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初喪痛之餘,真情流露,慘叫失態。旋即平複下來。


    他遊目四眺,見五行旗與天地風雷四門教眾足有數百人之多,自己縱然無懼,但百劫師太急需療治,華山二老亦非楊逍等人之敵,是以雖殺機彌盛,哀慟之甚,仍神智清醒,審時度勢,厘毫不差,喝道:“退。”當先托著百劫師太衝了出去。


    華山二老隨即跟上,張宇初一手托人,一手仗劍,如凶神惡煞一般衝入五行旗中,這些教眾早吃他一聲大喝嚇得魂不附體,現今驚魂甫定。見他仗劍殺來,紛紛趨避躲閃,一時間竟爾忘了射箭,放毒水。


    張無忌焉肯錯過可將這四人一舉擒下的良機,奮身疾掠,追了過去。楊逍等人亦緊緊跟隨。


    張宇初躍下山穀,一溜輕煙般向山坳口馳去。


    山坳口忽然湧出一隊人馬,正是殷野王所率的天鷹旗。


    殷野王猝然見此情景,心中早明白了八九分,法旗一揮,天鷹旗眾立時一字排開,攔住道路。


    張宇初疾馳之中,收勢不及,險險與殷野王撞個正著。


    殷野王一刀揮出,向張宇初腰間橫斬。張宇初驀然身子一旋,旋風般從殷野王身邊滾過,殷野王隻感罡風激蕩,一時竟爾立足不穩,被罡風激得退了一步。


    明教教眾紛紛爭舞刀劍,向張宇初砍去,張宇初全然不理不顧,身子急旋而行,雅賽陀螺般。


    他護身罡氣此時已提至極限,身周尺許內罡風激震,刀劍一觸到這層氣牆,登時反震回去,圍攻的人倒因之傷了許多。


    天鷹旗教眾何曾見過這等武功,紛紛嚷道:“乖乖不得了,這妖道使妖法。”


    張宇初一路旋身殺出,雖未出一招半式,被他護身罡氣震斃、震傷的倒有十幾人,天鷹旗眾無不駭然失色,撟舌不下。


    張無忌從後追及,見此情狀下由得暗吃一驚,暗自思忖:“原來他適才與我交手,並未出全力。”


    其實張宇初對張無忌這等生平勁敵,焉敢不全力以赴。


    隻是他衝出重圍時,心憂百劫師太隨時有氣絕身亡之險,必須覓一安靜處所運功療治,庶可僥幸挽回其命,是以已將平生之潛力盡數發揮出來,較平日武功高出一籌。


    張宇初雖殺出重圍,華山二老卻落在後麵,殷野王阻截張宇初不獲,麵上大是掛不住,見華山二老隨後衝至,亦不多言,迎麵一刀砍將過去。


    華山二老雙刀齊舞,架住這泰山壓頂般的一刀。


    殷野王內力剛猛,年歲又較二老小了許多,比拚內力,自是占了便宜,這一刀隻震得二老手臂酸麻。


    嶽霖一記“豹尾腳”踢向殷野王膝蓋,這一腳取勢既低,迅疾無儔,確不愧為華山派長老,這一腳已盡得神髓。


    殷野王喝道:“好。”左手虎爪疾扣向嶽霖足背。


    高思誠一記“豹尾腳”踢出,喝道:“再接這招。”


    殷野王笑道:“此有何難。”左腳反向其小腿格去。


    華山二老心意隱隱相通,兩記豹尾腳不過先發製人,以攻為守,兩人同時收足後躍,轉向左邊衝去。


    楊逍縱身一躍,橫截二老麵前,笑道:“此路不通。”


    華山二老雙刀疾攻,已然形同拚命,楊逍倒是不急不躁,雙手上妙招紛呈,二老拚命攻出三十餘招,未能將楊逍逼退半步。


    張無忌見張宇初兔脫,跌足長歎,此一戰若能將張宇初料理了,天師教不擊自潰,中原武林乃烏合之眾,大可逐一擊潰,如此則萬無一失。


    他一見華山二老已落入網中,心中一動,這二人乃華山耆宿,如若擒之在手,亦可迫令段子羽率武林各派退回中原,雖說此舉有失英雄風範,但事關本教之生死存亡,實也顧忌不了許多。


    當下邁步上前,笑道:“大家且住手,聽本座一言。”


    華山二老各自疾攻一刀,托地向後退了一步。


    張無忌道:“本座與兩位前輩也是多年故人,兩位前輩已身處絕境,何必作無謂之抗爭。


    且請到光明頂上盤桓幾日,待大事一了,便恭送兩位回轉中原。”


    嶽霖冷冷道:“張教主,老朽一直敬重你的為人,不想竟說出這等活來,我們兄弟武功雖不濟,卻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張教主看錯人了吧。”


    張無忌微笑道:“話不是這等說,本教雖世代與中原武林不睦,但自本座執掌教權以來,雖德薄才淺,不堪重任,卻致力於與各派化解過節,以求武林安寧。


    “今日之事實因天師教挑撥離間,段子羽助紂為虐,才發生這等不快之事。”


    高思誠插嘴道:“張教主,任你口燦蓮花,我兄弟倆一死而已,絕不會落入你們手中,為你們所利用。”


    張無忌愕然,不想這呆頭呆腦的高思誠竟而能識破自己的機心,冷冷道:“勢逼此處,怕已由不得二位了,二位如能從善如流,時尚未晚。”


    嶽霖與高思誠相望一眼,同聲道:“玉石同焚。”


    張無忌匪夷所思,這兩位雖說是武林中輩分最尊的耆宿,但武功有限,欲與自己拚命從何談起?


    原來華山二老一生浸淫反兩儀刀法,限於資質,不得大成,兩兄弟為防遭遇強敵,被擒受辱,遂於刀法中擇出二十幾記攻殺之招,自成一套刀法。


    雖遠遠不及反兩儀刀法的博大精深,但攻勢之淩厲卻增強數倍有奇。


    隻是這套刀法中漏洞頗多,二人精研幾年也未能彌補上。


    後來一想,此套刀法既是用來對付武功高於自己幾倍的人,祖師所傳的刀法尚且難以取勝,自己兄弟資質愚鈍,焉能創出高於祖師的刀法,便又從刀法中變化出幾招,隻攻不守,招招拚命,是以名之為“玉石俱焚”。


    當下二老倏然分開,一左一右,陰陽相對。遊走幾步,雙刀一前一後向張無忌攻至,的是淩厲無儔。


    張開忌驀見刀法有異,神情一凜,聖火令向嶽霖刀上挑去,運起“乾坤大挪移”神功,將嶽霖的刀挪向高思誠。


    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神功”乃明教曆代教主中練得最高的,複以“九陽神功”為輔,威力甚巨。


    嶽霖明知張無忌擅此功法,但除非自己不出招,隻要出招,便難逃其“乾坤大挪移”手法的反擊,二人死意已決,嶽霖毫無顧忌,棄刀合身向張無忌撲去,腳下一記“豹尾腳”,一掌卻是華山掌法中之絕技“推雲掌”,向張無忌胸前拍到。


    高思誠對劈麵而來的一刀渾然不理,手中的刀疾速向張無忌砍去。


    張無忌倒被這二人瘋虎般的架式驚呆了,他隻消從中飄開,這二人的拚命招式便成了自相殘殺。


    但他苦於不能讓這二人死去,否則隻會招來武林各派更大的報複,化解之意圖全成泡影。


    張無忌聖火令倏出,將砍向高思誠的一刀砸飛,反身一掌向高思誠刀上拍去,背心卻賣給了嶽霖。


    嶽霖一掌結結實實拍在張無忌背上,張無忌驀感氣血沸騰,忙以“乾坤大挪移功”將力道移注掌上,拍在高思誠的刀上。


    這一掌乃嶽霖全力而發,何等的威力,喀喇一聲,高思誠的刀頓時震成粉末,隻餘刀柄在手。


    高思誠驀感一股巨力從手臂上湧入,胸口劇震,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濺灑一地。


    嶽霖一掌得手,也被震得臂肘脫臼,倒飛出去。


    高思成搶身過去,扶起師兄,嶽霖與他相望一眼,黯然長歎,張無忌武功太高,一招不到,二人俱被震傷,與敵偕亡看來是做不到了。


    兩兄弟兩手驀然相握,運起殘存的內力向對方攻去,登時二人心脈碎裂,氣絕身亡。


    張無忌飛掠而至,卻遲了一步,眼見二人猶帶微笑的臉,良是不忍,黯然道:“兩位前輩何苦如此,我並無相害之意。”


    驀聽山穀上一人嘶聲長叫:“師叔。”


    眾人抬頭一看,山穀上星丸彈射般瀉下一人,長發披肩,紫麵含悲,正是段子羽。


    段子羽與華山、昆侖派人疾追百劫師太,於老遠處望見告急信號,便單身趕來接應,留下司徒明月相助兩派。


    他一躍疾馳,到了山穀卻隻見遺屍遍地,便登高而望,恰見華山二老兩手兩握,運功自絕。


    刹那間,他直驚得亡魂皆冒,欲叫已叫不出聲來。半晌,才撕心裂肺叫出這一聲。


    他縱身衝入人群中,爪影翻飛,直如虎入羊群一般,立時慘叫之聲大起。


    段子羽衝過十幾丈的人牆後,已然渾身浴血,身後倒下幾十人。


    唐洋見他來勢凶猛,抖手打出一把暗器,希冀阻遏其勢,段子羽身形一閃一晃,輕煙般避過,已衝至唐洋麵前。


    唐洋劈麵一掌,段子羽不躲不避身子疾衝,正撞在唐洋身上,唐洋掌尚未劈到段子羽身上,已被撞得飛了起來,待得從空中摔落地上時,已然是肉餅一塊,七竅流血,兩個眼珠凸出眶外,無比的猙獰恐怖。


    張無忌惟恐他再亂殺教眾,一掠而至,聖火令當頭砸到。


    段子羽激怒之餘,左掌一圈,右掌迎上,卻是他自史青處學來的降龍十八掌中的“亢龍有悔”。


    當的一聲,猶如敲響了千斤巨鍾,山穀中轟然巨震,直有地動山搖之勢。


    張無忌被巨力撞向空中,他先中了嶽霖一掌,雖以“乾坤大挪移”功法化解泰半,卻也小有損傷,現今被段子羽全力一擊。隻感臂痛欲折。


    段子羽也被九陽神功反震得陷入地下幾寸許,聖火令堅硬無比,段子羽肉掌硬擊,亦感掌上麻木。


    張無忌借勢飛掠,一掌擊在一棵大樹上,將段子羽的掌力盡致移注到樹上,喀喇一聲,合抱粗的大樹被震折兩截,張無忌複藉反彈之力躍回場中。


    這二式他實是已將“乾坤大挪移”神功用至極限。


    段子羽從土中拔足而起,撲向華山二老,搭脈一試,早已氣絕多時,身體已略略有些冰涼。


    他驀地裏仰天悲嘯,以瀉胸中喪痛。


    華山二老於他情誼篤厚,相處日久,儼然如自己的親人長輩般。


    不想竟爾亡命西域,魂魄不得歸於中原。


    他站起身,臉上紫氣更盛,殺機四溢,望著他的人無不膽寒股票,忙不迭將頭轉向別處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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