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中,秦含真有些無趣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轉頭跟趙陌對視了一眼,兩人相視而笑。(.無彈窗廣告)


    林中桃花雖然沒有謝盡,但也沒什麽好景致留下了。靜虛師太說的幾處前人墨跡,也隻是一般的詩詞石刻而已,並沒有特別出色的佳句。雖然當中有一位先帝時貴妃娘娘的墨寶,但那是她入宮前還是小小少女時留存下來的,文字尚且稚嫩,也不見有什麽特別的才華。秦含真等人看過就算了。梓哥兒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好奇心,正與虎嬤嬤在林中繞著桃花樹叢嬉鬧呢。牛氏的注意力則被靜虛師太吸引了去。靜虛師太果然很有些不凡,迅速地察覺到了牛氏的喜好,跟她提起了平日常到庵中來的一些官家女眷的八卦。


    當然,這些八卦並不僅僅是東家長西家短這麽簡單,會被靜虛師太掛在嘴邊,也是因為與佛家道理關係密切,比如哪家女眷禮佛虔誠,在庵裏捐獻了多少銀子,為觀音娘娘上了金漆,於是得了好報,本來多年沒有子嗣的,最終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又比如哪家女眷在佛前許願,後來願望實現了卻遲遲不來還願,結果沒得到好結果;又比如哪家女眷十分虔誠,為了替久病的兒子祈福,連著來拜了三年的觀音,天天風雨不誤,果然觀音娘娘慈悲,念她一片愛子之心,讓她的兒子身體好起來了,病痛全消不說,苦讀兩年後還考中了功名,等等等等。牛氏聽得入了迷,拉著她問東問西的。隻有秦含真與趙陌兩個覺得無趣,隻好在一旁傻站。


    趙陌小聲對秦含真說:“那邊貴妃娘娘墨寶留存的精舍處,似乎有桌椅。表妹若是站累了,不如過去歇歇腳吧?”


    秦含真搖頭:“還是等等吧。祖母聽得正興起呢,我一走,她定會跟來的。”


    趙陌歎了口氣:“其實我們到別的靜室裏坐著,也未為不可的。”


    他與秦含真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秦含真回頭望望方才來的方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到可以看見祖父秦柏所在靜室的地方去。秦柏讓他們到桃花林中來,自己卻留在靜室等候時,她就心裏有數了。這時候祖父一定正在與他的“故人”相見呢。


    恐怕祖母牛氏也同樣心裏有數吧?


    隻是不知道,來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誰?怎麽秦柏與對方相見,還這麽神神秘秘的?


    靜室中,秦柏與兩位女尼對坐,想起三十多年未見,如今久別重逢,已是物是人非,三人的眼睛都濕潤了,默默對泣。[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秦柏很快拭去了淚痕,重新露出笑容來:“這麽多年了,你們過得好麽?我也是回京城後,才知道你們進了念慧庵。本有心向大哥多打聽一下你們的消息,大哥卻不願多提。”


    其中一位女尼拭淚答道:“侯爺本來與我們也無甚來往。三爺便是問他,他又能知道什麽呢?”頓了頓,苦笑了下,“我忘了,該改叫三老爺才是。”


    “照著舊時稱呼也行,聽著更習慣些。”秦柏微笑,“幾位姐姐如今出了家,想必也改了名字,我卻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才是呢。”


    那女尼道:“我如今法號是惠能,白芷法號惠定,此外,鬱金法號惠和,杜衡法號惠心。三老爺若記得就記吧,照著從前的舊名叫喚我們也無妨。我們雖然已是出家人,卻是為了皇後娘娘才出的家。除了每日為皇上、娘娘與太子殿下念經祈福外,在其他事情上還與從前差不離。說是出了家,其實也依然還是宮人。連皇上都說,我們照舊用從前的名字也沒什麽不好的,皇後娘娘若在天有靈,偶爾回來看看我們,聽了我們的舊名字,也還記得哪個是哪個,不會認不出我們是誰。皇上來看我們時,也依舊是喚我甘鬆呢。”


    秦柏笑了:“那我就照舊喚你們的舊名字吧,確實更習慣些。”他頓了頓,“如今念慧庵中,就隻剩下四位姐姐了麽?”


    白芷哽咽道:“娘娘身邊八個宮人,除了舊年圈禁時死了兩個,還有一個伽南留在宮中照顧太子殿下,其餘五人皆在庵中出家了。豆蔻舊年病歿了,如今就隻剩下我們四個。今日杜衡身上有些不好,鬱金要留守庵中,便隻有我與甘鬆姐姐來見三老爺。我方才咋一看見三老爺,差點兒沒認出來。三十多年了……三老爺如今也老了……”


    秦柏聽得唏噓不已,又問:“我早聽說伽南姐姐留在了東宮,照顧太子殿下,去歲忽然亡故了,卻不知是什麽緣故。大哥對此諱莫如深,實在叫人不解。聽說他還將伽南姐姐的家人都趕出了侯府,也不知眼下如何。”


    白芷頓了一頓,咬牙道:“這也是她自己作孽,有這個結果,也是她活該!”


    秦柏不由得大為訝異。秦皇後身邊的幾個侍女,白芷年紀最小,跟伽南素來是很要好的,幾乎親如姐妹。雖然三十多年過去了,但聽到白芷這樣說伽南,秦柏還是會忍不住疑惑:到底伽南做了些什麽?


    甘鬆道:“今日特地請三老爺過來,也是為了向您說清楚伽南的事。您還記得麽?三十年前您是回過京城的,當時見過伽南一麵?”


    怎麽可能不記得?秦柏當年回京城,除了大哥秦鬆,就隻見過伽南而已。伽南是奉了秦皇後之命,秘密前來給他送信的。就在見過伽南後不久,他就決定了要離開京城,在西北安家。


    因為那是……他親愛的姐姐秦皇後的願望。


    甘鬆看著秦柏臉上的表情,幽幽歎了一口氣:“三老爺,看來您真的信了,信了伽南當年傳的話,真是皇後娘娘的懿旨了。那是伽南哄您呢!”


    秦柏一震,雙眼直盯著她:“你說什麽?!”


    白芷含淚道:“甘鬆說的是真的。當年我們都不知道三老爺回京城了,皇後娘娘也不知道。她病情一天一天重了,心裏最記掛的就是兩件事,一件是侯爺成親,另一件便是三老爺不知幾時才能回京。她生怕自己撐不下去,無法看到侯爺再度成家,也看不到您最後一麵。她曾再三追問侯爺,是否真的不知道您在哪裏。侯爺總說您是被美色所誤,留戀村姑,不肯回京與家人團聚。皇後娘娘一個字都不信。隻是侯爺信誓旦旦的樣子,皇後娘娘不好在皇上麵前拆他的台,隻能私下追問。侯爺不肯說實話,皇後娘娘心裏再著急也是無法,惟有等待三老爺自個兒回京城來。可惜,等到侯爺婚事辦完,娘娘就撐不下去了。臨終前她交代了伽南,要去侯府再問一次侯爺。若有答案,一定要在她靈前相告,她才能安心離開……”


    白芷說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低頭拭淚。


    甘鬆便接著道:“伽南想必就是在那時候遇見了三老爺的吧?皇後娘娘確實留下了遺言給三老爺,但一定不是她跟您說的那些。”


    秦柏道:“我確實是在侯府外頭遇見她的。但你們又怎知道她說的並不是皇後娘娘的真正遺言?”


    甘鬆道:“因為皇後娘娘吩咐她的時候,我們都在邊上站著呢。皇後娘娘讓伽南去問侯爺,還說,她恐怕是等不到三老爺回去了,日後若我們見了三老爺,替她捎給三老爺幾句話,就說――是姐姐連累了你,哥哥也虧待了你,你受委屈了,姐姐心裏都知道的。姐姐沒用,無法替你做主。但哥哥若繼續這樣欺負你,一點兄弟之情都不顧,你也不必總顧慮著姐姐了。隻要能為我們秦家留下一口氣,其餘諸事都隨你心意。你日後便是秦家的當家人了,要好好照顧自己,跟著皇上,好好做事,好好過日子吧。”


    秦柏聽完後,久久沉默著,眼圈卻漸漸紅了:“姐姐……”


    沒想到姐姐秦皇後留下的真正遺言,居然是這樣的……


    他抬頭看向甘鬆與白芷:“伽南跟我說的,跟你們的話完全不一樣。她對我說,皇後娘娘知道對不住我,但是大哥與她一母同胞,是嫡嫡親的兄妹。若是往日,大哥欺負了我,她自當為我做主。可那時候,大哥才犯錯觸怒了聖上,再叫聖上知道他隱瞞了我的下落,使得姐姐含憾而終,隻怕越發惱怒了。大哥失了聖眷,將來該如何是好?他好不容易才再度娶妻,眼看著就能為秦家延續香火,開枝散葉了。皇後娘娘想到早早亡故的生母,就不能放著他不管。因此……哪怕知道對不住我,她依然希望我能離開京城,隻當從未回去過。隻要沒有我在,京城承恩侯府,就隻剩下大哥一個秦家人,聖上再惱他,也會對他多有優容。至於我……我既然在西北有了好親事,日後也是衣食無憂,留在西北過清靜日子,也是無妨的。等過得二三十年,事過境遷,大哥也在朝中站穩了腳跟,我再回京城,也就無礙了。”


    說完這番話,秦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我當時隻覺得五雷轟頂,心中傷心萬分!可是……姐姐的話也有道理,我與她並非同母所出,確實比大哥遠了一層。若在平時便罷,可當時大哥處境不佳,姐姐為他前程著想,棄了我也是有可能的。我隻是難過,多年姐弟之情,原來都抵不過姐姐與大哥的血緣之親。既然我因為自己的疏忽與過錯,沒能見姐姐最後一麵,使姐姐抱憾而終,那便答應了姐姐的請求,隻當是為自己的過錯贖罪吧……”他擦了一把臉,“可是……既然這並非姐姐的真正意願,而是伽南撒謊,她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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