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畫根本不接元一的話茬兒。她隻是默默地盯著元一看了足有半分鍾,轉身進屋,當自己什麽也沒聽見。攤上這麽一個喜歡時不時地坑徒弟一回的師傅,她除了裝傻還能怎麽辦!


    被徒弟無視,元一沒有一點生氣或傷心的模樣,反倒衝著躲在一旁的謝國安招了招手,“過來,過來。”


    謝國安注意到了,這兩天師叔和蘇畫正在互相較勁兒。為免遭受池魚之殃,他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想扯進這對師徒的較量當中。聽見元一喊他,他不怎麽情願地走過來,喊了一聲師叔。


    元一眼神發亮地問,“你說,找來十幾二十個精神的小夥兒,往那兒排排坐,給小畫相對象,小畫會不會很高興?”


    謝國安,“……”


    元一覺得自己太有想法了,有點小激動,“其實吧,我手頭兒有六十多個人選,全是好小夥兒,棒小夥兒,個個是好樣的。我的意思是全叫過來,來齊整了再相親。可考慮到他們天南地北的哪兒的人都有,怕是一時來不齊整,就琢磨著一批一批地來。我就不信,這麽多小夥兒裏小畫一個都看不上眼。”


    淡定如謝國安都淡定不了了,“師叔,千萬別,小師妹會氣炸的。”他聽過、見過集體婚禮,沒聽過集體相親,還是一女對多男的集體相親。師叔越來越奇葩,小師妹太不容易了。


    元一哼了一聲,“她自己不找能怎麽辦?我就是個操心的命,老胳膊老腿兒了還要替她張羅相親。”


    謝國安,“……”


    元一站起來,背著手邊走邊說,“電視上老演什麽集體婚禮,咱們弄個集體相親,趕一趕時髦。”徒弟的本事大了,變得一點都不好玩兒,還時不時會反過來威脅他一把,一點都不可愛。他現在就想要一個軟乎乎、萌噠噠的小徒孫陪他玩兒。想到還沒影兒的小徒孫,他特別著急,加快了腳步。


    謝國安,“……”原來靈感來源於電視,簡直了。他一臉無奈地心中默念:小師妹,師兄盡力了,你自求多福吧!


    元一腳步匆匆進了自己屋,抓了手機給陸子航打電話,“小陸啊,我是元師傅。”


    接到元一的電話,說實話陸子航挺驚訝的。“師傅,最近好嗎?”


    “好,好,挺好。小陸啊,有個事兒問你,我打算給小畫安排相親,你要不要參加?”


    陸子航抓著手機的手指僵住,難得的一臉懵。


    元一可不知道手機對麵的人懵掉了,“我這徒弟,眼裏心裏除了草藥還是草藥,男歡女愛、兒女情長的事一竅不通。我打算給她辦個相親。相親對象我都物色好了,列了個名單,一共五十九個好小夥兒。你要願意來,加上你和秦穆那小子,正好湊六十一。六十一好啊,一甲子,一輪回,寓意好。”


    陸子航覺得,有股無名火呼呼地在他頭頂著起來了,“等等,元師傅你剛才說什麽?能再說一遍嗎?”他暴躁地抹了把臉,告訴自己現在不是發懵或發脾氣的時候。


    “年紀輕輕的耳背可不好,小心我一生氣劃掉你名字。來不來,自己考慮,我還要通知其他小夥兒。”元一壞笑著掛了電話,立刻撥秦穆的手機號。


    秦穆正在挨訓,手機一響有了借口,第一時間接了,也不管對麵坐的幾個老頭子的頭頂是不是在冒煙。他轉過身講電話,“您老最近好嗎?睡的好不好,吃的香不香?”


    元一樂嗬嗬地說,“好,好,好,都好,難得你小子還惦記我。”


    秦穆故意忽略掉氣的頭頂冒煙的幾個老頭子,專心講自己的電話,“您和小畫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惦記是理所應當的。您和小畫哪天有空了,一定來榕市玩兒。我作東,帶你們吃遍榕市美食。”


    元一聽了,摸著胡子,笑眯眯地說道,“好小子,有心了。我琢磨著小畫年紀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準備安排個相親。小陸、小鄭、小周和你是我最看好的,要不要過來和小畫相個對象?”


    “什麽?”這下換秦穆懵掉了。一點心理準備都不給地扔炸彈,元師傅你不能這樣。


    蘇畫要相親,相親對象居然有六十一個。陸子航是真懵了,被震懵了。不過,元師傅的電話一掛,他回神了,著急回撥過去,發現元師傅的手機號占線,連打幾次都是“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的提示音。


    他隻能著急忙慌地打蘇畫手機。不過,不等蘇畫接電話,他回過神直接按掉了。一抹臉,定了定神,改打蘇珍的手機。


    蘇畫聽到手機鈴聲,放下手裏的活兒過去接,隻是對方掛了。她看了眼未接來電,正要撥回去,放在一旁的大姑的手機響了。她看著大姑手機上顯示的“小陸”兩字,伸手接了,“喂。”


    陸子航認出是蘇畫的聲音,頓了頓,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大姑不在?”


    蘇畫疑惑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想著原來不是找她的,她說,“在,你等一下。”說完,手機送到大姑手邊,“姑,陸大哥找你。”


    蘇珍拍掉手上的草屑,趕緊接過手機,“是小陸嗎?”


    陸子航,“是,我是小陸。大姑,最近家裏好嗎?”


    “好,都好。”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陸子航覺得沒那麽別扭了,這才切入正題,“大姑,元師傅真要給小畫安排相親?”


    蘇珍以為聽錯,愣了幾秒,趕緊澄清,“沒有的事。小陸,你聽誰說的?”


    大姑居然不知道!陸子航覺得事有蹊蹺,趕緊把元一的話一五一十地轉述給大姑聽。


    這下換蘇珍一臉懵,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元師傅親口跟你說的?剛才?”下意識的,她看向坐在不遠處正低頭認真扣南瓜籽的蘇畫。


    到了這會兒,陸子航懷疑是元師傅在跟他開玩笑。不過,他還是無法安心,“是,剛打的電話。我以為聽錯了,想再確認一下,可元師傅手機占線打不通。”


    這事兒,蘇珍真不知道,元一在她跟前提都沒提過。她告訴陸子航別急,說這就去弄清楚,這才掛了電話。


    蘇畫剖完南瓜籽,正準備洗茄子。這些綠茄子都是挑長的很嫩的摘的,大姑準備用來醃鹹菜。剛剖好的兩個南瓜也準備醃鹹菜。


    蘇珍看了小畫幾眼,猜到小畫估計也被蒙在鼓裏,歎了口氣,“姑出去一趟,去你三嬸兒家,一會兒就回來。”她沒說自己過去是要找元師傅確定相親的事。


    “知道了。”蘇畫答應一聲,起身去拎水桶。


    蘇珍進了張正家的院子,和曬豆子的三弟妹打了聲招呼,過去敲元一的房門。


    元一正在打電話,聽到敲門聲,抽空喊了一聲“進來”,繼續和電話對麵的人說話。


    虛掩的門,一推就開了。蘇珍走了進去,見元師傅在講電話,拽了一把凳子坐等。坐不過兩分鍾,元一的電話從“工作怎麽樣”、“家裏人都好吧”、“最近有沒有空”,一下跳到了“要不要過來跟我徒弟相個親”這樣的話題。


    蘇珍愕然,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原來真有相親這回事,原來不是針對小陸的玩笑。她家小畫要相親,為什麽她這個當姑的不知道?為什麽當事人小畫不知道?


    元一講完這通電話,翻了翻放在手邊的發皺的本子,頭也不抬地跟蘇珍說,“小畫年紀不小了,我準備讓她相親,你沒意見吧?”


    “這……這事兒,小畫知道不?”她家小畫已經有小陸了,怎麽能相親?


    元一不負責任地隨口來了一句,“應該知道吧!”


    蘇珍,“……”


    “丫頭長大了,不能再這樣沒心沒肺地過下去了。成了家,有了男人,有了孩子,不用人說,自己都會長心。”


    蘇珍,“……”她家小畫哪裏沒心沒肺了?在她看來,真正沒心沒肺的是元師傅才對。


    “這事交給我,你放心。在她年滿二十的時候我就開始物色了,天南地北的棒小夥兒都有留心。”然後抖了抖手中發皺的本子,“被我看上眼的,名字、家庭情況、聯係方式,都記在這裏了。”


    “元師傅,這種事,得小畫願意才成。那啥,您先跟小畫說好,其他的安排什麽的,等小畫點頭再安排行不行?”


    元一滿臉認真地說,“小畫知道啊!”


    蘇珍要被繞暈,“不是,您一會兒說小畫應該知道,一會兒又說小畫知道。我沒什麽文化,可也覺得不對勁兒。小畫到底知不知道這事?”好吧,連她自己都要說暈了。


    元一正了正臉色,摸摸胡子,“丫頭鬼著呢,我沒直說,她猜得出來。”


    “小陸可是惦記著小畫的,您這樣安排,小陸可是會傷心的。”


    “那小子,有賊心沒賊膽兒。光惦記,不行動,沒用。”


    “……”蘇珍覺得,她沒法兒和元師傅正常溝通。她起身出去,隔著牆喊,“小畫,來一下,元師傅有事跟你說。”


    蘇畫答應一聲,拿了個毛巾一邊擦手一邊從屋裏出來,“姑,知道是什麽事兒嗎?”


    蘇珍不知道怎麽說,“過來,過來再說。”


    蘇畫覺得沒什麽緊要事,一點都不著急,轉身進屋放毛巾,這才過來元一這邊。進了屋,她看大姑不說話,師傅則翻著發皺的本子嘴裏嘀咕著什麽,不解地問,“師傅,找我什麽事?”


    元一很忙,抽空示意她等一會兒,抓住手機按本子上的號碼打電話。


    蘇畫一臉問號地看向大姑。


    蘇珍覺得很糟心,小聲說,“元師傅要給你安排相親,給小陸打了電話,還給別人打了電話。小陸說,元師傅告訴他,給你準備的相親對象足有六十一個。”


    蘇畫眨了眨眼,以為聽錯,一臉懵地看著大姑。


    蘇珍覺得無力,“我就過來確認一下,沒想到,是真的。”然後示意小畫看元師傅,“諾,不知道這個是第幾個電話,都是問人家要不要過來跟你相親的。”


    蘇畫反應再慢,這會兒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氣的跳起來,而是一臉淡定地衝上前,抬腳就往元一的心窩上踹了過去。


    元一抓著手機講的正歡,眼角餘光看到徒弟衝過來踹他,立即順勢往炕上一倒,連滾兩圈兒拉開和徒弟的距離,咋咋呼呼地喊,“欺師滅祖,臭丫頭你要欺師滅祖,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旁觀的蘇珍整個人都傻了。不是,有事好好說就是,怎麽能一言不合就開打呢?她家小畫話少不假,但脾氣好,人溫和,這……這……


    蘇畫一腳踹空,整個人都炸毛了。她左腳踩在地上,一臉女王地右腳踩在炕沿邊上,“臭老頭你給我下來,有本事你給我下來。”國人,尤其是老人,有個經典台詞叫“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按理,這話是長輩要教訓晚輩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但她覺得,這句經典台詞,最適合她拿來說給師傅聽了。


    可以說,蘇珍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姑娘的這一麵。她太震驚了,想數落姑娘沒大沒小的話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吐不出來。


    元一縮在炕的緊裏頭,指著蘇畫的鼻子吹胡子瞪眼睛,“臭丫頭,反了天了你!還懂不懂敬老愛幼了你?我是你師傅,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的師傅。我教你醫術,教你做人的道理,你就這樣……這樣對待師傅?”


    蘇畫現在正處於炸毛狀態,聽了這些沒有半點消氣的意思,反倒炸毛的更厲害了,“臭老頭,我拜師的時候早不是奶娃娃了,想糊弄人你也弄點合理的,別把人當成傻子。”還把屎把尿,當她是不知事的幾歲孩子麽!“下來。既然你那麽有精力整事兒,今天我陪你到底,不累趴下你,我把名字倒過來寫。”


    元一也來勁兒了,手機一丟,開始挽袖子,“嗨,你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跟師傅沒大沒小了是吧。來,誰怕誰?”


    正準備上前勸架的蘇珍,“……”


    蘇畫冷笑一聲,“下來。”


    元一站起來,一點下炕的意思都沒有,作了個邀武的動作,“你上來。”


    蘇珍,“……”有一種圍觀小孩子打架的感覺。


    蘇畫開始活動手腕,“下來。炕要塌了,三叔還得重砌。不幹活兒就算了,別想填亂。”


    元一低頭瞅瞅腳底下的炕,覺得有理。再抬頭時,他二話不說大步衝過來,對著炕沿兒邊上的蘇畫就是一個飛踢。


    蘇畫側身躲過。


    元一這一腳踢空,整個人從炕上衝下來,在蘇珍驚嚇的目光中,他穩穩地雙腳落地,“出去打。”


    蘇畫安撫嚇壞的大姑幾句,然後留給師傅一句,“村東小樹林見”,先一步離開。她不想被村裏人圍觀。


    元一冷哼一聲,三兩下脫掉穿在外麵的道袍,露出裏麵的短打,衝出張正家,追在徒弟身後跑走了。


    等蘇珍從屋裏追出來時,早不見了師徒倆的身影。聽聞動靜的謝國安和張正一家三口圍攏過來,紛紛問出什麽事了。蘇珍愁的不行,三兩句簡單說了下情況,最後不十分確定地總結一句,“他們跑去村東小樹林打架了。”


    謝國安,“……”


    三叔三嬸兒,“……”


    張正,“……”


    蘇珍歎了口氣,“我去看看,你們在家呆著,省得讓村裏人看見,七嘴八舌地亂打聽亂傳話。”


    謝國安老胳膊老腿兒的,沒有異議,隻覺得稀奇。他知道師叔會功夫,但具體的並不清楚。他沒想到的是,小師妹居然也會功夫,而且還敢跟師叔叫板。


    三叔三嬸知道流言八卦的威力,雖然擔心,又覺得不會出什麽事,因此不僅自己不去,還勸蘇珍別過去。


    最後,大家派張正去看情況了,還囑咐張正一定不能讓人看出來,更不能讓人知道蘇畫師徒打架的事。


    村東小樹林。


    蘇畫和元一師徒倆人一前一後地趕到,然後就開打。師徒倆人先是拳腳過招兒,不大一會兒升級到動用銀針了。無論是醫人的,還是用來過招兒,他們的銀針,是傳統的銀針,師門傳承下來的銀針,並不是現在的醫生或學生普遍使用的那種又細又軟的針。


    論拳腳功夫,元一畢竟年紀大了,和青出於藍又年紀正輕的蘇畫對上占不到半點便宜。論使用銀針,不管是經驗積累還是熟練度,元一略高一籌。


    元一在拳腳功夫上不占便宜,用銀針招式來補。


    蘇畫在銀針招式上不占便宜,用拳腳功夫來補。


    師徒倆人打的難解難分,一時之間分不出高下。每到這時候,元一總要感慨一番,自己收徒的眼光太好,而徒弟又太不知變通了。你說你一個當徒弟的,不讓著點師傅就算了,還老想著贏過師傅,太不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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