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儀萬萬沒想到,她百般狡辯,想把事情給混過去,秦含真竟然會兜兜轉轉地把責任又重新算回到她身上!眼下她最害怕的,就是秦含真真的跑到長輩們麵前告她一狀。她那點謊言,隻需要略加追問,便會露餡的。她能在秦含真麵前推說記不清、記不得了,難道在長輩們麵前,也能這麽說嗎?


    況且她這些時日裏,出門的次數有限,都去了什麽人家,見了什麽人,都是有數的。倘若承恩侯夫人許氏或者永嘉侯夫人牛氏這兩位長輩有心要查問,無論是這些人家還是跟她出門的下人,都斷不敢拿謊話搪塞。到時候查出了真相,她便連這些人家都要得罪了,更別想還能保住好名聲!


    秦錦儀隻覺得太陽曬得她頭暈眼花,背上卻冷汗直冒。她真恨不得追上秦含真,求對方不要到長輩跟前去告狀,可萬一秦含真執意要追問原因呢?她要如何回答?果然……她今日興許是中了暑,昏了頭吧?她從一開始,就該直接與秦含真告別,往清風館去尋許家女眷的,為什麽要對秦含真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秦錦儀的眼圈都紅了,忽然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卻是她的丫頭弄影。她方才出來,想起漏帶了一把團扇,就打發弄影回去取了,因此才會在院門外獨自碰上三堂妹秦含真。


    秦錦儀緊張地盯著弄影看:“你剛才都聽到我們說什麽了?!”


    弄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姑娘在說什麽呢?我剛從屋裏出來呀?姑娘方才是在跟什麽人說話麽?您怎麽臉色這樣蒼白?可是身上有不適?”


    秦錦儀暗暗鬆了口氣,強自笑道:“我沒事,方才並沒有跟什麽人說話。”


    弄影微笑著送上一把團扇:“姑娘要的可是這一把扇子?”


    秦錦儀現在哪裏有心思管什麽扇子?隨手接過,就往二門方向去了,並沒有看到弄影臉上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


    因著秦錦儀心中還掛念著與秦含真的口角,有些心不在焉地,一時沒留意,出二門的時候,差點兒沒跟迎麵而來的人撞上。


    秦錦儀嚇了一跳,弄影快步上前扶穩了她,主仆倆抬頭望去,原來是許二夫人與許大奶奶。她們正站在二門外,預備著進來,差點兒撞上秦錦儀的,卻是引路的丫頭,記得是鬆風堂的人,一旁還站著守二門的婆子。


    許二夫人與許大奶奶這是離開清風館了?!秦錦儀心下懊惱不已,她果然不該與秦含真糾纏的,若是早一步過來,也就不會失去與許家女眷坐下來說話的機會了!


    但無論秦錦儀心裏如何懊惱,麵上還是要保持微笑的:“許二夫人,許大奶奶,您二位這是要回鬆風堂去麽?”


    許大奶奶微微一笑:“是啊。秦大姑娘怎麽在這裏?這是要去福貴居看你母親?”


    從桃花軒去福貴居,從二門外走,固然沒問題,但未免有些繞路了。可此時此刻,秦錦儀又不能說她是打算去清風館的。因為她去那裏,目的隻是為了眼前這兩位許家女眷。既然她們都離開清風館了,她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因此秦錦儀就改口說:“不是,我就是閑著無事,隨便走走。”又道,“您二位既然要去鬆風堂,我給你們領路吧?”


    許大奶奶怔了怔,隨即繼續微笑著說:“不必勞煩姑娘了。我們在這府裏也算是常來常往,認得路。”


    一旁許二夫人則淡淡地說:“我們回鬆風堂去,跟姑太太打一聲招呼,就要告辭了。今兒來府上坐了半日,也該是時候回去了。秦大姑娘自便吧,不必理會我們。隻是天兒這樣熱,大姑娘即便閑著無事,也還是別頂著太陽四處亂走的好,倘若中了暑氣,豈不麻煩?”


    她帶著侄媳婦,跟著引路的丫頭徑自走了。秦錦儀想要跟上去也不是,任由她們離開,又覺得心有不甘,糾結著糾結著,半天都沒挪動腳步,看得守二門的婆子一臉莫名,歪著頭問她:“大姑娘,你可是要出二門呀?”


    秦錦儀氣惱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就往鬆風堂的方向走。她告訴自己,她並不是厚著臉皮要去鬆風堂跟許家二位女眷說話,她隻是想借道鬆風堂前的穿堂,往福貴居去而已。當然,若是在途中遇上許家人,那也是她與她們的緣份。


    可惜,她與許家人的緣份,似乎並不是很深。她到達鬆風堂院門口的時候,故意放慢了腳步,卻不見方才聲稱馬上就要告辭走人的許二夫人與許大奶奶的身影。鬆風堂院門處有長房的婆子把守,當著她們的麵,秦錦儀也沒法守在門口傻等,隻能不甘不願地慢慢踱步過去,又再依依不舍地穿過穿堂,回頭再張望幾眼,方才往福貴居去了。


    福貴居中,小薛氏正在吩咐丫頭新做的秋衣要什麽樣的料子,瞧見女兒進門,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怎麽這時候過來?外麵太陽曬著呢,等日頭偏西了再出門,豈不更涼快些?”又吩咐丫頭送茶水與新湃的果子過來。


    秦錦儀無精打采地坐下了,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忿忿的表情。小薛氏吩咐完秋衣的事,把丫頭打發下去,瞧見女兒這模樣,就問:“你這是怎麽了?又是誰惹了你?”


    秦錦儀怎麽肯說實話?推說:“沒事,隻不過是天兒太熱了,沒有精神罷了。”又起身要走,“我去看看祖母。”


    小薛氏歎氣道:“你祖母先前過來了,這會子正在廂房裏歇午覺呢。興許是早上起得早了,她精神不太足,睡到這會子還沒醒。你過去看看她也好。”


    秦錦儀胡亂應了一聲,低頭就出去了。弄影本想跟上,卻被小薛氏叫住:“你們姑娘怎麽了?”


    弄影笑笑:“奴婢也不知道。興許是跟什麽人拌嘴,沒有拌贏,因此心裏生悶氣了吧?”


    小薛氏皺皺眉:“左不過是跟她那幾個妹妹鬧別扭了。她是姐姐,又比她們大了好幾歲,怎麽偏就這樣氣性大,連讓都不肯讓呢?”她沒有再追問下去,反正不過是小孩子家的口角罷了。


    不一會兒,秦錦儀回來了:“祖母睡得正香呢。”


    小薛氏點點頭,示意她在自己對麵坐下:“你可是又跟哪個妹妹拌嘴了?不然怎會拉長了臉過來?”


    秦錦儀連忙望向弄影,表情驚疑不定,但弄影回了她一個疑惑又無辜的表情,她隻能按下心中的疑惑,開口吩咐:“弄影,你先出去。”


    弄影應聲行禮退了下去。小薛氏也把自己的丫頭摒退了。


    秦錦儀這才紅著眼圈對母親說:“都是三妹妹的錯!我……我不過是好心提醒她一句,叫她守規矩些,她就說了一大通我不是真心愛護妹妹的話,反說我有了不是。我……我心裏委屈得很!”


    小薛氏歎道:“你們姐妹間的口角,我也不細問原委與經過了。你雖是姐姐,但三丫頭本不是你親妹妹,又不曾與你交好,我們二房與三房更是素有嫌隙,無事你招惹她做什麽?你不招惹她,哪裏會惹來這場不痛快?”


    秦錦儀咬唇:“我隻是……看不慣她罷了。難不成我做姐姐的,瞧見她有了錯處,還教訓不得她了?!”


    小薛氏又歎:“誰叫你多管閑事?她自有祖母管教,便是真有了錯處,也用不著你來操心。況且你的性子,母親還不知道麽?你本就與她有隙,也不知道她是哪裏惹得你不快了,你無事還要挑剔她,擺出長姐的架子來教訓她。她與她祖母都是得勢不饒人的性子,會忍氣吞聲才怪!你又不是沒吃過虧,為什麽就非要一再犯糊塗?!”


    秦錦儀忿忿地扭開頭去,眼眶裏很快就積攢了兩泡眼淚,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小薛氏見女兒如此,放緩了神色:“你不說,我也能猜出緣故來。必然是近日府裏傳言,說許家有意與三房結親,為許崢求娶三丫頭,你心裏不高興了。你素日也沒露出痕跡來,隻在端午那一日有些個失態。旁人興許隻是嘀咕兩聲罷了,母親卻看出了你的心事。許崢確實是個好孩子,京城裏仰慕他的名門千金不少,難怪你也會生出同樣的心思來。可你也要想想,我們家與許家本來就算不上門當戶對,而且你祖母與長房夫人多年積怨,許家與我們二房一向少有往來。他家真要為長孫尋親事,又怎會看上你呢?”


    秦錦儀的眼淚這回是真的掉下來了。她抽了抽鼻子,委屈得不行:“母親,我哪裏不好了?家世、相貌、才學?我也是侯門千金呀,我跟許家也是親戚,我也要喚許崢一聲表哥的。他家憑什麽看不上我?!”


    小薛氏歎了口氣,摸摸女兒的頭,安撫道:“就算許家願意,你祖母也不會點頭的。你還是早些忘了許崢吧。”


    秦錦儀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對祖母薛氏的怨恨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薛氏懶懶地從門外進來了:“睡了這半天,腰都酸了。儀姐兒過來啦?”瞧見秦錦儀眼圈通紅,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怎麽哭起來了?”


    小薛氏忙笑著起身扶婆婆上座:“不曾哭,儀姐兒方才被風吹得眼裏進了沙子,揉了兩下,眼圈就紅了。”


    秦錦儀咬著唇,低頭拭了淚,起身立在一旁,算是默認了母親的說法。


    “別揉得太用力,當心揉破了皮。”薛氏隨意往椅子上一坐,“過些天就是太子妃的壽辰了,我們還要進宮去賀壽呢。若是到時候你臉上有什麽痕跡,就不好了。”


    小薛氏笑問:“今年的壽禮還是照著往年的例麽?”


    薛氏點點頭,忽然笑了笑:“給儀丫頭多做兩身好衣裳,再打幾件新首飾。今年帶著她進宮,一定要讓她在宮裏露個臉,討太後娘娘的歡心才是。”


    小薛氏不解:“這是為何?”


    薛氏得意地道:“蜀王父子進京來了,聽說蜀王的小兒子時常到太後跟前去盡孝。若是我們儀丫頭得了太後的歡喜,說不定還能嫁給這位貴公子呢,那可是上上等的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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