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月卿想了想,點頭:“有!”


    老王爺擰眉,麵色認真的問道:“當真?”


    樓月卿頷首:“嗯,若是沒辦法,我也不會這般淡定了!”


    若真的沒辦法救容郅,她怕是急瘋了,又豈會像現在這樣淡定。。しxs。


    老王爺緩了口氣:“這便好!”


    隻要容郅沒事,楚國就亂不了,隻要楚國亂不了,他便死也瞑目了。


    樓月卿淡淡一笑,輕聲道:“外公不必擔心他,他會沒事的!”


    不是不擔心,不是不害怕,可是,她始終相信,容郅會好的,他這麵多年都堅持過來了,如今好不容易痛苦到頭了,他怎麽可能會放棄?


    他那麽愛她,不會讓她失望的。


    老王爺歎了一聲,點了點頭,隨即問:“如今外麵局勢如何?”


    樓月卿有些猶豫。


    見她的表情,老王爺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幽幽一歎,道:“說吧,老夫還沒有什麽事情是承受不住的!”


    樓月卿點了點頭,道:“京中倒還好,有這麽多人壓著,沒出什麽亂子,倒是東境那邊不太平靜,皇上暗中指使東境三十萬守軍聯合反叛,如今已經在東林郡聚集,他們打著清君側正朝綱的名義兵發鄴城,想要趁機奪權,不過外公放心,如今大哥已經領兵前去平亂,有大哥在,不會有事的!”


    聞言,老王爺有些驚訝:“皇上?”


    樓月卿頷首:“嗯,應該是他!”


    老王爺原本蒼老虛弱的麵容一沉,眼底盡是怒氣:“簡直荒唐!”


    樓月卿歎了一聲,道:“他會這麽做其實不奇怪,如今皇後生下小皇子,他也命不久矣,想要在臨死前為自己的兒子掃除障礙也無可厚非,隻是……這次又不知道會死多少無辜的百姓!”


    容闌想做的,不過是在臨死之前除掉容郅和寧國公府,還有慎王府,為自己的兒子掃除障礙,可是他卻不想想,這樣做有何意義?


    容郅對皇位根本沒興趣,如若不然,他當年怎麽可能得到皇位,又豈會穩坐皇位這麽多年,他也一直知道這點,可如今,他自己心胸狹隘,卻把容郅也當做他那樣的人,為了讓他的兒子順利繼承皇位穩坐江山,他終究還是將容郅留給他的最後一絲情麵也毀了。


    老王爺閉了閉眼,無力一歎,麵上盡是悲憫和無奈,隨即才看著樓月卿問:“這次你們打算如何處置他?”


    樓月卿淡淡一笑:“他原本就命不久矣了,我原想讓他多活些日子,奈何他不肯領情,那我便送他一程!”


    所以,這次皇帝必須死。


    隻是如今……


    老王爺聞言,愣了愣,隨即點點頭:“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對皇帝,容郅已經是仁至義盡,甚至以德報怨,看在他的份上連殺母之仇和從小到大承受的折磨都不計較了,可是,他卻一再得寸進尺以怨報德,如今容郅才倒下,他就折騰了這樣一出,不惜攪亂楚國江山,如此……該死啊!


    這一次不知道又要因為他鬧出多大的亂子,又要死多少人才夠。


    他從來就不看好這個帝王,心思太過深沉,麵善心狠,看似溫潤卻笑裏藏刀,讓人看不透他,這種人最是深沉陰鷙,不適合做一國之君。


    不過……


    老王爺看著樓月卿問:“那你們可想好了,皇位何人繼承?容郅可願順勢登基?”


    樓月卿搖搖頭:“不,皇帝若死,皇位會傳給小皇子!”


    聞言,老王爺一驚:“秦家那丫頭生的那個?這不可,那孩子可是皇帝的,難保不會……”


    樓月卿打斷了老王爺的話:“外公,皇帝不管做了什麽,在別人看來,他都還是沒蕭以慎繼承皇位的帝王,當年的遺詔已經毀了,他謀朝篡位的事情是不能拿出來說的了,既然如此,他就算是死,哪怕他犯下大錯,皇位也理應由他的兒子繼承,隻有這樣,才能堵住悠悠之口,而且,容郅對皇位沒興趣,我也不想他做皇帝!”


    皇帝始終是皇帝,哪怕他做錯了事情,在世人眼裏,他的皇位都是名正言順的,既然如此,他死了,他的位置也是他兒子的,除非他沒有孩子,否則不管是誰當皇帝,都免不了被指責謀害皇帝謀朝篡位,一番風波在所難免。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把容郅從這樣的風波中抽出來。


    老王爺聞言,皺了皺眉,麵色有些凝重的問道:“可你就不擔心麽?他畢竟是皇上的兒子,以後長大了,難免不會為父報仇,屆時可如何是好?”


    若是樓月卿真的除掉皇帝,等這個孩子長大了,殺父之仇豈會不報?到時候,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誰知道他會不會做什麽瘋狂的事情出來,雖說現在想這些有些杞人憂天,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樓月卿沉吟片刻,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現在重要的,是如何解決眼前的這些問題,不過這些事情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都會妥善解決的!”


    老王爺點了點頭,有些無力的歎了一聲,沉聲道:“你心裏有數便好,外公已經老了,管不了這些事情了,如今隻是希望這楚國的江山能夠安穩,莫要繼續動蕩下去了!”


    他這一生為了守護楚國的江山嘔心瀝血,從不敢有半分懈怠,如今年老了,看著楚國屢屢動蕩,他就覺得愧對先祖,愧對老父當年所托……


    樓月卿頷首:“外公放心,亂了這一次,便是一勞永逸,所有心懷二心意圖不軌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是打算除掉皇帝,但是,如今皇帝還有用,可以用他來將那些依附於他意圖不軌的人引出,然後全部除掉,所以,皇帝還得留著,不過,快了……


    走出麒麟園時,門口守著一個侍衛。


    見她出來,恭敬揖手行禮:“參加王妃!”


    “你是……”


    那侍衛揖手恭聲道:“卑職是慎王爺的貼身侍衛,奉王爺之令來請王妃去一趟書房,朝中幾位大人都在!”


    聞言,樓月卿點點頭,即可跟著他前往慎王爺的書房。


    一個時辰之後,樓月卿離開而慎王府。


    與此同時,宮裏。


    雖然宣文殿依舊被禦林軍把守得水泄不通,可是一眾後妃還是可以進出宣文殿的。


    薛賢妃來的時候,皇帝正在窗台下靜靜地看著外麵的夕陽,一張臉和身上的錦袍一個顏色,白得嚇人,雙目放空無神的望著外麵,整個人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沒有一絲活氣息。


    薛賢妃緩緩走到他身後,微微福身:“臣妾參見皇上!”


    容闌恍然回神,轉過身來看著薛賢妃。


    隨即,他無力的抬了抬手:“平身!”


    聲音毫無起伏,好似沒有力氣說話一樣,顯然是沒什麽精神。


    “謝皇上!”


    容闌緩緩道:“扶朕過去坐著!”


    薛賢妃立刻上前,扶著他走向不遠處的軟榻。


    剛坐下,皇帝便捂著嘴咳了起來,薛賢妃連忙給他倒了杯水,容闌接過,急急喝了兩口,這才慢慢平複下來。


    平複下來後,他抬了抬眼皮,麵容虛弱的看著薛賢妃,問:“你去看過皇後和孩子了麽?”


    薛賢妃輕聲道:“臣妾便是從合歡殿過來的!”


    容闌聞言,定定的看著她。


    薛賢妃莞爾一笑,輕聲道:“皇後娘娘一切都好,小殿下也很好,不哭不鬧的甚是乖巧,模樣也張開了,與皇後娘娘很像!”


    聞言,容闌訥訥失神,一陣恍惚,腦海中,慢慢拚接出那個孩子的模樣。


    他的兒子,出生了兩個多月了,他一眼都沒看到過,隻知道是個兒子,隻知道長得像皇後……


    宣文殿和合歡殿相距不過百丈,可他卻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他的妻兒被困在另外一座宮殿內,一家三口無法相見,這種痛,誰能明白呢?


    薛賢妃見他這般模樣,繼續低聲道:“皇上,皇後娘娘知道您牽掛小殿下,讓臣妾轉告您,無須擔心,她會好好照顧小殿下,請您務必保重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


    容闌一愣,眯了眯眼,嘴裏隨著呢喃出聲:“守得雲開……見月明……”


    薛賢妃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沒錯,守得雲開見月明!”


    容闌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地上,那繁複華美的地毯圖案……


    守得雲開見月明……


    沒錯,他隻要再等一等,就可以見到他的妻子,他的兒子……


    他隻要再等一等,便可為他的妻兒掃除一切障礙,鋪好未來的路,保他們一世周全,隻要他們母子能夠好好活著,他死也瞑目了。


    如今,就快了……


    他目光一凜,淡淡的問:“外麵情勢如何?”


    薛賢妃一臉認真的道:“攝政王府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想來還在昏迷,寧國公也已經帶兵前往東林平亂,京中一切如常,皇上的安排臣妾已經辦妥,郭將軍和傅統領已然準備妥當,隻要一聲令下,便可攻破城門奪下楚京,屆時……皇上定可得償所願!”


    容闌聞言,有些疑惑:“他們毫無察覺?”


    薛賢妃想了想,擰眉道:“應該是沒有的!”


    “什麽意思?”


    薛賢妃想了想,道:“這段時日因為攝政王倒下,朝中一片混亂,剛並入楚國的魏郡蠢蠢欲動,東林那邊也一件混亂,各地均是人心惶惶,楚京也不平靜,他們顧著這些,哪裏還顧得上這些隱秘的小動作?攝政王妃也因為攝政王的事情急得不行,根本沒心思管事,所以,他們應該對此沒有任何察覺!”


    如若不然,他們必然會作出對應之策,可是,幾乎沒有任何調兵的動作,如此這般,定然是他們毫無察覺,所以,沒有做出任何阻止或者防備措施。


    聞言,容闌點了點頭,淡淡的說:“如此便好!”


    薛賢妃握著容闌的手,蹲在他麵前仰頭看著他微微一笑,輕聲道:“皇上放心吧,此次天時地利人和,我們一定會贏的!”


    現如今,容郅解不了蠱必死無疑,樓奕琛帶兵平亂也九死一生,而其他人……隻要容郅一死楚京一亂,還怕什麽?


    容闌靜靜地看著薛賢妃片刻,點了點頭。


    反手握著薛賢妃的手,他淡淡的說:“等這些事情都結束了,朕當初答應你的事情,都會幫你完成,也會還你自由!”


    薛賢妃一愣,眼底一抹黯淡一閃而過,轉瞬即逝,隨即淺淺一笑:“多謝皇上!”


    ……


    接下來的兩日,樓月卿隻是讓王府中的精英暗衛暗中盯著城外守軍和禁衛軍的動靜,未曾打草驚蛇,按兵不動。


    不過,這兩方人馬倒是調動頻繁,郭易和傅垣見麵頻繁,已經慢慢做好了布置,打算裏應外合,隻待一聲令下了。


    樓月卿隻讓他們盯著,當做對此毫無察覺的樣子,但是,該如何應對,她已然想好了。


    至於魏郡那邊,許是沒能劫走世子和郡主,加上西寧王有所動作,讓魏王心生忌憚,倒也沒敢再亂來。


    倒是東林傳來戰報,樓奕琛率領十五萬大軍前往東林,將正要往楚京發兵的叛軍擋在了東林郡內難以前行,如今兩軍對峙著。


    終於,三日後,也就是容郅昏迷後的第十天,冥夙帶回了穆軻。


    穆軻依舊是一聲破破爛爛的乞丐裝,一到攝政王府,當即前往容郅所在的密室,查看了容郅的情況。


    檢查了一番之後,他轉過身來,一臉認真地問:“是誰給他輸送內力壓製蠱毒讓他陷入沉睡的?”


    樓月卿立即道:“是我!”


    穆軻聞言,詫異的看著她,若有所思,片刻,他問:“你的內力是否屬寒?”


    “是!”


    她體內的寒毒和內力共存,輸送了那麽多內力給容郅,帶著寒性也不奇怪。


    穆軻了然,沉吟點了點頭:“難怪!”


    樓月卿見他一臉意味深長的樣子,有些急:“前輩,莫不是我這麽做有何不利?”


    老頭子擺擺手,笑眯眯的道;“不不不,非但不利,反而有利,蠱毒乃烈性毒物,你給他的內力偏寒,冷熱相克,你這可是幫了他大忙了!”


    他就說嘛,一般的內力,哪怕內力再深厚,一般的內力又豈能做得到壓製蠱毒之後還嫩讓容郅安然昏迷著?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樓月卿鬆了口氣。


    隨即,她問:“那現在可以解毒了麽?”


    穆軻擺擺手,道:“明日吧!”


    他連著趕路多日,已然疲憊不堪,需要休息一下,且也需要好好準備,所以,最早也得明日。


    樓月卿點了點頭,道:“那我讓人帶前輩去休息一下?”


    老爺子搖頭,道:“不,你先把母蠱拿來,我瞧瞧!”


    樓月卿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轉頭看著身後的莫離,莫離頷首,轉身走到一邊拿起桌上的琉璃瓶,遞了過來。


    穆軻接過,打量片刻,才點了點頭:“不錯,這確實是傳說中的焚心蠱!”


    雖說是從未真的見過,可是醫術典籍上都記載著,他也一直關注著這些記載,沒見過豬肉還是見過豬跑吧,所以,他還是知道焚心蠱長什麽樣子的。


    樓月卿莞爾淡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容郅交給前輩了,望前輩能夠救他!”


    樓月卿態度極其誠懇,字字帶著懇請之意,讓穆軻有些無奈,攤攤手,他撇撇嘴道:“救他是一定要救的,不然我沒法和我師兄交代,所以,不必你這個小丫頭來拜托我老頭子!”


    樓月卿頷首,輕聲道:“如此,也還是要多謝前輩!”


    老爺子無語。


    樓月卿笑意吟吟的道:“既然明日才能開始解蠱,那前輩去休息吧,我已經命人準備好您的起居……”說著,轉頭看著李逵,她淡淡吩咐:“帶穆老前輩去上林閣!”


    “是!”


    李逵正要帶著穆軻前去休息,穆軻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不曉得想起啥,湊了過來。


    “小丫頭,你一個十幾歲的姑娘為何會有極寒的內功?能否讓我把個脈瞧瞧?”


    樓月卿一愣,看著穆軻麵帶笑意眼底認真的樣子,眉梢一挑,伸出了手。


    穆軻忙把手搭在她脈搏上,片刻,麵色一變,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和了然,不可思議的看著樓月卿。


    好一會兒,他麵色陡然恢複如常,猶如一個嚴肅色老者,目光沉沉的看著樓月卿,問:“丫頭,你年幼時是不是曾經掉進過冰湖中染上寒毒?”


    樓月卿靜默片刻,頷首:“是!”


    穆軻詫異許久,繼而追問;“那……可是不歸崖底的那一潭冰湖?”


    樓月卿微抿著唇,頷首:“是!”


    穆軻詫異之後,麵色一陣恍惚:“果然是……”


    他忽然一頓,目光停留在樓月卿身上,若有所思,目光極其複雜,然後,穆軻什麽也沒說,跟著李逵去了上林閣。


    他走後,樓月卿什麽也沒想,走到容郅的旁邊,緩緩坐下在他旁邊。


    執起他的手裹在掌心,樓月卿靜靜地看著容郅平靜蒼白的麵龐,眼底一片刺痛,微微咬著唇畔,心裏百轉千回。


    “再等一天……”


    再等一天,等解了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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