦錦華小聲說:“阿彌陀佛,今兒五妹妹難得地乖巧,竟然沒跟我們吵鬧,連在三嬸麵前,她也是老老實實的,真真難得!”


    秦錦春好奇地問:“我有一個多月沒過來了,也不知道生了什麽事。五妹妹這是轉性了?我都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秦含真笑著說:“多虧了盧表姐,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陪她胡鬧,還教了她許多人情道理。五妹妹素來喜歡盧表姐,盧表姐的話,她也能聽得進去,竟然真的學好了。”她忍不住感歎,“早知道五妹妹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三伯娘要是平日裏待她和軟些,興許她們母女也不會鬧得這麽僵。”


    秦錦華笑道:“三嬸的脾氣就是那樣,也不愛跟人計較什麽。五妹妹事事都要計較,她看著就覺得不喜歡,自然要出言指正。五妹妹最聽不得別人教訓的話了,便跟三嬸鬧起來。她們母女倆本性如此,誰都不想改,也不願意改。想讓三嬸待五妹妹和軟些,那還不如指望盧表姐就此將五妹妹教好了呢。”


    秦含真搖頭道:“盧表姐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等盧姑父的新官職下來,他們一家就該走了。難道還能把盧表姐留下來繼續照看五妹妹?沒有這個道理。況且盧表姐隻是表姐罷了,還是隔了房的。真想要五妹妹從此改變過去的暴脾氣,還是要指望她的親生父母。”


    秦錦華抿了抿唇,微笑不語。秦錦春見狀,就扯開了話題:“盧姑父的新官職還未下來麽?臘月裏我就聽說二叔三叔在幫他打點了,三叔祖也幫著打聽過。”


    秦錦華點頭:“是有這麽回事。不過那時不是要過年了麽?吏部本來就事多,臨到封衙時,越忙碌了。本來盧姑父若是原級調職,很容易就能輪到實缺,但他又想爭取往上升一升,不一定要留京。從三品的外官官職可不多,總得費些功夫去尋摸。”


    秦錦春道:“我在家裏,也曾聽父親與母親提起這事兒呢。倘若盧姑父真的能升上三品,那我們家就真真算是有了個高官姻親了。父親也十分期盼盧姑父能心想事成呢。”


    秦幼珍如今跟同父異母的親兄弟秦伯複關係不錯,連帶的秦伯複對盧普也生出了親近之心。雖然承恩侯府與永嘉侯府都是秦伯複的親叔伯家,但也許是因為多年的敵對心態,秦伯複就算被刻意拉攏安撫過了,也始終覺得三家人之間隔了些什麽。想比之下,秦幼珍雖然是自幼由長房撫養長大的,好歹也是與他同父的親姐妹,言行間也儼然處處為他著想,他自然跟秦幼珍更親近些。若不是秦幼珍一家住在承恩侯府,更有利於盧普候官,他都想把妹妹妹夫請到家裏來住了。


    無論盧普是升了從三品的外官,還是留京做正四品的京官,都已經成為了秦伯複心目中未來的助力。吏部方麵,命他冠帶閑住的文書年後已經下來了,他如今真真成了個閑人,空有品階,卻沒有實職,別人也難高看他一眼,在京城的權貴圈子裏,更是數不上號。將來何去何從,他還一片茫然呢。有了長房與三房的助力,他還覺得不夠,再多一位實權妹夫,他才覺得安心了些。倘若有朝一日,盧妹夫能再升兩級,做了從二品的巡撫,那就是封疆大吏了,帶揳他做個知府什麽的,想必也容易得很吧?以盧妹夫如今的年紀與資曆,若能做到從三品,又有兩家國舅府相助,從二品的巡撫隻是時間問題而已。秦伯複看著這個妹夫,就象看到了金山。盧普的仕途前程,他恐怕都看得比盧普本人更重些。


    對於秦伯複這種心態,長房與三房私下都曾有過議論,說的話自然不會很好聽。秦含真與秦錦華很有默契地沒說什麽,隻是默默低頭喝茶。


    秦含真放下茶杯,又問秦錦春:“二伯祖母如何了?”


    秦錦春歎了口氣:“祖母的傷勢略好些了,隻是仍舊不敢輕易挪動,也不敢下地,每日都要喝苦藥,除了燕窩粥與參湯,什麽都吃不下。家裏花銷越大了,薛家那邊又遲遲沒有動靜……母親私下跟我提過,說手頭有些緊,跟父親說,父親也不在意,隻讓她往公賬上扣錢。可是……公賬上好些產業都是薛家人幫著打理的,新年以來,就沒往我們家裏送過一分銀子了。母親又不敢跟父親說實話,怕他對薛家更為惱恨,往後連母親與娘家親人聯絡,都不許了。”


    秦錦華詫異:“既然是你們二房名下的產業,難不成薛家還能私吞了麽?!”


    秦錦春歎氣道:“說是我們家的產業,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好些都是薛家掛在我們家名下的,就圖父親有官職在身,可以替他們減些稅賦,又能多個依靠。如今父親的官職沒了,又跟薛家二房鬧翻,還不知道那邊是什麽章程呢。先前他們借口新年,沒給我們家裏送銀子,母親也不好說什麽。隻盼著外祖父外祖母能早點兒到京城來,趕緊把薛家二房的糟心事給理清了。否則父親生氣,母親也難做,中間還夾著祖母,累得我母親兩邊不討好,越難做人。”


    她不太想談薛家的事,改而問起了秦錦華:“我姐姐……那邊可有消息?她還老實麽?”


    秦錦華正好前幾天才問過這事兒,便回答道:“起初是不大老實的,病了一場,好轉後就想要往外逃,收買了莊子上的小丫頭,叫人給她送信回家。可莊子離得這麽遠,一個小丫頭哪裏有本事走遠路?回頭就把信交給家裏大人了。那家人倒是知機,連夜報給了莊頭,莊頭又報了上來。我母親當時過年事忙,也沒空理會這些事,隻讓莊頭把人看緊了就是。再者,就是要讓大夫給大姐姐治傷。除此以外,她做什麽都不必理會。橫豎她也走不動道,再看緊些,別讓她真個收買到什麽幫手,逃出來就行了。不過,畫樓與弄影兩個在她身邊侍候,竟然還叫她鑽了空子,未免有失職之嫌,便都受了罰,各人挨了十板子。大過年的,都養起了傷。大姐姐身邊沒人侍候,也算是忍受了幾日的不便吧。莊子裏的村婦,可沒有家裏的丫頭會侍候人。”


    秦錦春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她的腿……傷勢如何了?”


    秦錦華說:“大夫看過了,說她本該好好養的,若是沒有亂動,隻怕早就好了大半。如今傷上加傷,會不會瘸還要看運氣呢,隻能先養著,等把骨頭養好了,才能說其他。大姐姐興許也是被大夫的話給嚇著了,這些日子倒是老實了許多,連床都不敢下了。”


    秦錦春歎息道:“她若真個從此老實了,大家才算省心呢。家裏如今還瞞著祖母實情,也不知道能瞞得幾日。等到祖母傷好了,又知道了真相,那時候才是天塌了。倘若那時大姐能懂事些,我們才算沒有白擔了風險。”


    話說間,二房派人來接秦錦春回去了。秦錦春原想要跟秦錦華多聚一聚的,無奈母親催得緊,她隻好告辭。不過三女也約定了,有時間要再聚。秦錦春走後,秦錦華也走了。


    秦含真送走了姐妹們,立刻就打豐兒去前頭探聽:“看看肅寧郡王在哪兒呢,問他有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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