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樓驚訝地轉頭看向弄影:“你瘋了?!姑娘交代下來的事……”


    “姑娘交代下來的事,也要有人去做才行。”弄影一臉平靜地對她道,“綠雲因為叫她弟弟給四姑娘潑水,如今已經被大奶奶貶成了三等小丫頭,隻能在家裏做些粗活,出不得門。月華慣會討好姑娘,也能哄得姑娘高興,可她就是一手廚藝出眾些,真辦事是不成的。姑娘也知道她的短處,因此並沒有將這回的事透露給她知道。因此,許家大少爺那邊的勾當,就隻有你和我,再外加朱樓家的是知情人,就連朱樓,也隻不過是負責駕車跑腿,姑娘真正要做的事,他是不知道的。隻要你和我下了決心,也不必告訴朱樓夫妻兩個,就能毀了姑娘的盤算。而許家大少爺不會知道內情,姑娘也隻會以為自己時運不濟。”


    如果秦錦儀見到自己冒著秦錦華的名送出去的信,許崢沒答理,那她頂多會覺得他對秦錦華也無心無情,雖然有可能會感到遺憾,沒能捉弄成秦錦華,但私下可能會更高興。


    弄影服侍秦錦儀多年,深知她的心事,對她的想法也琢磨得挺透徹的,自問這一回挺有把握。


    畫樓卻聽得膽戰心驚:“你別發瘋了,姑娘想要做成的事,哪裏還有做不成的?就算做不成,她也要鬧得非要做成了不可!你把信扣下,且不說朱樓夫妻兩個如何能瞞得住,即使真瞞住了,將來姑娘若是不死心,非要跑到許大公子麵前去表一表衷情,那時候許大公子一問三不知,豈不是露了餡?!姑娘一生氣,你我定是個死。太太也好,大爺奶奶也好,都不會護著你我的。”


    弄影瞥了她一眼:“姐姐明知道,這信若是真的送了出去,許大公子不上當還好,真的上了當,日後哪兒還會猜不出是怎麽回事?他拿我們姑娘沒辦法,難道還治不了我們兩個丫頭?別說是許家人了,就是大爺和奶奶,都未必會饒了我們。至於太太,哪怕姑娘再喜歡許大公子,也改不了許家門第入不了太太眼的事實。太太能甘心把姑娘嫁到許家去?一樣會生氣。她不會重罰姑娘,卻能重罰我們。若真的隻是將我們活活打死,那也就是受一回罪的事。但如果她狠起心來,把我們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去處,你我還不如死了呢!”


    弄影冷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既然橫豎都是個死,我憑什麽就不能給自己掙出一條活路來?!這些年我們在姑娘身邊侍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又是怎麽對待我們的?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們幹得不好了,她就又打又罵,還威脅著說要把我們配人或賣掉,哪裏想過我們的死活?!我們倆都已經二十出頭了,這個年歲是不可能陪著姑娘嫁到夫家去的,我們又知道太多姑娘的機密事,隻怕太太也不會讓我們繼續跟在姑娘身邊,更不會放我們出去嫁人。到那時,我們又是個什麽下場?姐姐,如今也該是我們為自己多想一想的時候了!”


    畫樓咬著唇,目光微閃,其實心裏還是有那麽幾分意動的。可她心下有些拿不定主意:“真的能辦成麽?就憑我們兩個丫頭,就算扣下了書信,也要姑娘不起疑才行。我實在是害怕極了,要不……我們跟大奶奶說一聲吧?太太如今傷得那樣,連床都下不了,就算知道了,也攔不住姑娘。但是大奶奶如今管著家,她是可以攔住姑娘出門的。隻要姑娘出不了門,她就什麽都幹不成。大奶奶一向是個和善仁心的,我們到時候有了功勞,再求一求大奶奶,求個恩典放出去,就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姑娘罰了!”


    弄影卻有些不以為然:“大奶奶那性子,說得好聽是和善,說得難聽,就是軟弱。誰都可以擺布她!她知道了姑娘的事又如何?姑娘小時候,她就管不住,更何況如今姑娘已經大了?到頭來,大奶奶還是要鬧到太太和大爺跟前。照往常的慣例,這種事鬧得大了,姑娘固然要挨罰,我們這些身邊侍候的人更沒有好下場。太太還能念著我們什麽功勞?反而會怪我們背主吧?她要打要賣我們,大奶奶難道還能攔著不成?”


    她對整件計劃已經有了盤算,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畫樓:“朱樓家的那邊把書信準備好之後,得尋個我們姑娘能出門,還能見到許大公子和二姑娘的時間,才能派上用場。眼下快過年了,我估計,姑娘不是打算過年的時候下手,就是要等到明年四月二姑娘過生日的時節。但薛家長房開春後就可能要上京了,姑娘為了趕在他們到來之前成事,過年時下手的可能更大。這麽一來,就應該是在承恩侯府做這件事了。”


    弄影與畫樓在承恩侯府當差多年,地方格局道路都是極熟的,也清楚長房那邊的習慣。家中若有宴席,男女親友定是分開坐的,秦錦儀已是成了人的大姑娘了,沒事不可能會有跟許崢麵對麵說話遞信的機會。秦錦儀若真想借秦錦華的名義來哄騙許崢,也不可能會當麵做這種事。到時候那書信,估計就是讓別人代為傳遞。若是在外院,這事兒很有可能是讓朱樓代辦。但傳信的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傳了什麽信。


    弄影小聲說:“隻要那書信有在我們手上過的機會,我們就悄悄兒另換上一份尋常書信,比如預祝許大公子高中什麽的,不提邀約的事,不直接遞給許大公子,隻塞到他身邊的小廝手裏。許大公子是否能看到信,那要看他的小廝怎麽想了。若是能看到,他雖然會覺得奇怪,但也不會四處亂跑,中了姑娘的圈套。而姑娘無論是打算跟人約在哪裏,等不到人,也隻能認了。她原也沒什麽機會見到許大公子,不會知道信裏寫的是什麽,就算真的見著人了,我們也可以推說,是那小廝截下了信。姑娘難道還能處罰人家許家的下人不成?我們辦事不力,估計會挨上幾板子,罰幾個月的俸吧?好歹性命無憂。我們再跟家裏人說一聲,借著受罰的機會,求了大奶奶恩典,趕緊脫身出去,也免得姑娘過後再出什麽夭蛾子,又連累了我們!”


    畫樓聽得雙目發亮,她原本以為弄影隻是在異想天開,但聽對方這麽一說,又覺得好象並不難辦。她深吸一口氣:“姑娘要把信交給朱樓,原本隻能讓朱樓家的轉交。但四姑娘回來了,姑娘若不想讓四姑娘認出朱樓家的來,隻能把人遠遠送走。這送信的事,自然就隻能由你我二人去辦了。我們到時候多叮囑兩句,不許朱樓看信,也不怕他會發現什麽。隻是那封假信要怎麽寫,你可有主意?事後可千萬別叫人看出什麽來。尤其是那位許大公子,人家是少年舉人,最是有才,萬一認出了信上的筆跡不對,一時疑惑,問到了長房那邊,長房的太太奶奶們查問下來,你我想要瞞住的事早晚會被揭開,一樣是個死!”


    弄影沉聲道:“若是如此,大不了咱們在假信上一個字都不寫。許大公子就算覺得奇怪,也沒處查去!即使事後傳出風聲,說他收到了一封空白的信,讓姑娘知道了,疑心我們做了手腳,我們也可以一概推到那許家的小廝頭上,就說許大公子才貌雙全,傾心的閨秀多了,私下裏遞信的也多,是那個小廝偷偷看了信,又偷偷換成白紙的。指不定這小廝是受了許家那位主子的指使,不想讓二姑娘跟許大公子做親呢。我們姑娘難道還能跟那小廝對質去?就算對質,也沒人知道那小廝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呀?”


    畫樓前後捋了捋,心裏安定了一些:“我看這麽做應該能行,若是到時候一切順利,咱們就照計劃行事。”頓了頓,又有些遲疑,“隻是……姑娘一次沒辦成事,又想辦第二次,那可怎麽辦?她自來就是個執拗的性子,想做什麽,就一定要做成功的。我怕她再來一回,我們未必能攔得住。況且這種事……誰知道能瞞得了她多久?等到事情失敗之後,我們去求大奶奶討恩典,姑娘說不定就會疑了我們,非要駁回大奶奶的話,將我們留下,大奶奶也拗她不過。”到那時候,她跟弄影兩個,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呢。


    弄影咬牙:“如果真到了那一日,你我也顧不得主仆情份了,隻能向大奶奶說實話!順道,還要跟四姑娘說一聲。四姑娘跟長房、三房交好,又前程似錦,斷不會看著我們姑娘再妨礙她的名聲。隻要姑娘不能再做主害人,你我也算是逃過了大難。我是不求什麽大富大貴了,也不敢想會跟著姑娘到高門大戶裏享福。我隻盼著能順順利利離了這府裏,嫁個尋常的莊戶人家,平安到老,也就夠了。”


    她抬頭看向畫樓,握住了對方的手:“好姐姐,你也別總是瞻前顧後的,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姑娘著想,但姑娘不領情,你又何必拚上性命做忠婢?也別再說什麽姑娘想做什麽就一定要做成的話。她倒是想嫁給未來太子做太子妃,將來進宮做皇後娘娘呢,至不濟,也要嫁個王府、公侯府第什麽的,可這是她想做就能做成的事麽?至今為止,正經連個伯府裏非嫡長的小公子,都沒搭理過她,可見姑娘也有力所不及的時候。因此,我們沒什麽好怕的,大不了不過是一死而已!可聽她的話,我們同樣是個死。橫豎都是個死,我們為什麽就不試著搏一搏?”


    畫樓咬了咬唇,鄭重地反握住她的手:“好妹妹,那我們就搏一搏吧!”2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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