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雖大,但秦含真都收下先前的三千兩了,自然不會矯情地拒絕這五百兩。她不過就是暫時替趙陌保存一下財物罷了,東西又不會變成她的。


    隻是收好銀票後,秦含真又對趙陌說:“租宅子也好,開鋪子也好,接下來你有不少需要用錢的地方。你記得做好計劃,什麽時候要拿錢了,就提前一日跟我說,我好把銀票給你送來,否則你要花錢時就太不方便了。要是那天正好我沒來清風館,你沒遇到我,就直接叫祖母的丫頭去明月塢告訴我一聲,我一定會親自把銀票送出來的。”


    趙陌笑笑:“表妹放心,我心裏有數。況且我過幾日就有丫頭使喚了,到時候叫人去找你,也是極方便的。”


    等到趙陌在遼王府的下人上京,他確實就有丫頭婆子使喚了,比他如今進不得內宅要方便。秦含真點點頭,也就不再多提了。


    方才在正屋裏,當著一眾長輩的麵,說話不太方便。如今隻有他們倆,秦含真便少了許多顧忌,直接問趙陌:“你父親如今跟小王氏到底如何了?雖然看起來他們好象有不少矛盾,但小王氏在你父親家裏,好象還是很有地位嘛。難道她就一點兒懲罰都沒受過?還有那個古古怪怪的蘭姑娘,她不是把你上京的消息瞞著你父親嗎?你父親也不說什麽?”


    趙陌淡淡地笑了笑:“父親會說什麽呢?他告訴我,蘭雪是因為被小王氏阻攔,見不到他,又不敢輕易泄露了我的消息,因此才沒將我的事稟報他的。雖然些許辦事不力的責任是有的,但蘭雪很是能說善道,我看父親的臉色,就知道他對這位新寵並無責怪之意。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替小王氏解決她的眼中釘呢?橫豎我如今已經搬出來住了,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就讓小王氏與蘭雪這一對妻妾自個兒鬥得高興去吧。父親既舍不得王家的助力,又憐惜著愛妾弱子,他的後宅今後必定熱鬧得緊。我隻需要離得遠遠地,偶爾聽一聽熱鬧就好了。”


    秦含真笑出了聲:“本來是挺鬱悶的事,被你這麽一說,反倒成了笑話了。這樣也好,就讓那兩個女人鬥去吧。等她們鬥出個結果來,你再考慮要不要對付她們。不過蘭雪在隆福寺行事怪怪的,咱們還是得先記上一筆。倘若將來她連小王氏都鬥倒了,你最好還是打擊她一下,免得她真的得勢起來,反對你不利。”


    趙陌心裏早有計劃。等到手下有了人手,他就不會再把調查蘭雪等人的事全都托給吳少英與李子二人了。有些事,他完全可以自己解決。


    趙陌不想多提這些煩心事,他微笑著轉移了話題,從靠窗的書桌上取了一個小包袱遞給秦含真:“這是我今兒去琉璃廠的時候,隨意逛了一圈,瞧見有兩樣小東西挺適合表妹。你瞧瞧可喜歡?”


    秦含真驚訝:“是禮物嗎?”趙陌怎麽每逢出門都要給她帶禮物呢?她歎了口氣,接著就高高興興地接過了小包袱。不管怎麽說,有禮物收,總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小包袱裏其實放了不止兩樣東西,有一本書,兩樣竹製品,還有一小紙包糕點,包裝紙上印著大紅色的“慶香齋”三個字,隱隱散發出一陣誘人的濃香。


    秦含真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那包糕點給吸引過去了。


    趙陌笑道:“回來的路上瞧見一家糕點鋪,賣的五毒餅香味誘人,就買了幾個回來,給表妹嚐鮮兒。若是表妹吃得好,下回我去時再給你買。”


    秦含真打開紙包看向裏麵,見紙包中包著八個一寸大小的雪白酥皮餅,上頭蓋了各種昆蟲圖案的紅印兒,甜香陣陣,分外引人。她想起自己雖然聽說過“五毒餅”這種東西,記得好象就是端午節的時候吃的,但還真沒吃過,就拿了一個來嚐。


    咬下去,就是甜香的玫瑰餡兒,還夾雜著不少鬆仁,怪有嚼頭的,酥皮也好吃。秦含真幾口就幹掉了一個餅,把紙包遞到趙陌麵前:“趙表哥,你也吃吧?確實挺好吃的。這家店很有名嗎?我沒聽說過。”她聽說的都是什麽桂香村稻香村正明齋了,不過這些老字號估計眼下還沒開業呢。


    趙陌笑著也取了一個來吃。其實在買之前,他就已經試過了。若不是試了覺得好,他也不會買回來給秦含真嚐鮮。但這會子再吃,他總覺得好象比先前的更為香甜。


    秦含真吃完一個,就不舍得再吃了:“一會兒我拿去給祖父祖母嚐嚐,還有父親和表舅!”


    趙陌笑道:“請舅爺爺舅奶奶嚐嚐倒罷了,表叔那兒也可以留兩個,不過吳先生曾在京中住了好幾年,對京城比你我都要熟悉。這家鋪子還是他介紹給我的。若不是他說這家店的糕點好吃,我也不會特地逛進去。”


    秦含真想想也對,收好了糕點,轉頭去看另外幾件東西。那本書是一本琴譜,專門給初學者著的,裏頭的字大,寫得文字也通俗易懂,還有配套的圖畫來說明指法,後頭附的三首初學者常見曲子的琴譜,都細細地標注了需要注意的地方,讓初學者練習時更容易上手。秦含真一看就如獲至寶:“這本書太好了,正適合我現在看,趙表哥是從哪裏尋來的?!”


    趙陌見她喜歡,心裏也高興:“在琉璃廠的時候,無意中在一處攤子上發現的。我也不知道表妹的琴學得如何了,想著不過是幾十文錢,就買了下來。這想必是哪戶書香門第中人寫了給家裏的孩子學琴用的,不知何故流落在外。”


    不管是誰,這書確實寫得簡明易懂,瞧著倒比青杏還講得通透些。秦含真連忙把書收好,鄭重謝過趙陌:“多謝趙表哥送我這本書,它幫了我大忙了。”


    趙陌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又讓她看剩下的兩件竹製品:“這是一件臂擱與一支書撥。我想著如今天氣正熱,表妹平時練字,有個臂擱也能涼快些。這書撥是與臂擱一道買的,也有些意思,好象是專門為妹妹所製的一般。東西不值什麽銀子,表妹拿著賞玩吧。”


    秦含真知道臂擱是什麽,她如今就有兩對,都是祖父秦柏給的,一對青玉的,一對象牙雕花的,都是貴重物件,用著都覺得不安心,總怕會不小心碰壞了。趙陌送她一件竹製的,倒是方便許多,至少她可以放心地使用,不怕它會摔壞了。況且這件臂擱上還刻了些山水圖案,並“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這兩句詩,十分應景,相當合她的心意。


    不過書撥又是什麽?


    經過趙陌解釋,她才明白,原來古人讀書的時候,怕手上的油汙弄髒了書本,還專門發明了用來撥書頁的工具。古人還真會玩呢。


    趙陌送她的這支書撥,整體細長,看起來隻比折扇的扇骨略寬一些、粗一點,表麵光滑,用簪花小楷刻了幾句詩,卻是陶淵明的《勸農》,當中有一句“傲然自足,抱樸含真”,正好是秦含真閨名的出處。怪不得趙陌會說,這支書撥就象是專門為她所製的一樣呢。


    秦含真驚喜地將臂擱與書撥翻來覆去地賞玩,越看越喜歡,連忙再次向趙陌道謝。


    趙陌見秦含真喜歡自己的禮物,心裏也歡喜:“表妹喜歡就好,倒也不枉費我一番心意。”


    雖然東西很喜歡,但秦含真還是忍不住勸他:“表哥一出門就給我帶禮物,其實用不著的。你雖然現在兜裏有銀子了,將來日子也不愁,但生活節儉一點,對你沒壞處。你往後都要靠自己了,錢還是要盡可能花在刀刃上的好。我心裏記得趙表哥是好哥哥,即使你不送禮物給我,我也不會忘了你的好處的。”


    趙陌微笑著抿了抿唇:“真的隻是恰好遇上了,見東西不貴,又正好適合表妹使,我才買的。既然表妹擔心我會亂花錢,以後我多多留心些就是了。”


    秦含真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不是故意要管著你……”


    趙陌擺擺手:“我知道,表妹是為了我好呢。我如今誰也沒法依靠,跟一般的宗室子弟可沒法比。他們能隨心所欲地花銀子,我卻要多為今後的自己著想。從來忠言逆耳,誰不喜歡聽好話?若不是真心為我好,表妹也不會勸誡我這些話了。”


    秦含真聽得窩心,心裏暖暖的:“趙表哥一向聰明又明理,我相信你對未來一定有自己的規劃,不會讓人失望的。”


    趙陌微微一笑,沒有多言,隻幫著秦含真把幾樣禮物包起來,預備一會兒她好帶走,又問起了閑話:“表妹今兒在家都做了些什麽?還是練字背書麽?午飯是在清風館與梓哥兒一道吃的?吃了什麽?”


    秦含真點頭:“早上一直在練字和背課本,又練了一會兒琴。不過快到午飯的時候,府裏來了客人,我跟梓哥兒出去見他們了,一道在枯榮堂用了飯。客人走了之後,我們才各自回院的。”


    趙陌不由得問:“客人?是什麽客人?”


    “許家的四位表兄表姐。”秦含真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好象是早上祖父祖母、父親與長房的人去看龍舟賽的時候遇上了,受長房伯祖母邀請,一塊兒回了府。本來還打算在這府裏玩到晚上,吃過午飯後,許家大夫人忽然派人來接,他們就走了。長房伯祖母好象有些不大高興呢,也不知道許家是怎麽回事。”


    “哦?許家的人?”趙陌皺了皺眉頭,他記得秦簡跟他介紹過許家的情況。許家二房的許嶸,好象隻比秦含真大一歲吧?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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