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會場,蘇畫跟宋典分開,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站定,打電話聯係牛當歸。


    牛大夫牛望和他的侄子牛石斛、孫子牛當歸三人是昨晚半夜下的飛機,主辦方安排他們入住的酒店就是這家星級酒店。


    牛當歸接到蘇畫的電話,一直說抱歉。


    他解釋說班機在經轉時出現了突發情況,他們不得不轉機,因此抵達時都淩晨兩點了。半夜不好打擾她,加上早晨起的遲了,沒能及時聯係她。他說他爺爺過累還沒醒,他叔叔正和主辦方交涉能不能延遲老爺子入會場的事情。


    在蘇畫看來,這不是什麽大事,可以理解,於是和牛當歸商量了一下,因為會場這邊是中午11:30結束,把問診時間挪到了中午12:00。到時,牛當歸安頓好爺爺就來酒店一樓西廳接蘇畫。掛了電話,她直接聯係宋典,問哪裏能讓她呆到中午。


    宋典問明情況,二話不說,派呂梁離開會場去接蘇畫,並臨場找到負責人,讓現場給他右手邊空位做了安排。


    和宋典相熟的人盯著臨場加的身份牌上【遊醫派:蘇畫】幾個字麵麵相覷。這明顯是提前準備好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才拿出來擺上。還有這個什麽遊醫派,以前從沒聽人說起過。


    傳統國醫確實分門派,但到了近、現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除了那些極少數底蘊深厚的國醫世家,已經沒人提門派了。


    這時,蘇畫被呂梁帶到了宋典身邊。


    宋典笑著指身側右手邊的座位,“小師叔坐這兒。既然趕上了,那就見識一下各方名醫的風采。”


    蘇畫倒也不怯場,也沒說那些客套話,藥箱隨手放到麵前的桌子上,大方入座。她挺好奇會上都會講些什麽。


    會場負責人還沒有走開。他客氣地一笑,表示可以幫蘇畫保管藥箱。


    宋典替蘇畫笑著拒絕,“謝謝,不麻煩了。”


    呂梁立刻接話,“我會看好蘇先生的藥箱的。”


    負責人聽了,吩咐會場服務人員為蘇畫添置茶水,笑著去忙了。


    確認宋典這邊沒什麽問題,呂梁帶上公文包和藥箱離開了會場。


    離會議開始還有五六分鍾的時間,宋典介紹左近的有交情的幾人給蘇畫認識。


    僅一個上午,“……我老師的小師妹,我的小師叔……”這句介紹語迅速傳開,與會人員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有所耳聞。其中包括牛大夫祖孫三人。


    牛望近來身體不好,雖然收到了大會的邀請函,但考慮到自身身體因素並不想參加。誰知,牛當歸自作主張地聯係了元一,之後元一推薦了身在首都的徒弟蘇畫。牛家人聽了牛當歸的安排,很不高興,擔心路途遙遠老爺子的身體吃不消。牛望聽了,不僅沒反對,還當場拍板同意此行。


    牛石斛就在反對的行列。他覺得,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小大夫千裏迢迢趕來元市,簡直就是在拿老爺子的身體開玩笑。他很生氣,卻勸不住老爺子,又不能和老爺子發火兒,於是隻能和大侄子牛當歸翻臉,處處給侄子臉色看。


    至於早晨取消和蘇畫約定的事,老爺子疲累是一個原因,也是牛石斛和牛當歸較勁的結果。主辦方也體諒老爺子的身體狀況,讓他們祖孫三人在會議間休時才讓進場。


    牛石斛聽到旁邊兩位老大夫低聲談論宋典,言語間提及謝國手的小師妹、遊醫派、消失的名醫門派、蘇先生等字眼時,立時吃了一驚,立刻專注而細心地聽周圍人的談話內容,終於聽到了蘇畫這個名字。


    他聽到了,老爺子和牛當歸自然也是聽到了。要不是會議間休結束,老爺子恨不得立刻過去拜見這位蘇先生。


    遊醫派,對時下的中、青年來說很陌生,即便是五、六十的老人也不見得知道。但對牛望這個歲數又從醫數十年的見識相對廣博的老人來說,遊醫派是他們那個年代醫者心目中最向往的傳奇。


    在他還是少年時,他的祖父時不時會提起遊醫派,講遊醫派的神秘、講遊醫派出神入化的醫術。後來發生戰亂,輾轉聽說遊醫派消失了,是真正的消失,整個門派覆滅,而不是隱世躲避戰亂的那種消失。那種失去傳奇的悲愴與遺憾,不是後輩們能夠理解的。


    祖父說,他曾向往拜入遊醫派,但因種種原因,錯失了拜師的機會,之後又曾幸運地遇到一位遊方曆練的元姓遊醫,非常幸運地得元遊醫的指點,這才有了他後半生的成就。時至今日,他們牛家四代相傳的珍本《醫脈要述》就是當年那位元遊醫所贈。


    上午的會議結束,牛望難掩激動地站起來,推開上手攙扶自己的孫子,顫巍巍地走向正起身準備離開的宋典和蘇畫,“蘇遊醫,蘇先生,請留步!請留步!”


    蘇畫停下腳步,詫異地循聲看過來。發現是位陌生的白發幹瘦的老人在喊自己,她略感意外地迎上老人激動非常的視線。


    牛當歸一臉懊惱地追上來,攙扶住老人,“爺爺,您慢點兒,都已經約好了12:00見麵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就您這腿腳,走路都不怎麽利索了,要是磕著碰著了可怎麽辦!”


    牛望有點不高興,“我腿腳怎麽不利索了?哪裏不利索了?”質問了孫子,又急急看向蘇畫的方向,“蘇遊醫,別聽他的,我腿腳好著呢!”


    蘇畫,“……”走路都顫巍巍的了,就這腿腳哪裏好了?


    收拾好桌麵上的文件正走過來的牛石斛一臉無奈的笑笑,喊了一聲蘇先生。


    牛望笑皺了一張老臉,眼帶淚光地盯著蘇畫,“蘇遊醫,您師傅他老人家可好?”以後他是再不敢跟那位元前輩在論壇上嗆聲了。


    被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尊稱為“您”不說,還被這位老人尊稱她師傅為“您師傅他老人家”,蘇畫一時接不了口。就她看來,她師傅可比眼前這位老人家顯年輕多了。她勉強笑了一下,“您是?”


    牛望這會兒情緒冷靜了些,“小輩牛望,”眼睛轉向侄子和孫子,“小輩的侄子石斛、孫子當歸。”介紹完,一臉熱切地盯著蘇畫。


    蘇畫表示無言以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對她自稱“小輩”,實在是……不過,她恍然,勉強擠出微笑,“原來是牛大夫。”找她問診的祖孫三輩,還是奇怪的祖孫三輩。轉念又想,論壇上討論醫術都能跟她師傅對掐、對罵的老人家,不能看作常人。


    宋典上前一步介入,“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換個地方坐下說怎麽樣?”


    牛望吞回到嘴邊的話,改口說,“應該的,應該的。”


    宋典不僅醫術過硬,也很會做人。牛望都自稱是他小師叔的小輩了,他這個小師叔的正式小輩理所應當地作了東,請牛家祖孫三人到旁邊的酒樓吃了午飯。


    席間,牛望就把牛家與遊醫派的淵源講了講,堅持“小輩”的自稱不肯改口,不時打聽元師傅的情況,還鄭重地向蘇畫討要了元師傅的手機號。


    宋典是個忙人,從酒店出來就被呂梁接走了。說是要見個人,下午2:30還得回來繼續開會。


    蘇畫則是跟去了牛望下榻的酒店房間,給牛望望、聞、問、切了一番,當下開了方子,問道,“準備在元市停留多長時間?”


    牛望說,“全聽蘇先生的。”


    原本要說會後第二天就打道回府的牛石斛沒敢插嘴。


    蘇畫不是牛家人肚裏的蛔蟲,哪裏知道這些。“從脈象上來看,你一直在用藥,冒昧問一句,都服用過哪些方子?”


    牛石斛略吃一驚,但到底還算沉穩,沒有表現出來。


    牛當歸畢竟年輕,“爺爺,你在用藥?”他很懊惱,全家人居然沒一個人知道爺爺背著他們正在自己治自己。


    牛望神色有些不自然,“不愧是蘇先生,什麽都瞞不過。人上了歲數,毛病就來了。氣鬱結,血瘀滯,誘發疾病。良性為瘤,惡性為癌。雖不能自斷,憑經驗有所察覺,試著給自己開了幾個方子,最近服用的是當歸龍薈丸。”


    蘇畫神色肅穆,“接下來,必須全聽我的,再不能擅自服藥了。”


    牛望一臉正色地應下,“是,全聽先生安排。”閉眼前能夠再遇遊醫派傳人,他此生無遺。


    “你的診斷方向沒錯,但單獨使用當歸龍薈方對你效果甚微。”頓了頓,“先用藥三天,三天後我看看情況再做調整。”這老爺子的病,不好辦,倒也難不倒她,隻是服藥時間比較長,適當的時候還需猛藥來配合治療。


    在她看來,牛望不愧是國醫大師,在不能確診的情況下,居然敢拿自己試藥以確定病症。還有日常飲食方麵的注意事項,他做的非常好。中午那頓飯不隻是吃飯而已,關於牛望飲食起居方麵的事,她通過或觀察或開口直接問的方式,基本都掌握了。


    她開了方子,並沒有交給牛家人,“你們對這裏不熟,”示意牛當歸跟上,“我帶你去附近的中藥店抓藥。”


    從酒店出來往附近藥店的方向走。蘇畫注意到牛當歸神色憂鬱,沉吟片刻,開解道,“你爺爺是明白人,你不用自責。”


    牛當歸的情緒很不好,“蘇先生不用安慰我,要是我強勢些早點逼爺爺去醫院檢查,早些讓爺爺接受治療,或許不會……”或許不會什麽,說什麽都晚了。他焦躁地抓了抓頭發,“是血癌對不對?”


    “你也是學國醫的,治病不僅靠用藥,還需要病人有個好心態。家人的情緒會影響病人的心情,‘氣鬱結’會如何我不會提醒你第二次。”


    牛當歸立時沉默了。


    幾分鍾後,蘇畫帶他進了一家藥店。她沒有拿出藥方,站在櫃台前一一將需要的藥材名及克數說給櫃台裏的青年。


    青年聽著一大串藥材名、藥量有點懵。他第一次遇到這樣抓藥的,“抱歉,你是大夫,還是按方抓藥?藥和別的東西不一樣,稍有差池會釀成大錯,一定要慎重。”


    “我是大夫,麻煩你了。”蘇畫對青年的印象好了五分。


    青年多看了蘇畫兩眼,尤其是蘇畫背的藥箱,“麻煩慢點說,太快我記不住”,然後轉過身給抓藥。剛才那一大串,他隻記住了幾個,先從記住的幾個抓起。


    三天六份的藥包,牛當歸交了錢拎在手上,“蘇先生……”


    “身為國醫傳人,爺爺生病,你第一個考慮的是西醫的檢查與治療手段。你對國醫沒有丁點兒的信心,你爺爺對你很失望。”她不是知心姐姐,但看在牛家與遊醫派有些淵源的份兒上,她不介意點醒這個年輕人。


    牛老爺子不肯去醫院的原由,主要在晚輩身上。不是說看西醫是錯的,而是牛當歸身為國醫傳承者的心態不對。


    蘇畫走出藥店,在路邊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她本想報上住址,但話到了嘴邊,不知道為什麽,說出來的卻是陸子航公司的地址。從車窗往外看了眼站在路邊發呆的牛當歸一眼,她收回視線。


    租出司機並不知道她內心的糾結,腳踩油門直奔目的地。


    到了地方,蘇畫付車費下車,看著眼前高聳的建築,一邊走一邊打電話,“忙嗎?”她第一次來他上班的地方。他寫下公司詳細地址,悄悄放在她的藥箱內。她發現有段時間了,他不提,她也沒提。


    陸子航示意助理稍等,放下手中正在簽字的筆,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不忙,回家了嗎?”


    跟著老板忙的腳抽筋的助理聽了這話腦子瞬間當機。不忙,中午隻有吃飯時間、沒有休息時間也叫不忙,騙鬼!


    蘇畫不緊不慢地走著,答,“沒有。”


    “逛街?”


    “沒有,在你公司樓下。”


    “真的?”


    “幾樓?我上去找你,歡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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