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長房與三房正在商議分家,連符老姨娘都知道了,二房卻還一無所知。


    剛剛出了秦錦儀的事,秦伯複心中正惱火。他大罵了妻子一頓,回到福貴居,母親薛氏又跟他鬧起來了。既是為了他罵妻子小薛氏,也是為了他沒攔住長房與三房的“威逼與迫害”,答應了禁足秦錦儀百日。


    薛氏氣憤地指著兒子的鼻子罵:“你怎麽能答應?!怎麽能?!抄書不過就是費些功夫,不算什麽,抄就抄了。可是禁足——頂多禁上三天就足夠了,禁足百日,她今年還能做什麽?!別說百日過後,蜀王妃是否還記得她的好處,就連太後壽辰,還有萬壽節,她都要錯過了!你是不是想要你閨女這輩子都嫁不出去,才會滿意?!”


    秦伯複這時才想到,秦錦儀禁足百日,不僅僅是沒法在蜀王妃麵前露臉,即將到來的太後壽辰,女兒也沒辦法進宮去了。等百日過去,她再到太後與蜀王妃麵前討她們歡心,也會落後別家閨秀一步。這確實是他失策了。


    秦伯複自覺心虛,不得不按捺下脾氣來安慰薛氏:“母親就別生氣了,當時長房與三房都說要罰儀姐兒,我又能如何?三叔連分家的話都能說得出口,我若還要護著儀姐兒,難不成真要答應分家麽?禁足的事,您且安心。時間還早著呢,先讓三房消了氣,過得幾日,我再尋個法子,讓三叔鬆口,免了儀姐兒的禁足便是。”


    薛氏冷笑:“怎麽可能?他秦柏才不會答應呢!他那個婆娘早就看我們二房不順眼了,好不容易有機會算計我們一把,她能輕易放過我們?!”


    說起這個,秦伯複心中又怨念了:“誰讓母親在他們回京的時候,一見麵就冷嘲熱諷呢?說是長房請他們回來,其實長房與三房之間本就有嫌隙,隻是我們當初不知情,誤會了而已。如今真相大白了,母親卻早已得罪了三嬸,倒鬧得兒子都不好意思去親近三叔了。”


    薛氏聽得氣極:“你這是在怪我了?他秦柏有什麽好親近的?娘為了你,受了多少罪?你如今倒怪起我來了?!”


    秦伯複歎息著閉了閉眼,掩住了不耐煩的眼神。母親又來了,每次跟她爭吵,她就總要說為他受了多少罪的話。不過是因為有了他,她沒法早早改嫁,秦家平反後,又要帶著他回來守寡罷了。母親也不想想,當年若不是有他在,她如今還能在這承恩侯府裏過富貴舒適的日子麽?外祖薛家又能繼續做風光的大商家麽?既然得了他這個兒子的好處,就別總說自己受了多少苦了。


    秦伯複冷聲道:“事已至此,母親再罵兒子也是無用。儀姐兒確實犯錯了。她無緣無故的,跑去招惹三丫頭做什麽?上回她就已經被罰過一回,才過去多久?如今又叫人抓了個現行,真真愚蠢!三丫頭比她小好幾歲,又是野慣了的,儀姐兒跟她計較什麽?無事生非,還連累了父母長輩!趁此機會,叫她受點兒教訓也好,省得日後嫁到王府,也不知天高地厚地惹事,那時才糟糕呢!”說罷了,又反過來抱怨母親,“您也少縱容她些,教她知道點兒眉眼高低,別整天惹事才好。”


    薛氏本身就是個愛惹事的,自然對兒子的話不以為然:“不過是件小事,若不是長房與三房借題發揮,儀姐兒又怎會受罰?我也不跟你吵這些,總之,你既然說了會讓她出來見蜀王妃,入宮為太後賀壽,那就得說話算話!”


    秦伯複瞠目,他幾時說過這話?他不過是說會想辦法罷了!


    秦伯複隻覺得母親不可理喻,跺了跺腳,索性走人,不想再聽薛氏的責罵了。


    他一走,小薛氏才敢稍稍抬起頭,頂著臉上的巴掌紅印來到薛氏跟前。薛氏看了她的臉一眼,恨鐵不成鋼地道:“雖說他打你不對,可你也太讓人失望了。怎麽就沒管好你閨女?!沒事去傳一個小女娃的閑話什麽?若她有本事瞞著人,也就罷了,偏又叫人抓住了把柄,害得我在許媺與三房那個姓牛的婆娘麵前丟臉!”


    小薛氏又低下頭去:“媳婦兒委實不知……”女兒又不住在她跟前,隻每日過來一兩回罷了,女兒打算做什麽,她哪裏知道?她也是直到今天中午時,才猜到那日秦錦儀一臉不高興地回來時,到底是為何事跟秦含真拌了嘴。她心裏也有怨,不明白女兒為何要做這種事。她一向教導女兒,不可做這等無德之事的呀?女兒為什麽不肯聽?!


    小薛氏心下歎惜不已,對長女的失望又加重了幾分。


    薛氏對兒媳的回答並不滿意:“她是你閨女,有什麽事是你不知道的?你平日都在瞎忙些什麽?竟然都沒把孩子教好!我一心盼著她能出人頭地,將來她嫁進王府,得益的還不是你跟伯複這對父母?你倒好,把孩子全推給我了,自個兒甩手不管,活象那不是你閨女,而是我生的一樣!”


    小薛氏心中苦澀,怎麽就成了她將女兒推給婆婆了呢?分明……就是婆婆攬下了女兒的大小事,連婚姻也一概包辦了,她出個主意,都要被駁回來。她還一肚子委屈呢,簡直是有冤無處訴。


    薛氏根本沒在意兒媳的委屈,她隻是暗暗盤算:“不成,不能讓儀姐兒真的被禁足上百日。我得想個法子讓她早些出來。對了……等蜀王妃上門時,請她開口,諒長房與三房也不敢違了王妃的意!”


    薛氏的如意算盤,很快就開始打響了。沒過兩日,蜀王妃果然再次上門拜訪。


    蜀王妃聲稱這隻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女眷間拜訪,她隻是尋許氏與姚氏婆媳說說家常話,打聽一下舊日閨中好友的消息而已。先前來過一兩回,都沒有打聽完,如今自然是要繼續打聽的了。不過她雖然號稱低調,上門時還是擺出了半副儀駕。無論事先是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人,如今都知道她經常到承恩侯府來做客了。


    長房婆媳許氏與姚氏接待了蜀王妃,心中卻都忍不住吐嘈。倘若蜀王妃隻是想要知道舊日閨中好友的消息,既可以問家人,也可以找其他親友打聽。還有好幾家與她有來往的千金,出嫁後夫家就在京城,又或是娘家父兄留任京城的,想打聽也不是什麽難事,何必非要來尋非親非故的秦家人?都不過是借口罷了。


    牛氏又一次作陪,薛氏沒受到邀請,但還是消息靈通地自個兒找上門來。


    談話的情形一如既往,姚氏是主力,許氏次之,牛氏基本就是做陪客,薛氏則是拚命尋找任何一個能插話的機會,不過今天,她還多了一個任務,就是想辦法讓蜀王妃想起自個兒的孫女兒來。


    照理說,秦錦儀曾經在蜀王妃過府作客時,陪在她身邊那麽長的時間,還兼職了倒茶小妹、端茶點小妹等工作,她又生得好,打扮華麗,蜀王妃無論如何也不該忽視才對。但今天她不在場,蜀王妃愣是一句沒問。反而是未曾在她麵前出現過的長房秦錦華與三房秦含真,她還問候過一聲。雖說是連著兄弟們一起被問候的,也比秦錦儀連這一聲都沒有來得強。


    許氏隱隱察覺到了什麽,低下頭微微笑了笑,並不露異色。


    姚氏繼續熱情地與蜀王妃攀談,而薛氏卻已經有些急了。她不等蜀王妃主動提起,就非常僵硬地轉換了話題:“啊,那位夫人竟然生了這樣的病,真是太可惜了。人還是要好生保重身體才行哪。象我們儀姐兒,這幾日不慎感染了風寒,就讓人擔心不已。連王妃到我們府裏來做客,她也未能起身相迎,實在是失禮了,還請王妃恕罪。”


    蜀王妃笑眯眯地說:“令孫女竟病了?那可得好生休養才是。”說完就沒下文了。


    薛氏有些不甘心:“不過等到太後壽辰時,她一定已經好了。王妃如此關心她的病情,那孩子一定非常感激。不知王妃什麽時候得閑,我帶著儀姐兒到王府給您請安,謝過您對她的一片關心?”


    蜀王妃笑道:“隻要孩子的身體好,還說什麽謝不謝的呢?她既病著,就讓她好生休養吧,不必特地來謝我。”仍舊是不接薛氏的話茬。


    姚氏已經看出了貓膩,笑了笑,道:“說起來這天氣變化也真是讓人防不勝防。眼看著就要入秋了,白天時太陽卻仍舊曬得厲害,晚上反而吹起了涼風,一不小心就要著涼了。王妃可得仔細些,您交好的那位夫人,最初可不就是因為一點小小的傷風,沒有留心診治,才拖成了大病麽?您不知道,她病了之後……”又把話題給轉了回去。


    蜀王妃與姚氏聊得津津有味,牛氏也聽得津津有味,倒叫薛氏在旁急得直冒汗了。她心中暗暗埋怨姚氏,好好的插什麽嘴?她差一點兒就能說服蜀王妃開金口,讓秦錦儀免受懲罰了,如今卻被姚氏壞了事!


    直到蜀王妃告辭離開,薛氏都沒能找到“機會”,隻得悻悻地送走了貴客,心下盤算著,等王妃下次再來,她一定會找到合適的理由,求得王妃開金口才行!


    薛氏一邊盤算,一邊轉身要走,卻被許氏叫住了:“二弟妹,請留步。”


    她有些不耐煩地回頭:“什麽事?”


    許氏盯著她問:“你今日糾纏蜀王妃,總提錦儀做什麽?還說要帶她到王府去道謝。簡直就是笑話!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你的心思。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也省得白費了功夫。”


    薛氏一愣,更加不服氣了:“為什麽?我們儀姐兒哪裏不好了?這明明就是兩家得宜的好事兒!你別總拿太子殿下說話。太子殿下要不是身體不好,我們犯得著費這心思麽?若我們儀姐兒將來有了好前程,你們長房也一樣要受益的,憑什麽壞我們二房的好事?!”


    許氏冷笑:“好事?這壓根兒不可能的事,能是什麽好事?你是不是忘了儀姐兒是皇後娘娘的侄孫女,蜀王府的那位小公子卻是皇上的侄兒,兩人根本就差了輩份,如何能做親?便是你不在意,皇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薛氏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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