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不太清楚。”


    “不好意思,請問她去了哪裏?不管我什麽時候打,她總是不在家。”


    這是本周以來的第三通電話。


    “她剛好出門,到親戚家去了。”她母親的聲音有點狼狽,這讓一成感到焦躁。


    “那麽,可以請她回來之後給我一個電話嗎?說是永明大學的筱塚,她應該就知道了。”


    “筱塚同學……對嗎?”


    “麻煩您了。”


    “那個……”


    “請說。”


    聽到一成的回應,她母親沒有立刻回答。幾秒鍾後,聲音總算傳了過來。“真是令人難以啟齒,不過,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了。”


    “啊?”


    “承蒙你的好意,和她交往過一陣子。但是她年紀還小,請你去找別人吧,她也認為這樣更好。”


    “請等一下,請問您是什麽意思?是她親口說不想再和我交往了嗎?”


    “……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總而言之,她不能再和你交往了。對不起,我們有苦衷,請你不要追究。再見。”


    “啊!等等……”


    叫聲來不及傳達,或者應該說是對方刻意忽視,電話被掛斷了。


    一成離開電話亭,如在雲裏霧中。


    和江利子失去聯絡已經超過一周,最後一次通電話是上星期三,她說次日要去買衣服,星期五會穿新衣服去練習。但是,星期五的練習她卻突然請假。這事據說曾經與社團聯絡,是唐澤雪穗打電話來,說教授突然指派雜務,她和江利子都無法參加當天的練習。


    那天晚上,一成打電話到江利子家。但是,就和今天一樣,被告知她去了親戚家,不會回來。星期六晚上他也打過電話,那時她仍不在家。江利子的母親明顯是在找借口搪塞,語氣很不自然,給人一種窘迫的感覺,似乎認為一成的電話是種麻煩。後來他又打了好幾次,均得到同樣的回答。雖然他留言請對方轉告,要江利子回家後打電話給他,但或許是沒有順利傳達,她一次也沒有回電。


    此後,江利子始終沒有出席社交舞社的練習。不僅江利子,連唐澤雪穗也沒有來,想問也無從問起。今天是星期五,她們依舊沒有現身,他便在練習途中溜出來打電話,不料卻突然聽到那番聲明。


    一成無論如何想不出江利子突然討厭他的理由。江利子母親的話也沒有這樣的意味。她說“我們有苦衷”,究竟是指什麽呢?種種思緒在腦海裏盤旋的一成回到位於體育館內的練習場地。一個女社員一看到他便跑過來。“筱塚學長,有一個奇怪的電話找你。”


    “怎麽?”


    “說要找清華女子大學的社交舞社負責人,我說倉橋學姐請假,他就說,永明大學的社長也可以。”


    “是誰?”


    “他沒說。”


    “知道了。”


    一成走到體育館一樓的辦公室,放在門衛前方的電話聽筒還沒有掛回去。一成征得門衛的同意後,拿起聽筒。


    “喂,您好。”


    “永明大學的社長嗎?”一個男子的聲音問道,聲音很低,但似乎很年輕。


    “是。”


    “清華有個姓倉橋的女人吧,倉橋香苗?”


    “那又怎麽樣?”聽到對方無禮的話語,一成講起話來也不再客氣。


    “你去告訴她,叫她快點付錢。”


    “錢?”


    “剩下的錢。事情我都給她辦好了,當然要跟她收剩下的報酬。講好的,訂金十二萬,尾款十三萬。叫她趕快付錢,反正社費是她在管吧。”


    “付什麽錢?什麽事情辦好了?”


    “這就不能告訴你了。”


    “既然這樣,要我傳話不是很奇怪嗎?”


    對方低聲笑了。“一點都不奇怪,由你來傳話最有效果。”


    “什麽意思?”


    “你說呢?”電話掛了。


    一成隻好放下聽筒。門衛一臉驚訝,一成立刻離開辦公室。


    訂金十二萬,尾款十三萬,一共二十五萬……倉橋香苗付這些錢,究竟要那個人做什麽?照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那男子應非善類。他說由他傳話效果最好,這句話也令人生疑。他想稍後再打電話問香苗,但總覺得百般不情願。分手後,他們再也沒交談過,而且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江利子。


    社交舞社的練習一結束,一成便開車回家。他房間的門上裝了一個專用信箱。寄給他的郵件,下人會放在裏麵。他打開,裏麵有兩份直郵和一份限時專送。專送沒有寫寄件人,收件人的住址和姓名好像是用直尺一筆一畫畫出來的,字跡非常奇特。他走進房間,坐在床上,懷著不祥的預感打開信封。


    裏麵隻有一張照片。


    看到那張照片的一刹那,一成如遭雷擊,腦海裏刮起狂風暴雨。


    8


    唐澤雪穗比約定時間晚了五分鍾。一成朝她稍稍舉手,她立刻看到,走了過來。“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關係,我也剛到。”


    女服務生過來招呼,雪穗點了奶茶。因為是非假日的白天,平價西餐廳裏人不多。


    “不好意思,還特地請你出來。”


    “哪裏,”雪穗輕輕搖頭,“不過,我在電話裏說過,如果是江利子的事,我無可奉告。”


    “這我知道。我想,她一定有很大的秘密。”


    雪穗聞言垂下眼睛。睫毛真長。有些社員認為她像法國洋娃娃,如果眼睛再圓一點,倒是一點都沒錯,一成想。


    “但是,隻有在我一無所知的前提下,這種做法才有意義吧。”


    “哦?”她驚呼一聲,抬起頭來。


    他看著她的眼睛,說:“有人寄了一張照片給我,匿名,而且是限時專送。”


    “照片?”


    “那種東西我實在不想讓你看,但是……”一成把手伸進上衣口袋。


    “請等一下。”雪穗急忙打斷他,“是那個……卡車車廂的?”


    “對,地點是在卡車車廂上,拍的是……”


    “江利子?”


    “對。”一成點點頭,省略了“全裸模樣”。


    雪穗掩住嘴,眼裏似乎隨時會掉下淚來,但女服務生正好送奶茶過來,她總算忍住了。一成鬆了口氣,要是她在這種地方哭出來可不太妙。


    “你看過這張照片了?”他問。


    “是的。”


    “在哪裏?”


    “江利子家,寄到她家去的。太嚇人了,那麽悲慘的模樣……”雪穗哽咽了。


    “怎麽會這樣!”一成在桌上用力握拳,手心裏冒出又濕又黏的汗水。為了讓情緒冷靜下來,他望向窗外。外麵不斷飄著綿綿細雨,還不到六月,但可能已經進入梅雨季了。他想起第一次帶江利子上美容院的事,那時也下著雨。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就是那麽一回事,江利子突然遭到襲擊……”


    “光是這樣我不明白。在哪裏?什麽時候?”


    “江利子家附近……上上個星期四。”


    “上上個星期四?”


    “沒錯。”


    一成取出記事本,翻開日曆。一如他的推測,就是江利子最後一次打電話給他的第二天,她說要去買衣服的日子。


    “報警了嗎?”


    “沒有。”


    “為什麽?”


    “江利子的父母說,要是采取行動,讓這件事公開,造成的影響反而更大……我也這麽認為。”


    一成捶了一下餐桌。心裏雖然憤恨難平,但他能夠理解她父母的心情。“歹徒把照片寄給我和江利子,可見不是突發事件。這一點你明白嗎?”


    “我明白。但是,誰會做這麽過分的事……”


    “我想到一個可能。”


    “什麽?”


    “隻有一個人會這麽做。”


    “你說的難道是……”


    “沒錯。”一成隻說了這兩個字,便避開雪穗的眼睛。


    她也意會到了。“不會吧……女人怎麽會做這種事?”


    “男人做的,找了一個做得出這種下流事的男人。”


    一成把上星期五接到不明男子電話一事告訴了雪穗。


    “接到電話後就看到那張照片,我馬上把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還有,那個男的在電話裏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說社交舞社的社費是香苗在管理。”


    雪穗倒吸了一口氣。“你是說,她用社費付錢給歹徒?”


    “雖然令人難以置信,我還是查過了。”


    “直接問倉橋學姐嗎?”


    “不是,我有其他辦法。我知道賬號,請銀行調查是否提過款就行。”


    “可存折在倉橋學姐那裏呀?”


    “是,不過還是有辦法。”


    一成含糊其辭。事實上,一成是極力拜托出入家中的三協銀行的人調查的。“結果,”他壓低聲音,“上上星期二,用銀行卡取了十二萬。今天早上再次確認,這個星期一開始也領了十三萬。”


    “可那未必就是倉橋學姐領的呀,也可能是其他人。”


    “根據我的調查,過去這三個星期,除了她,沒有人碰過那張卡片。最後碰過的是你。”說著,他往雪穗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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