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間已經向蘆原確認過這些事,蘆原也察覺到武誌的右臂出了問題。


    “武誌知道自己的右臂無法再恢複了。那時候,他已經不太能投快速球了,但他仍然設法隱瞞這一點以進入職棒,因為他為棒球努力了多年。於是,他希望藉由得到其他的秘密武器,隱瞞他手臂出問題這件事。新武器就是他在遺書上寫的‘魔球’。他雖然希望可以進入職棒打球,但似乎也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至少希望拿到簽約金。拿到一大筆簽約金,就可以讓你和你媽媽過好日子。聽那名球探說,你哥哥很希望盡快簽進入職棒的合約,可見他多麽害怕被人知道右臂已經出了問題。”


    即使右臂一輩子都動不了也沒關係,但簽下進入職棒的合約前必須隱瞞這件事。對我來說,棒球就是這麽一回事──武誌這麽告訴蘆原。蘆原也因為身體因素不得不放棄對棒球的夢想,所以武誌的這番話感動了他。他向武誌保證,無論發生任何事都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武誌當然也和北岡做了約定,絕對不能向別人透露他的右臂出了問題,所以當北岡去找森川老師商量時,他一定很受打擊。但是──”


    高間停頓了一下,盯著勇樹的臉。“武誌並不會因為這樣就產生殺機,他不是那麽低級的人,隻是無法原諒北岡沒有遵守和自己的約定。──你知道武誌進入少棒隊不久發生的手套事件嗎?”


    勇樹說他不知道,高間就把從少棒隊領隊口中得知的事告訴了他。


    “原來曾經發生這種事。”勇樹低聲自言自語。


    “我認為那起事件象征了你哥哥的強烈個性,他覺得必須報複沒有遵守約定的人。所以那次割壞了棒球手套,這一次,他試圖刺殺北岡的愛犬以進行報複。”


    “啊!”勇樹輕聲驚叫起來。


    “沒錯,武誌的目標是狗。他一定打算在刺殺狗之後逃離現場,但北岡憤而反擊,追上武誌後,兩個人扭打起來,結果武誌的小刀不小心刺中了北岡的腹部。”


    高間告訴勇樹,北岡命案現場附近有打鬥的痕跡。


    “案發當時,就已經查明凶手是先殺狗再殺人。至於原因,大家有各種不同的推論,但每個推論都有無法解釋的地方,不過,剛才的解釋應該合情合理。”


    高間說完後,病房內再度陷入一片寂靜。遠處傳來鍾聲,可能是哪一所小學的鍾聲。


    “哥哥他,”勇樹茫然地望著窗外。“永遠都是一個人。”


    終章


    傍晚突然下起了雨。高間沒有帶傘,隻能把手帕放在頭上一路奔跑。在沒有鋪柏油的路上奔跑,泥水不斷濺到褲腳上,但至少可以讓剛買的上衣少淋一點雨。


    來到目的地後,他用力敲著門。屋內的應答很有精神,森川為他開了門。


    “喔,突然下雨了。”


    “被淋得像落湯雞,所以我向來討厭梅雨季節。”


    “刑警不是都要四處跑嗎?帶傘出門是常識吧?”


    “平時的衣服即使被雨淋了也沒有關係。對了,我帶了威士忌。”


    高間拿出酒行的袋子。


    “讓你破費了,我準備了啤酒。”


    走進房間後,高間把上衣掛在衣架上,用森川遞給他的毛巾擦完頭發和長褲後,在榻榻米上盤腿而坐。


    森川正在廚房準備啤酒和杯子,高間對著他的背影說:


    “今年夏天真遺憾啊。”


    “夏天?喔,你是說甲子園的選拔大賽。”


    森川落寞地笑了笑,拿著啤酒走過來,為高間倒酒時說:


    “小事一樁,我內心的高中棒球也畫上了句點。不過,至少在心裏留下了愉快的回憶。我之前好像也這麽說過?”


    “對,有聽過。”高間也為森川倒啤酒。


    開陽高中棒球社日前宣布將不參加今年夏天的選拔賽和未來一年的正式比賽,理由是因為發生了多起造成重大影響的事件,給各方造成了極大的困擾。雖然媒體對命案表示同情,但校方還是決定,在高中棒球聯盟作出裁決之前主動退出比賽。


    森川同時辭去了棒球社領隊一職,田島和其他三年級學生也提早退出社團。


    “你之後有甚麽打算?”高間問。


    “現在還沒有去想這些問題。”


    不一會兒,壽司店送來了大盤的上等壽司。森川把壽司放在矮桌上,告訴高間這家壽司店的材料很棒,然後,又為高間的杯子裏倒了啤酒。


    “對了,她有沒有和你聯絡?”


    高間把鮪魚卷放進嘴裏後問。


    “她有寫信給我,差不多一個星期前。現在好像過得很悠哉。”


    “工作呢?”


    “目前她住在阿姨家,好像在幫忙做蕎麥麵。”


    “是喔。”


    高間不知道該表達怎樣的感想,隻能低頭吃壽司、喝啤酒。


    命案為很多人帶來了悲傷,手塚麻衣子也是其中一人。如果她那天晚上沒有遇見武誌和北岡,她就不會和森川分手。


    那天晚上,麻衣子離開這裏騎上腳踏車,沿著堤防回家。她先看到了北岡,從北岡的身後超越了他。


    接著,她發現前方有人迎麵走來。第一次她說因為沒有打開腳踏車的燈,所以沒有看清楚對方的臉,但事實並非如此,她打開了腳踏車的燈,也看到了那個人。對方就是棒球社的須田武誌。


    命案發生後,隻有她知道誰是凶手,但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警察。武誌也是她的學生,她認為應該設法讓他自首,這是身為教師的義務。如果向警方出賣他,那些充滿偏見的資深教師一定會大肆指摘,說甚麽年輕女老師果然沒有認真思考甚麽是教育。


    如何設法讓武誌自首?她首先想到找武誌談一談,當麵說服他,但又覺得如果命令他去自首,可能會傷害他的自尊心,她希望武誌可以憑自己的意誌去自首。


    這時,警方得知了她在那天晚上的行蹤,向她了解情況。她想到了一個錦囊妙計。隻要讓武誌一個人知道,她那天晚上曾經看到他就好。於是,她說了第一次的證詞。


    “因為我沒有打開腳踏車的燈,所以沒看到對方的臉,如果我打開了燈,絕對可以看到對方。”


    聽棒球社的田島說,她也曾經當著武誌的麵說過這句話。武誌應該知道她在說謊,也確信她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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