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逛燈會逛得愉快,還與趙陌一道猜了好幾個燈謎,靠著這個換得了幾盞漂亮的燈,其中就有牛氏中意的“嫦娥奔月”。隻是那盞走馬燈,被人搶先一步拿走了。等秦含真走到那攤位前,哪裏還有走馬燈的蹤影?


    趙陌見秦含真麵露失望,便安慰她道:“沒事,舅奶奶是見那燈紮得精致,才會想要罷了。燈會上有那麽多的燈,還怕沒有第二盞走馬燈麽?咱們再逛去。”


    秦含真欣然同意,與趙陌一道走著逛著,還跟他說:“要是實在找不到第二盞同樣漂亮的,大不了咱們買些材料,回家後給祖母做一盞。走馬燈的原理我是知道的。”小學時的手工課上,她還做過呢,現在大約還記得一些。


    趙陌訝然,隨即便有些躍躍欲試:“那可太好了。回頭不管能不能找到第二盞走馬燈給舅奶奶,咱們回家後都試著做一做走馬燈好不好?就象昨兒咱們一起做的那兩盞燈一樣。”


    秦含真怎會說不好?自然是笑著答應了。


    燈會上的花燈成千上萬,走馬燈也是相當受歡迎的花燈樣式,怎麽可能會沒有第二盞呢?不但有,而且還很不少,一盞比一盞精致。秦含真與趙陌仔細挑了半天,才挑中一盞比先前那盞漂亮許多的燈,帶了回去,順便帶回的還有燈會攤位上賣的幾樣特色小吃。


    他們事先觀察過了,賣小吃的攤子還算幹淨,圍觀群眾們都說那兩個攤子是年年燈會都來擺攤的,算是老字號了,十分受歡迎,再沒有出過差錯的,他們方才放心光顧。


    牛氏對他們帶回去的燈十分讚賞,對那幾樣小吃也很感興趣,拉著秦柏一道享用,又拉著他去看燈。秦含真環視屋內,兩位女樂師還在彈琴,不過已經換了首曲子,同樣動聽,但兩位族兄卻早已不見了蹤影。她問了百惠,才知道原來他們早早被秦柏夫妻倆打發出去看燈了,牛氏還各給了他們五兩銀子零花錢,夠他們花好一陣子的了。


    魏嬤嬤還笑著說:“太太還讓我們也出去開開眼,隻是我們哪裏走得開?總不能讓老爺太太跟前一個侍候的人都沒有吧?茶樓裏的夥計哪裏有自家人侍候得好?我與百惠就留下來了,其他人盡可見見世麵去,半個時辰後回來換我們。我們與費姐姐她們一道去,也好好逛一逛這金陵城的花燈會。”她對秦含真帶回來的燈和小吃也很有興趣呢,在宮裏待了大半輩子,她對外頭的事物都很好奇。


    趙陌今日也是帶了青黛與費媽媽她們出來的,聞言也笑了,便問費媽媽:“媽媽們可有足夠的零花錢?今日燈會上熱鬧得很,有許多精巧物事,咱們在北邊再沒見過的。”說著就賞了費媽媽與青黛各一吊錢。至於阿壽他們,方才隨他出去時,已經是賞過逛過了。


    費媽媽掩口笑道:“哥兒就是周全,老奴雖然不缺這幾個零花錢,可是有錢也不會往外推。”青黛更是笑著把錢揣好了,道:“便是哥兒想要回去,我們也是不給的!”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說話間,秦含真的兩位族兄回來了,看樣子也玩得很盡興,手上各提了一盞花燈,身後的仆從兩手都拎得滿滿的,卻是他們買來打算送給家人的禮物。


    他們臉上都帶著興奮,因與秦柏夫妻混熟了,說話也少了許多顧忌,還跟他們提起在燈會上聽來的傳聞:“據說內橋那邊這幾日也有燈會,十分熱鬧。與這邊的燈會不大一樣,那邊的人都喚作花國燈會,卻是教坊主辦的,巡撫公子與知府公子,還有布政司公子,都一並去捧場了,又有堂會,遍請江南名家,連平日難得一見的花魁們也出來唱曲兒,這機會可少有得很!”


    牛氏把眉頭一皺:“混說什麽呢?兩個孩子還在這裏。”


    秦氏兄弟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心中有些後悔。趙陌倒沒什麽,他與秦簡同齡,而秦簡早就跟著兄弟們去見識過秦淮河畔的青樓花魁了,雖然隻是喝茶吃點心聽曲兒,但也算是見過世麵了不是?趙陌畢竟是男孩子,叫他聽到這些話,原也沒什麽,隻是秦含真卻是女孩兒,確實不該當著她的麵說。


    其中一個族兄便機靈地換了話題:“別的倒罷了,聽說內橋燈會上紮的燈,比這邊的更精巧幾分,見過的人都說是世上少有的。燈會上還有許多奇花異草,去過的人都說大大見了世麵。方才我們在外頭聽人談起,這邊燈會上的熱鬧,竟被比下去了。”


    秦含真哂道:“這說話的人要不是為了顯擺,就是存心要打人家的臉了,不然何必要在一家鋪子裏說另一家鋪子的東西有多好呢?”


    兩位族兄都隻能幹笑。


    牛氏不大高興,秦柏倒有些無所謂:“雖說是教坊所辦的,但也不是不能讓女孩兒去看。內橋那邊的珠市,年年元宵、中秋都有燈會,堂會、詩會、花魁大賽,各種花樣盡有。有些是隻有男人去,有些卻是老少男女共賞的。我從前也去見識過,還有些意思,花燈也確實比這邊的做得精巧,曲兒一般也能唱得不錯,時常能遇上雜戲名家出手。你若高興,我就陪你去逛一回。”


    牛氏卻堅持道:“不成,兩個孩子怎能到那樣的地方去?我也一把年紀了,該見識過的都見識過了,不過就是幾盞精巧些的燈罷了,上哪兒不能看去?要聽曲兒聽戲,在莊上也一樣能聽。若是你想聽那些名家唱的,請到家裏來開堂會也就是了。”她來金陵也有些日子了,自然知道內橋那邊的珠市是什麽所在,秦淮河邊有名的青樓楚館,都在那一片呢。


    牛氏決定好的事,秦柏是絕不會逼她去改主意的,也不再多提。他見兩個族侄孫臉上都訕訕地,知道是年輕人貪玩,族裏的風氣一時半會兒是扭不過來了,但對於少年人而言,越是不讓他們去做的事,他們興許就會越是惦記著,時日長了,反倒對他們沒有好處。於是秦柏便對他們說:“你們也大了,若實在想去內橋逛,便多帶幾個隨從,過去轉一轉,隻是小心些,別昏了頭,做出事後會後悔的事情來。”


    秦家兄弟頓時大喜,忙不迭地做著保證:“叔祖放心,我們隻是去看看花燈,聽聽曲兒罷了,旁的再不敢去做的。”“我們身上也沒有多少銀子,想做什麽都不成,隻去逛一圈便回來,絕不敢外宿,讓叔祖擔心!”


    他們高高興興地帶著幾個仆從去了,倒也算是言而有信。秦含真他們回到夫子廟附近的宅子不久,他們便也回來了,看神情應該玩得挺開心的,但身上並沒有酒味,倒是沾染了些許脂粉香氣,手裏還提了盞十分精致的小走馬燈,說是孝敬牛氏的。


    牛氏見他們乖巧,便高興地收下了小走馬燈。秦柏看上頭的美人畫得精巧,也讚歎幾聲,說:“這必然不是尋常人畫的,少說也有十幾年的功底。”


    其中一位族侄孫忙道:“是梅清院的喬娘子所畫的,她年輕時在秦淮河邊也算是有些名氣的才女了,人稱詩畫雙絕,如今年紀大了,沒了營生,便在梅清院開班授徒,專教行院裏的女孩兒畫畫。算算她的年紀,確實有十幾年的功底了。這燈是她新做的,若不是我們兄弟恰好猜中了她出的謎語,還拿不到這麽好的燈呢。”


    秦柏微微有些動容:“倒也難得了。”


    秦含真近日正學畫人物,聽到秦柏也誇這燈上的美人畫得好,忙湊過去仔細觀察,打算好好學一學人家的技巧。


    秦家兄弟便與秦柏、牛氏夫妻說起自己在花國燈會上的見聞,大約是知道牛氏不喜聽風月場的故事,便揀了別的話題:“不但幾位金陵城裏最體麵的公子哥兒去了,連周邊城鎮的達官貴人也去了不少,聽聞還有從湖州等地過來的呢。因巡撫衙門在此,浙江各地的官員,但凡是新年過來給巡撫大人拜年的,十個裏倒有六個跑去珠市看燈聽戲去了,十分熱鬧。那一帶的青樓客棧全都住滿了,連水上的人家也都大賺了一筆。有人笑話說,全金陵城裏的官兒,隻怕還沒有聚在內橋一帶的官兒多呢。”


    牛氏嫌棄道:“這些官兒怎麽都不學好呢?”


    一位族侄孫笑道:“那些官兒去湊這個熱鬧,倒也不完全是為了看美人。聽說昨兒元宵節,珠市有一場詩會,江南幾省有名有姓的詩詞名家去了十好幾個,金陵城裏的讀書人,誰不想去瞻仰他們的風采?還有那有名的李仙翁,李大家,寫了好幾出有名的戲,他也來了,聽說最近出了大作,已經編排好了,就等著在這回花國盛會上首演呢。消息一傳出來,人人都想要看看新戲是怎麽樣的。因著有他,好些個曲藝名家都來了。這樣的機會可不常有,金陵城裏的人,誰不想去見見世麵呢?便是外地的人也想去的。”


    他說的這些人,牛氏一個都沒聽說過,秦柏倒是微微動容:“若果真如此,倒是值得去見識見識。”


    牛氏好奇:“果真有這麽好麽?”


    秦柏笑了:“太太也可以看的。即使不去內橋,也沒什麽。李仙翁的戲首演過後,若是評價好,總會有達官貴人請他去開堂會。我們打聽一下消息,看他去的是哪一家,向主人家討個帖子就是。”


    他們四人說得熱鬧,秦含真卻坐在旁邊微微出神。她伸手暗暗扯了趙陌一把。


    她覺得,這個花國盛會,要是利用好了,興許也能派上不小的用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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