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之後,擂台上的少年被一記法術重重的打飛了出去。他看似艱難地拾起了自己的劍,麵對對手重新蓄能的法器,動了動唇,吐出一聲細微的聲音:“我認輸。”


    “太衡劍派,陸塵瀟認輸。”


    “鎮嶽派淩玦勝利。”


    陸塵瀟收齊手中的劍,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屬於少年的不服氣和不心甘,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少女。這位鎮嶽派的新晉之輩,淩玨的雙胞胎小龍女淩玦,同時具有著九尾狐和青蛟血統的妖族少女,雪膚烏發,花容月貌,穿著一身雪白不染塵埃的長裙,臉上表情冷冰冰的,盯著陸塵瀟的目光中,竟然有細微的不滿。


    “我不需要讓。”她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冰塊一樣在地上砸一個坑。


    陸塵瀟默默在心底翻了一個白眼,他自以為之前的演戲已經很認真了,反省了一下,也不知道哪裏露出了破綻,但他委實懶得和太史飛鴻的後宮之一寒暄。尤其是淩玦冷冰冰的氣質,多少和謝廬溪有一點相似之處,這讓陸塵瀟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


    ——但眾目睽睽之下,陸塵瀟還得維持他自己塑造出來的人設。


    “我……”陸塵瀟的臉漲得通紅,“那隻是一個意外,我下一次一定不會輸給你的!”


    聲音,語氣,情緒,表情,陸塵瀟覺得自己已經考慮到了每一個細節。畢竟,他要騙過的不僅僅是對戰的少女,還有關注著這場比試的所有人。事實證明,陸塵瀟的演技還是經得起考驗的,淩玦淡漠地注視陸塵瀟片刻之後,就旋開了目光,似乎這個對手並不能在她心頭停留片刻。


    不得不說,這姑娘的態度其實挺討打的。


    陸塵瀟從台子上跳下來,新的對戰者隨即上台。陸塵瀟選了一個相對偏僻的小路,重新回到了太衡劍派的看台上。他的位置在鍾潛邊上,這位太衡派的大師兄板著臉安慰了陸塵瀟幾句——雖然陸塵瀟一句都沒有聽進耳朵裏,但表麵上他還是謙虛地說,謝謝師兄了。


    而坐在後排的淩玨似乎也想說什麽,但一想到剛剛把陸塵瀟打的淒慘無比——至少從表麵上看是這樣的——的那個少女是自己的雙胞胎妹妹,他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對比於妹妹的凶悍,淩玨自己反倒是連第一個環節的走地宮都沒能通過。


    而陸塵瀟最起碼還是一直衝殺到了最後的一個環節。


    然而,這個在“同輩”中相當優秀的成績,卻壓根沒有在陸塵瀟心底激起半分漣漪。


    ——笑話!


    如果還拿小孩子的成績來衡量自己,那麽陸塵瀟這八百多歲的年齡無疑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實際上,如果不是前兩關那麽迷迷糊糊輸掉太丟臉的話,陸塵瀟大概早已實施他自己的藏拙目標,順利的被刷下來了。


    當然,陸塵瀟也沒怎麽認真,他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落在了毫無消息的餘璉身上。


    但他也這麽迷迷糊糊地,一路打到了總決賽。


    直到決賽前十這一刻,陸塵瀟才猛然驚醒,不行,他不能顯得這麽厲害,尤其是這種厲害的風格還並不和其他同輩一樣:其他人展現的都是自己修為精進,天賦不錯,但在具體的法術應用上,即便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又如何能和活了八百多歲把暗算和爭鬥當飯吃的魔道大佬比拚經驗。


    不浪費一絲一毫,所有招式都恰到好處。


    這已經不是天賦可以解釋的問題了,陸塵瀟後知後覺地驚出一身冷汗,隨後在和淩玦的比試中,放水認輸,當然,他也不敢放水的太過明顯,掩飾的拿到了第七名。


    但奇怪的是,太衡劍派的上層們似乎對陸塵瀟在比賽中展現的怪異之處視若無睹,相反,當看到陸塵瀟被狠狠地打飛的那一刻,似乎還有人不滿地嘖了一聲——像是這種幼稚的錯誤,委實不應當被陸塵瀟犯了一樣。


    陸塵瀟覺得有點醉。


    ——喂,你們比他自己還對他有信心是怎麽回事?!


    陸塵瀟並不知道,這群人並不是對他有信心,而是對謝廬溪的殘魂轉世有信心。當年的無上劍一飛衝天,猶如曜日行天一樣成為了太衡劍派新一代的魁首。對比起來,陸塵瀟雖然不算差,但和當年的謝廬溪比起來確實少了一份驚才絕豔的靈氣。


    幸好陸塵瀟並不知道這群人的對比方向,不然他隻能說,心好累。


    畢竟,陸塵瀟的優勢隻是心狠手辣,和鬼心思多。


    論天賦,他才不會和已經被作者開了外掛的家夥們相提並論。


    理由也簡單,傷自尊。


    “你有心事?”


    “嗯……多謝關心。”陸塵瀟隨口應了一聲之後,才反應過來,和自己說話的並非是一直自覺擔負起班長責任的鍾潛,而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飄到他身後的謝廬溪,這位冷冷清清的劍修用那雙烏黑的眸子盯著陸塵瀟,不知為何,陸塵瀟竟然心底冒出了片刻的心虛。


    他清了清嗓子,找了一個借口:“太史飛鴻現在還沒有消息,我……我有些擔心他。”


    這話說的,陸塵瀟自己都唾棄自己的虛偽。


    謝廬溪冷著臉安撫了陸塵瀟一句——姑且算是安撫吧。他說:“節哀。”


    啥?!節哀?


    陸塵瀟險些沒繃住臉上的表情,他骨子裏對太史飛鴻並不擔心,主要還是出於對天命之子的盲目信賴。即便如此,他也有一種“家裏孩子翅膀硬了要單飛了”的悵然。但謝廬溪這樣淡然的來一句節哀,未免就顯得太薄情了。


    誰也不至於要求謝廬溪感同身受,但這時候難道不應當安慰地來一句太史飛鴻絕對不會出事才對嗎?這與其說是安慰,到不如視作為嘲諷吧。


    有那麽幾秒鍾,陸塵瀟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假如謝廬溪以這種口吻去安慰其他人,會不會慘遭暴打……不對,以他的戰鬥力而言,又有哪個人能隨便揍他的。


    腦子裏分心想著其他事,陸塵瀟表麵上還是很沉穩,隻是眉目低垂,並不和謝廬溪對視罷了——他真的沒法保證自己不會露出奇怪的表情——輕聲道:“……謝謝。”


    這兩個字還是被他咬音咬的有些走調。


    但陸塵瀟沒有停頓,繼續往下說道:“這次大比我收獲良多,等返回門派之後,我想好好的閉關修煉一回——如果可以,能一口氣達到金丹期就好了。”


    這句話說得充滿了少年不知修行苦的天真,換任何一個人,都會嘲笑陸塵瀟的異想天開。


    畢竟,陸塵瀟剛剛突破築基不久,而且劍台也無疑建造的糟糕透頂——也就是說,他需要耗費比別人多的多的時間來修補裂縫,增補本源,而其中需要耗費的天材地寶可謂不計其數,稍微有一點差池,又是幾年的重修苦練。


    陸塵瀟在這方麵的自信,可謂是來的莫名其妙,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隻有陸塵瀟自己清楚,對於他的修為,餘璉甚至比他自己的事還要上心的幾分,各種天材地寶都是選用的最好的,他最大的優勢就是活的夠長,加之本身體質特殊,幾乎不需要什麽丹藥靈物,雖然沒有刻意收集,但累計下來,甚至能夠算是眾多修士之間少有的類型豐富了。他走的時候,沒有帶陸塵瀟離開,但是卻留下了不少幫助他修補劍台的材料。


    陸塵瀟清點了一下,他可沒有什麽欠人人情不好還的想法,餘璉留給他的天材地寶基本上囊括了所有可能,但他畢竟是渡劫期的大能,不是什麽破爛都看得上眼的,以至於這份材料中缺乏了大量的基礎材料,陸塵瀟略微估算了一下,獲取都不算難,但量一大就顯得很麻煩——


    對於修真界一直處於半以物易物,半手工小作坊,絕對的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一旦有需求的東西上了規模,所有人都免不了要頭疼一陣了——哪怕是熱衷於殺人截貨的魔道修士,也是這樣。


    嚴格來說,陸塵瀟畢竟隻有一個人,門派本身的庫存絕對能夠滿足他。


    但相應的陸塵瀟也需要完成不少門派任務,難度不高,但耗時及其漫長,但滿腦子都是趕劇情進度的陸塵瀟,哪有心情在這上麵幹耗著。於是,他就動了歪腦筋。


    陸塵瀟長長地歎息一聲:“隻是我築基築的不好,不知道要下多少苦工才能彌補回來。”


    “嗯。”謝廬溪應了一聲,“天道酬勤。”


    陸塵瀟:“……”


    喂喂,這個時候難道不應當展現出你的高階修士的豪放來麽?


    陸塵瀟隻好直接把目的亮明了:“不知道有什麽門派任務,可以積攢積分更快一些。”他說著,就用期待的目光盯著謝廬溪。


    謝廬溪似乎覺得陸塵瀟這句話頗為莫名其妙,兩人想個傻瓜一樣對視了幾分鍾。陸塵瀟自以為自己抱大腿已經抱的很熟練,然而仍舊差點沒繃住無辜的表情。他覺得自己都快變成死魚眼了,謝廬溪才恍然大悟地把長鳴子扯過來:“現在有什麽門派任務,可以積攢積分更快一些?”


    “……我……我都多少年沒接過低等級的門派任務了?”長鳴子對兩人重重地翻了一個白眼,“等回去再說吧,我幫忙瞅一眼就成了。”


    “哦。”謝廬溪也不說話了。


    陸塵瀟達成了目標,雖然長鳴子並沒有承諾什麽,但是陸塵瀟心知肚明,隻要這群高階修士表達一下關注,就不知道省去陸塵瀟多少零碎功夫。正派當然不至於像是魔道一樣將勢利體現得淋漓盡致,但絲毫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之後的事,可謂是平淡的讓陸塵瀟撿個值得多說幾句的情況也沒有。但實際上,這才是修真界的常態,總有新事件和時間緊巴巴不夠用的,永遠隻有主角。而大部分修士的生活節奏都是十分緩慢的,幾天就可以結束的五仙門大比,最終被大家拖了兩個月。其中各種各樣的遊戲,聚會,吃喝,最終將比試中打出來的火氣,消散於無形。


    大約也多虧了這是一群並無心機城府的少年少女,才能高興來得快,不高興也來得快。


    陸塵瀟對這群小鬼們完全沒有興致,即便裏麵有一兩個天資不凡的,又有誰能和太史飛鴻相比呢。更何況,陸塵瀟骨子裏本來就很討厭正道甜蜜蜜的氛圍,因此也搪塞的毫無誠意,到了後期,大家都有了固定的玩伴,陸塵瀟因為太冷高最終被孤立了,他自己覺得挺開心,倒是安若葭總是想把他扯進夥伴中。


    最終,陸塵瀟得到了一個性格枯燥無味的評價。


    ……你們才枯燥無味呢!


    讓一個把吃肉喝酒豪放奔大街的家夥,放進一群溫和看書吹風瞅瞅星星吟詩作對的小清新裏,陸塵瀟發誓,這是沒人能玩得開的。當然,這不是說陸塵瀟就是前者,但他早已習慣了魔道無遮大會這樣的娛樂活動,若是照搬到這邊來……


    大概會被喊著“妖道看劍”的砍死吧。


    陸塵瀟心底的惆悵無人可知。


    等到總算把這些活動走了下去,陸塵瀟比誰都積極地滾回了太衡山,申請了一個閉關室開始閉死關。出乎意料的是,謝廬溪和長鳴子都沒有跟著這批孩子回來,似乎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陸塵瀟試圖打聽,然而他的層次太低,最終被塞了一封信被送回來了。


    然而,陸塵瀟還沒有把這封信用上,他的問題就解決了。


    他修為上的事情,被人主動過問了,似乎最最上頭發話的那個還是掌門,陸塵瀟借此大幅宣傳自己修為上的苦惱,對方讓他列了一個單子,陸塵瀟倒也沒多寫,畢竟,有些事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但該占便宜的地方他也沒少占。


    這張單子交上去的第二天,物質就被整理得整整齊齊地交付到了陸塵瀟手上。


    陸塵瀟本能地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也就笑納了。


    之後,就是沒什麽好說的苦苦修煉。


    陸塵瀟用了五年時間,終於把劍台修補成功,他也清楚自己沒什麽修劍的天賦,按照太衡最廣泛的修煉方法,繼續按部就班地往下練。畢竟是二周目,陸塵瀟雖然性格不夠光明正大,但他的爭鬥之道也是和劍暗自符合的,相對而言,雖然比不上謝廬溪的驚豔,然而最終還是順風順水的用了一百多年達成了金丹。


    而這一次修煉,太衡掌門給陸塵瀟開了小灶,讓他在太衡的秘境裏修煉,這種特製的小世界非但靈氣豐富,而且時間流逝也略有不同,可惜不夠固定,時快時慢,但總體還是比正常世界要快上不少。


    但等陸塵瀟出關之後,外部的世界也不多不少,暗將流年偷換,過了三十年月。


    風景相似,然而終究不再是舊時光景。


    <第二卷:五仙門擂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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