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分鍾後,陸塵瀟終於把自己的心情調整過來。恰到好處,剛好體現了一個剛剛接觸修真界險惡的淳樸少年的擔憂,有些靦腆,也有些不安地問:“那麽,你弄丟了自己原本的劍,換了不熟悉的法器,會不會對此有些影響?”


    謝廬溪一愣:“……這個卻是無妨。”


    擺脫了一開始的窘迫和尷尬,陸塵瀟很快就“入戲”了:“可是,那個叫做什麽諸惡的……不是壞蛋嗎?他要是用什麽鬼蜮伎倆……”


    陸塵瀟喏喏兩句,由於太在意麵皮,雖然知道降低謝廬溪的戒備並非糟心事,但突破不了自己的抵觸,最終說不下去了。


    他感覺到謝廬溪的目光垂在他的臉上,盤旋片刻,最後飄開了,不知道是不是陸塵瀟的錯覺,似乎謝廬溪四溢的劍意有些消弱了。


    凜冽若仙的謝廬溪,柔和了些,也多了一絲人味在其中。但與此同時,他給人的危險感也變弱了。


    幾乎是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陸塵瀟就發現了其中的機會——謝廬溪的可怕,絕大多數都源自於他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高高在上的劍仙,出劍絕無動搖。但這種果決,僅僅隻是建立在他的簡單上。


    一個人想要簡單,很難,想變得複雜,卻很容易。


    如果一個無情無欲的無上劍會讓人感覺到恐懼,那麽,一個七情六欲纏身的無上劍,大概也就和普通人並無差別了。


    而如果這樣一個清絕的修士,卻被他最為相信的人捅了一刀,再猛然發現對方是自己的敵人,那場景該有多酸爽?


    光是腦補,陸塵瀟就需要用全部的自控力,來阻止自己笑出聲來。


    這樣惡意的把謝廬溪在腦子裏捅了十幾分鍾後,陸塵瀟吐出了一口氣,感覺到內心再度恢複平和了。


    如果是半年前,謝廬溪的想法確實正確,甚至將諸惡老祖的大部分行為都猜中了。


    但如今,情況又大有不同。


    陸塵瀟想,人是會變的,這句話在此時此刻,似乎又有了新的詮釋——他變了,跳出了原有的桎梏,迎來一片新天地。


    而謝廬溪還站在原地。


    他的腦子裏,還僅僅停留在正魔爭鬥上,停留在小勢,停留在某個人身上。


    謝廬溪還是原來的那個他。


    六十多年的光陰,甚至不足以讓他心境吹起一片波瀾。


    謝廬溪還掛記的仇恨,對於如今的諸惡,已經不再重要了。


    陸塵瀟就懷著這種居高臨下的憐憫,以及頗為感歎的還念,輕輕地歎息一聲。隨即,他感受到頭頂微微一沉,一隻微冷的手,輕輕地壓在了他的頭上。


    謝廬溪似乎對此頗為遲疑,這個安撫的行為,他似乎比陸塵瀟還不習慣,最終,謝廬溪隻是說:“你無須為我擔心。”


    ……並沒有擔心你。


    這段反駁在陸塵瀟腦子裏滾動片刻,吐出來卻變成了另外一番話:“……小心點行事,總不會有什麽錯。”


    就算諸惡懶得來找你的麻煩,你的麻煩還有得算呢。


    比如說,謝廬溪的上輩子,金鵬妖王的那些破事……在這裏麵,素素隻能算是其中一個小事,在原著中,還未登場便已經掛掉的大自在天也不算是真正的麻煩。


    那些在仙妖大戰中,潛伏起來,活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的大妖們,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在它們中間,無論是東海的青色老泥鰍,淩三秋畏之如虎的九尾老祖,還是金鵬,在這中間都不算是年長者。


    哪怕是餘璉,按照年歲排名,也隻是沒長大的娃娃呢。


    這群妖怪大多孤僻獨居,性子怪異,對同族也漠不關心。但這不代表它們就真的沒有什麽渴求的了——大部分心心念念的,還是修得正果。


    之所以名聲不顯,則是因為這群妖怪們嫌棄如今修真界水平太次,無論哪方麵都不及它們的皮毛,所以懶得接觸罷了。


    而在原著中,待到太史飛鴻尋找到了真正可以修仙的途徑,那群老妖怪們就紛紛一個個跳出來了。


    有些懂點人情世故的,還願意給太史飛鴻打工來求得真傳。但當時的太史飛鴻,已經走到了人世間的巔峰了,對他而言,這群新小弟莫說是錦上添花,就是連雪中送炭也算不上——強買強賣的強盜倒比較貼切。


    但老妖怪們既然“正常交易”拿不到真傳,就隻好動外腦經了,想了個法子企圖綁架太史飛鴻的後宮們。它們的第一個目標是蘇婉婉,但消息滯後太多,並不知道蘇婉婉已經香消玉損,反倒是剛好撞上了正在哀怨的蘇嬰,一聽對方來意,蘇嬰勃然大怒。


    最終,大妖們無功而返,而蘇嬰也身受重傷——雖然很難評價到底是哪一方群毆哪一方。


    就在太史飛鴻和大妖們都在摩拳擦掌……說不定再度山河塗炭時,這時候,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魔冒出來,占據了養傷中的魔主蘇嬰的身體。


    最後,一群大妖們喜出望外地把那個老魔給群毆了。蘇嬰總算避免了被奪舍的慘狀(雖然陸塵瀟對這個劇情的吐槽*十分濃重),總之,最後結局皆大歡喜,而這群老妖們自然也成為了太史飛鴻升仙之後,在仙界的最初的班底。


    不過,這個故事也在這裏完結了。很顯然,對於一篇文而言,這個故事裏有太多的秘密沒有解開了,諸如太史飛鴻和道之始祖瑞鶴仙之間的隱秘聯係,還有被口口聲聲說過的要被複活的蘇婉婉之類。


    但作者說完結了,這本書就是完結了。


    謝廬溪卻隻能算是無妄之災了,那群老妖怪們找到他,想讓他幫忙做個中介——謝廬溪自然把這件請求當做對他的侮辱……所以最後被吊打了,也是他活該。


    但是在故事後期,謝廬溪卻失蹤了。


    陸塵瀟很懷疑,真實的情況其實是作者線頭寫太多,忘了——他連排位第一的女主角都能忘掉,何況一個本應該被主角踩臉的高富帥呢。但一本書有可能會出現前後矛盾,顧此失彼,一個真實的世界卻不會。


    天道“完善”了這一切的發展。


    謝廬溪結局的不見蹤影,就未免令人深思了。


    但這一切,其實和陸塵瀟沒有什麽關係。


    況且,謝廬溪倒黴,陸塵瀟幸災樂禍還來不及,自然不會替他憂心,而且,這類被作者寫著寫著就忘了交代的“小線頭”,謝廬溪絕對不能算是最倒黴的,比他更冤的大有人在。


    最終,陸塵瀟也沒有對謝廬溪的事情,多說一個字。


    不管他們兩人過去有再多的糾葛,經曆了素素一事,陸塵瀟也不再想和他有任何的糾葛了。


    於是,在陸塵瀟的刻意冷淡下,謝廬溪也沒什麽話說——正常情況下,都是他沉默,別人找話題。兩人很快就告別了。


    陸塵瀟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雲舟。


    太史飛鴻還不在裏麵,陸塵瀟拉了一個太衡弟子問,這才知道,安若葭還在和他鬧脾氣,為了安撫,太史飛鴻不得不再度和安若葭出門當苦力。


    聞言,陸塵瀟對天翻了一個白眼,找了個角落修煉——他現在深感實力淺薄,隻能抓緊一分一秒。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陸塵瀟突然被一股冷意驚醒,他睜開眼睛,光線昏暗,不知是誰掐滅了燈光——在陸塵瀟的麵前,一個模糊的影子在晃蕩著。


    陸塵瀟被嚇了一跳,險些把出赤霄就給對方來上一劍。


    那人忽然地動了。


    之所以是忽然,是因為陸塵瀟直到對方將手指壓在自己的手上,才意識到對方已經動了。他的手指白皙,觸感柔和,像是一朵花叢樹梢落下,碰觸肌膚。


    ——卻壓得陸塵瀟絲毫動彈不得。


    昏暗中,唯有對方一頭如皎月白雪的長發仿佛在發光。


    陸塵瀟脫口而出:“你居然夜襲?!”


    餘璉沒聽懂陸塵瀟的控訴:“你說什麽?”


    “沒什麽。”陸塵瀟隨即改口,不管如何,正道人士雖然不至於談“色”色變,但也沒有魔道們那麽私生活混亂——餘璉一雙眸子清明,顯然不是和陸塵瀟來做不和諧的事情的。


    雖然真要做的話,隻要不讓陸塵瀟躺在下麵,他其實也沒什麽意見。至於為什麽一定要在上……無他,麵子問題。


    “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雲舟的照明陣法不會無緣無故地失效,陸塵瀟也不認為,餘璉會無緣無故地……貿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陸塵瀟的疑問,並沒有得到立刻的回複,他隻感覺到一套幹淨的服飾直接被拋到了自己頭上。陸塵瀟把這套白衣拉下來,發現上麵還有一張人皮麵具。


    他不由表情凝重了起來。


    餘璉卻好似還將這當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放下的魚餌釣上了我在找的人,但是他身後似乎跟上了一些麻煩。”


    “誰?”


    陸塵瀟問的是麻煩,但餘璉卻理解成了他想找的人——或者是,他故意曲解了陸塵瀟的意思,沉穩地答道:“……張涉水。”


    這個名字格外熟悉。


    陸塵瀟在腦內略微一搜索,就翻出了他的存在——沒錯,就是送給太史飛鴻的新手大禮包,把半個靈霄派都打包送給主角的那個小弟。


    這個身份太過震撼,一時之間,陸塵瀟都忍不住愣了一瞬:“他不是你徒弟嗎,怎麽你還要放魚餌找他。”


    “暗中行事自然要麻煩些,不過也有意想不到的好處。”餘璉回答道,“如果想找到大自在天,無論如何,也不避開他。”


    一聽到這個名字,陸塵瀟就忍不住揪心起來:“……他還和大自在天有關?”


    不對啊,劇情可沒有提起這一茬。


    餘璉反而愣了,他顯然沒想到,陸塵瀟居然是這麽徹頭徹尾的“單”相思,不由語氣微妙地問:“他什麽都沒告訴過你嘛?”


    “你指什麽?”陸塵瀟猛地冷下臉來。


    “很多。”


    餘璉頓了一下,片刻之後,他才語氣複雜的——這其中隱藏著發現某兩個人關係並非像他想象的那麽親密的喜悅,以及對自己是否能算作挑撥離間的惶恐難安,他開口說道:“……大自在天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他叛出靈霄派的始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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